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你趕緊給老子回店裡來！”
電話裡師父氣呼呼的罵了一聲就掛了電話，等我一頭霧水再打回去的時候，電話裡已經是一陣盲音了！
這老頭最近古怪的很，反覆無常，不是他讓我給人送兩個紙紮的嗎？怎麼又讓我回去呢？而且聽著聲音好像還有點生氣！
師父的話，我不敢不聽，誰讓我吃的是他的飯呢！
你問我師父是幹什麼的？
切，窮行當，紙紮匠，專門給人做白事紙紮的！
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不成器的徒弟。不是我想學這晦氣的手藝，而是我實在迫不得已，誰讓二十三年前我一出生就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拋棄卻被他撿到了呢！
我騎著那輛歲數比我還大的破三輪急匆匆往回趕，唯恐這老頭又發火！
說是徒弟，其實我在師父眼裡不比養一隻小貓小狗強，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雖然他很少揍我，但是罵我的話比您這輩子聽過的髒話都多！
沒想到等我一腦門子汗回到家門口，店門卻虛掩著！
大白天不做生意，這老頭不會又把東街的劉寡婦叫來了吧？
我清了清嗓子，裝作漫不經心朝裡面喊了一嗓子：“師父，您的愛徒可回來了啊！”
店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根據我的經驗，要是劉寡婦在這，店門都該是顫動的，不可能這麼安靜啊！
我小心翼翼輕輕推了推門，果然沒上內鎖，門一開，那股子令我厭惡的黃表紙的味道撲面而來！
“師父，您這是玩我呢？一會讓我送東西，一會又讓我回來的，您……”
我話沒說完，發現師父並不在前臺！
這老頭，我看離老年痴呆不遠了！把我叫回來，他人呢？
我心裡正嘀咕著，忽然聽見“噠……噠……”兩聲，好像是有人在後面拍打著紙紮！
整理紙紮人是師父的日常工作，一天三遍，視若珍寶，老頭對我都沒這麼認真過，就好像唯恐他那破紙紮人哪天自己會飛了是的！
我心裡抱怨著，擦了一把凍出來的鼻涕泡，穿過一排排紅紅綠綠的紙紮人朝後臺走了過去。
後臺是倉庫，燈光熹微，師父說，強光照射久了的紙紮就不靈了！我心道，靈能怎樣，不靈又能怎麼樣，誰看見哪個死了的人睡紙紮媳婦來著？還不是活人編出來刺激消費的！
“師父，你叫我回來到底啥事？”我邊走邊問道！
沒成想，一直走到最後，也沒發現師父的蹤跡！
嘿，真他孃的邪了，既然師父不在，那剛才後邊的動靜是……
我雖說日日在這紙紮人中長大，可是此刻還是有點後脊發涼！
“老頭，沒你這麼玩徒弟的啊！把我惹急了，誰給你養老送終啊！藏哪了，快出來吧！”我奓著膽子又喊了一嗓子！
“噠噠……”
師父沒應聲，反倒是剛才那拍打紙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似乎就在我身後！
我心中一怔，猛地一轉身，就看見黑漆漆中，一個紅臉蛋的紙紮正在那自己晃來晃去！
我嚇了一跳，屏著呼吸，微微一抬頭，發現紙紮的頭頂長竟然有一隻晃動的紅色高跟鞋……
再抬頭，上面好像還有個……人影！
一瞬間，我好像捱了一記驚雷，頭髮像是刺蝟一樣炸了起來，後腦勺酥酥發麻……
是個女人，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就吊在後廳的大梁上，翻著白眼，半吐著舌頭，晃悠悠，晃悠悠……
“師……師父，死人啦！”我愣了足足有三五秒，才尖聲喊了一嗓子，連滾帶爬朝著門口跑了過去！
誰知道我剛到門前，砰的一聲悶響，房門被踹開了，就像是老牛迴圈一般衝進來七八個漢子，不問青紅皂白，一起朝我壓了上來！
七八個老爺們兒，就這麼疊羅漢一般騎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聽見我的骨頭在咔吧咔吧脆響！
“你們什麼人！”我拼了老命喊了一嗓子！
“警察！別動！”其中一個估摸著得有二百斤的漢子兇巴巴吼了一嗓子，劈手就給了我一個擒拿，咔吧一聲手銬子先銬上了！
“警察？你們拷我幹什麼，裡面有個女人死了，吊在房樑上呢！”我結結巴巴解釋道！
“怎麼回事？人救下來了嗎？”恰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挺拔的青年警察。這人年紀輕輕，竟然是一槓三星，看來是這夥人的頭！
壯碩漢子回答道：“隊長，這小子說……裡面的人死了！”
眾人順著年輕隊長的目光朝裡一瞧，恰在這時，忽然看見後廳中央升起一個鵝蛋大的紅團！
誰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那紅團突然就爆裂了，轟的一下子大火四起，整個後廳一片火海！
紙紮遇火，火苗頃刻間竄起來數米高！
烈焰滾滾，吊在房樑上的女屍像是受了疼一般，竟然發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音，砰的一聲，從繩索上掉了下來！
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驚呆了！
倒是那青年隊長率先緩過神來，大喝道：“這是放火燒屍！快，趕緊救火，打消防！把這人給我先壓下去！”
一聽要拘押起來，我馬上就急了，這叫什麼事啊，都說‘年方二十三，正是倒黴天’，可我這未免太倒黴了吧，無妄之災也他孃的不過如此！
“警察同志，你們抓錯人了，真不是我！”我大叫著拼命掙扎，一不小心，肘子懟到了那壯碩警察的臉上！
“好小子，還敢襲警！”壯碩警察眉頭一皺，肥碩的大臉蛋子朝我額頭上一砸，我頓時就失去了知覺！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拘留室的鐵窗裡了。那個濃眉大眼的警察隊長和肥碩漢子正陰沉著臉看著我！
“我叫馬克明，市局刑警隊隊長！怎麼著，說說吧！”馬克明瞥了我一眼，自己點上了一根菸！
“說？說什麼？”我整個人還在蒙圈狀態！
“說說那女人怎麼回事，和你什麼關係？是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放火？”壯碩漢子惡狠狠瞪眼吼道！
“放屁！人不是我殺的，我更沒放什麼火，我一回來就發現那女人死了，你們來的時候我也剛回來，我哪裡知道為什麼起火？”這關乎我的小命，我自然情緒激動地據理力爭！
肥碩警察一拍桌子道：“嘴巴放乾淨點！”
馬克明倒是很冷靜，淡淡地說道：“可是起火之前，那店裡只有你一個人，你還能說出另外一個人存在嗎？”
“另外的人……”我茫然無措，沉思片刻，忽然脫口道：“對，是師父，我師父叫我回來的，電話裡他就有點古怪！”
不是我欺師滅祖為了自保出賣師父，而是師父確實有嫌疑，有那麼幾次，只要是身著紅衣的女人進店，師父都會很生氣，低聲罵道：“挨千刀的……”
“你師父？你是說那店不是你的？”
“廢話，自然不是我的！”
馬克明看著我的眼睛審視道：“你師父叫什麼，籍貫哪裡？”
“我師父叫古靜齋，我記得他好像說過自己是燕東縣人！”
馬克明朝著身邊的壯碩漢子點點頭道：“老萬，你去查查！”
胖子瞪了我一眼，推門出去了！
馬克明也不再急著詢問什麼，自顧自在那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
一刻鐘後，胖警察回來了，俯身要說什麼！
馬克明大聲道：“老萬，不用避諱，直接說出來！”
胖警察朝我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夠無恥的，拉墊背的也不找個活人！古靜齋，燕東狐營子村人，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去世了，燕東縣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古靜齋！”
胖子說著，將檔案摔了過來。
我頓時傻了眼，照片上的人確實是師父無疑，不過卻留著八字鬍、穿著中山裝襖，儼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好好的人，今早上還罵我朽木不可雕，怎麼可能二十五年前就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