關於大伯的往事

關於大伯的往事


關於大伯的往事


關於大伯的往事

丁酉年(2017)臘月廿四日,我驅車帶女兒國梅、侄孫家輝倆孩子回故里,家輝要在老家和他爺奶過年,我們把他送回來後還要和國梅返城過年呢。

沿途殘雪尚未消融。我的車在四明山下老代溝口左前車輪陷雪地,前輪在雪地打滑不能行走,眼看兩個孩子無力推車,我只好停車下井窯程書學家,借了把鐵銑剷雪,這才把車倒出雪地重新前進,上山到家已五時許,吃過飯天己黑了。勤虎兄又邀去他家小坐,他拿出柿餅核桃。他把核桃砸爛後取出仁包在柿餅中,食之又甜又油又香,小國梅也吃了幾個。

回老宅家中,夜不能寐,忽然想起得二十八年前往事。時在1989年臘月,當時妻子待產,我在煙辦上班,急需接母親到城裡幫忙。臘月二十五,我回家接母親進城伺候妻坐月子。當天到木桐天已黑,借郵電所工作新鬥哥自行車騎到井家窯,約夜十一點上山至我家西院,家裡燈末熄,卻空無一人。接著,我聽見當中院人聲鼎沸,就忙跑到當中院下屋,見父母及鄰居棉柱、毛旦正在幫忙,大伯父剛病逝,眾人正幫忙為他穿老衣衣服,有的上樓上往下取棺材,先拿下材蓋,鋪上乾草,把老人停放在草鋪靈床上。大家算一下,伯父大約生於1916年九月初五日,享年七十三歲。

而後,我們在西側大路邊,為大伯父燒開路紙,還燒了紙馬。大家失聲痛哭,時光如梭,一晃已二十八年矣。

眾人說,大伯當天從丁家塬長女家返回,從園底上山,半路上還歇了幾歇。回家後吃過飯,還用柴禾燒了炕,和我父親一起坐在灶火前烤火說話。約十時許,我父回西院,大伯上炕休息。時間不長,我新鬥家裡二嫂過來喊我父母說大伯不對了,好像得了急病叫趕緊過去。我父母立即趕過去,再喊,伯父己不醒人事,呼吸也停了。眾人慌亂一陣,上屋大嫂看了,說不中了,趕緊給穿老衣吧,不能讓穿舊衣服走。原己備好的老衣,大家忙翻出箱,手忙腳亂,給大伯穿上老衣,洗了臉,戴上氈帽,穿好鞋襪,扶上靈床停好。此時,我剛好進門。

受醫療條件限制,當時不知大伯所患何病,現在看來,很可能是心梗或腦出血。

大伯原住在西院我家上屋,後隨兒子新鬥家生活,搬到當中院下屋。我們山上十里八村鄰里,都叫他西院上屋爺,或叔。大伯在民國時代,就跟爺爺吆頭股,也就是趕騾馬搞運輸養家餬口。北面到過解州,就是晉南的運城鹽湖,往盧氏、商洛、南陽一帶販運青鹽,當時的騾馬幫相當於現在的汽車運輸,據說一斤鹽可以換幾升糧食。從南陽、靈寶販回菸絲、洋布、洋火、染料等日雜用品。

經過舊社會和土改、四清、文革運動的大伯對我說,不能說財東都是壞人,凡事不能一概而論。他說,不少有錢人能包涵,對窮人也很好。窮人窮是命不好,祖上無德。蛤蟆蹦一丈,沒見過提鬥放帳,奸詐刁鑽的往往是窮人。有的人頭尖的連黍殼都擱不住,到底還是窮。大伯的話,顛覆了我上學讀書所知道地主老財都是壞人的思維定式,看問題要客觀。外面確實有惡霸,但我們這裡的土財主,有三十二十畝土,都是牙縫裡省錢,掏現洋買的地,讓你種就是照顧你,收點課子不算坑人。不久,改革開放,給四類分子摘帽,大伯說,你看看,他們都不是壞人。

大伯說,寧看存才掛畫,不坐民國天下。據說,民國時期,晉南有一旦角名叫存才,在蒲劇《掛畫》中以存才三寸金蓮站立椅背上掛畫,演技精湛,爐火純青,在盧氏演出,轟動一時。大伯的話一方面說存才戲演的好,另一方面說民國時軍閥割據,民國總統如走馬燈輪換,沒有當頭。

憑著祖父的教導和大伯的歷練,到新社會,他一路跟上形勢走,居然歷次運動沒受過挫折,無論生產隊大隊還是公社的幹部,處理事務,凡事都聽聽他的意見。西院上屋,在善良的山裡人的心目中有著很高的威信。

老鄰王保長給我說,西院上屋,人家經見多。吆頭股,土匪兵痞都不怕,沒幾分膽量,敢走南摞北?人家大小人都能看起,早晚去他家借錢,沒有打過折扣,張嘴就是你要多少?那時你能借多少?三十二十都不少了。能幫忙就幫,絕對不推諉,利量人!

吆騾子時代,大伯乏了也學抽大煙。他說,你到幹店趕腳住店人家開店準備好了,抽幾口解乏。解放後,沒煙土了,也就斷了。新鬥哥哥孝敬,見老父親在家裡種地養活一大家人,他經常給老人買黑雪茄煙抽,就是那號工字煙。

如今,我大娘於2003年非典時去逝,我父親我二伯於1995年先後去逝,我母親也於2013年告別人世。當年,熱鬧紅火的四明山上場村,隨著2017年扶貧移民搬遷,大部分人已搬遷到河口、園底和縣城小區,今年在村裡過年的僅有我哥、新虎哥、新仕、勤虎、天剛哥及金法、憲紅、文朝幾戶人家。

我明天和國梅也要返城過年了。

曾經熱鬧紅火的老家四明山,如今年味也淡了。如火如荼的城鎮化讓鄉村日趨頹廢,土地荒蕪,人力資源已都被城市抽走了,農村僅剩破敗的村落和鬱鬱寡歡的老弱病殘了。令人欣慰的是,新年前夕,中央又發出了振興鄉村戰略,或可期待那些流落城市的邊緣人重回故里創業。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逝,人生只有歸途。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