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迁入西柏坡不久的中共中央,遭遇了惊魂一刻。国民党军华北“剿总”司令长官傅作义,出动十万大军,要袭击西柏坡中央驻地。
当时,西柏坡中央驻地仅有一万多警卫部队,面对这个危险之极的形势,中央是怎样化险为夷的呢?
一、中央为何把总部迁往西柏坡
西柏坡位于河北平山县,背靠华北之脊太行山、东临千里华北大平原,处在两大重镇石家庄和太原之间。
中央在1948年5月,从陕北革命圣地延安迁到此处。
有的人不免会问,西柏坡离傅作义的大本营北平仅有350公里,距傅军重兵把守的保定仅有一百多公里,中央是怎么考虑的,要把总部设置在距敌如此之近的地方呢?这不是主动找上门让傅作义打吗?
从延安迁到西柏坡,个中情由说来甚是复杂,中央的决策和部署都有深远的考虑,我们只说几个重要的原因。
其一,便于就近指挥战略决战。1948年年初,革命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中央的决策意图就是要稳固东北、决胜淮海。中央指挥机关应尽量靠近东北,而延安僻处西北,不利于就近指挥作战。
其二,延安的环境比西柏坡更恶劣。胡宗南率二十多万大军一直对陕甘宁解放区紧咬不放,我军虽然有能力保卫并收复延安,但中央一直处于紧张的作战环境中,也不利于冷静、客观地发挥指挥中枢作用。反倒不如迁至革命基础深厚的太行山区。毕竟,我华北野战军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于西北野战军。
其三,西柏坡的位置得天独厚。西柏坡村人口不多,但地理条件非常优越,北靠太行山,不远处就是太行八陉之一井陉关,左出右入,非常灵活。平山县的革命基础也非常深厚,抗战时期就是有名的老根据地,平山子弟兵踊跃参军,是我晋察冀边区的抗日模范县。华北野战军和华北军区等首脑机关长期活动在这里,中央驻扎在这里有基础。
二、傅作义提出“霹雳作战计划”
要说危险,西柏坡更靠近敌人的主力部队,确实存在被就近打击的危险,但党的老一辈领导人都经历过无数恶战,那种不怕危险、锐于担当、不怕牺牲的精神,是蒋介石等国民党的高层领导完全无法比拟的。
傅作义长期在晋北、平绥一带作战,抗战期间艰苦至极也未曾退缩,不得不承认,他是国民党军中较有斗志与清醒头脑的将领。
中共中央迁入西柏坡后,实际上他早就看到了战机。只不过1948年华北战场、东北战场国军已经是节节败退、暮气沉重,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打西柏坡。
那傅作义为何又在10月提出了偷袭西柏坡呢?
这还要从蒋介石要求傅作义撤军说起。
1948年10月,东北战场胜负之势已定,除了沈阳等几个孤立的大城市尚未解放,锦州、长春等已被我攻克,蒋介石的精锐兵团基本覆灭。
蒋介石生恐中原战场再遭不测,亲自来到北平,希望把傅作义手下60万大军运到江淮甚至江南,以巩固防守形势。
傅作义自感不是蒋介石嫡系,不愿意离开经营了多年的华北。为了改变蒋的决心,傅作义提出,以精兵袭击西柏坡,来一个中心突击,打掉敌之神经中枢。
蒋介石指挥素来没有什么成法,要傅作义南撤的计划没有达成,他反倒被傅作义这个计划说动了,他当即拍板同意傅偷袭西柏坡。
傅把他的偷袭行动命为名穿心行动。
傅作义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当时我华北野战军主力部队分散在各处,靠近西柏坡的只有华北野战军7纵的3个旅,以及中央警卫,仅一万多人。其他主力要赶回来救援,至少要3天时间。
傅作义计划集结10万人左右的精锐兵力,约4个骑兵师、1个骑兵旅、1个爆破队,利用两到三天的时间,会合于保定,而后对西柏坡发动猛烈进攻。
三、还未行动就流产
傅作义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因此从作战部署到部队行动都极力保密。
整个行动的作战会议,以支援阎锡山为名义,对外声称偷袭西柏坡的部队为援晋兵团。为了确保绝对秘密,傅作义给参战部队的所有命令、指示,全部都用机要密码电报传送。
傅作义治军一向严格,令行禁止,比一般的国军执行力要高的多。傅部94军等部队都迅速行动了起来。
然而傅作义刚一出动,其行动计划就被我军侦知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潜入北平的我地下党同志。
据后来披露的资料,傅作义于1948年10月23日上午10时左右召开了作战会议,向94军、16军、骑12师、骑4旅等参战部队部署了作战命令,当晚12时,情报便送到了周恩来手中,随后毛泽东也阅知了该情报。
北平地下党共有4条暗线,都参与了这次情报传递。世所公认的是:
第一条,华北局社会部甘陵情报组刘光国小组,刘光国潜伏在傅作义的参谋处,在抄录送传递作战命令电文时,将命令的概要内容硬背下来,然后通过交通站转送至中央。这条线因为电台无法正常工作(疑被人拉上了偷听电线),故而采取人力转送,时间稍晚。
第二条,华北局城工部地下党员,《益世报》采访部主任刘时平,他通过老乡关系,从骑12旅旅长鄂友三口中,亲耳听见敌军要偷袭西柏坡,于是冒险启动电台,向中央传送了情报。这条线传的最快,据说傅作义开会后两个多小时,就把消息传到了中央。
第三条,国民党联勤总部第补给区少将副司令、中共华北局城工部情报关第人赵龙韬,他通过调拨炸药,得知了进攻石家庄的情报,随后通过情报系统上报了中央。
第四条,国民党军统局派驻石门情报站中校站长、中共地下党员李智(女),李智是我党安排在敌军统内部的地下党员,被军统派到石家庄刺探我方情报。10月23日她突然接到军统指示,说傅作义不日要进攻石家庄,要求其从速提供石家庄解放军的布防情报,李智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了中央。
中央立即组织了针对性的部署。中央令7纵2个旅迅速在保定以南、滹沱河一线阻击敌人,3纵主力立即火速南援望都,准备与敌主力决战。
聂荣臻又指令冀中、北岳军区迅速组织军民展开游击和破路行动,迟滞敌人南下。
在此基础上,中央又令华北第二、第三兵力主力迅速南下,支援3纵、7纵的战斗。
其余部队,分别向张家口、宣化、张北一线攻击,吸引傅作义的主力部队,使其不敢再往西柏坡方向增兵。同时,又令东北野战军一部急速向冀东、北平一线派出部分军队,营造我东野主力即将入关的假象(其实不久后便成了虚兵实动,把傅作义打了个手忙脚乱);令徐向前加紧对太原的围攻,使晋中敌军不敢与傅作义配合作战。
在我军各部有力阻击和牵制之下,傅作义各部到达保定的时间滞后了一天,而且各部观望不前不敢前进,特别是骑兵第12旅孤军突入唐河一线,被我7纵主力和民兵袭扰,直接打到其旅部,该旅以为碰到华北野战军主力,如惊弓之鸟一触即退。
毛泽东从10月25日起,连续在新华社发表3篇电讯,第一篇详细点明了傅作义的偷袭的兵力、位置;第二篇则公开报道我华北野战军主力各部,将在3到5天内赶到石家庄一线,坚决与敌决一死战;第三篇又详细说了傅军进至保定南部,被我各部阻击、军心动摇的详细情况。
三篇报道一出,加上各部交战受阻,傅作义大吃一惊,既惊国军内部被渗透的千疮百孔、无密可保,又惊解放军行动如此之神速、之准确。
傅作义不敢再进军,只好悻悻地命令各部全部撤退,偷袭西柏坡计划宣告破产。
四、偷袭西柏坡在战术上可行吗?
有人不免要问,西柏坡距离傅作义各部并不远,傅作义坐拥60万大军,国共双方都不敢小觑傅系军队,为什么他不发动大军直接硬攻西柏坡呢?
个人一点浅见,聊作分析,以供有识之士讨论。
第一,傅作义整体处于劣势。华北野战军总兵力虽然不及傅作义,但已全面开花,分别在各战略要地发动战略进攻,傅作义左支右绌,60多万人部署在平绥线上,并且时刻盯着绥远老巢。同时又有东北野战军虎视关外,傅作义不敢轻易发动大军决战。
第二,中共中央机关机动非常灵活。有道是,船小好掉头。中共中央机关人员不多,号称以世界上最小的领导机关,指挥最庞大的战略决战。而且经历过延安保卫战,中央机关一再精减,机动经验非常丰富,傅军以大兵团来进攻,中央机关可以迅速离开西柏坡,分散到晋察冀或晋冀鲁豫解放区,在广阔的空间内机动。
第三,情报和群众基础敌我差距明显。偷袭行动,历来要注意行动快速、情报灵活、保密性强。傅作义方面已经被我地下党全面渗透,包括傅的女儿傅冬菊都是我地下党员,傅作义可谓无密可保,一切作战部署都被我军掌握,这样,偷袭的前提就不复存在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情报工作做的好,也是我华北野战军敢于分出主力进攻冀北、冀东一带,而在西柏坡摆空城计的战略底气。从我军方面来说,西柏坡乃至冀中大片地区,抗战以来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情报来源、群众武装基础、兵民动员能力,都处在非常高的应急状态。傅军表面上看是以十万大军偷袭我一个小小村庄,实际上却是与冀中百万军民相对抗,岂有不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