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都說梨花像雪,其實蘋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麼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前言

前幾日翻起了汪先生的書。

說來慚愧,若不是近些日子閒於家中無事可做,是斷然不會想起有這本用來打發日子的雜書。

說先生的《人間草木》是雜書,或許有人不服了,汪先生這般文人的書,怎可被稱為雜書?可“雜”寫在了“書”字前,就絕不是一個帶有貶義的字了。

雜,意味著細碎。

先生的《人間草木》為集,集汪先生於人間所見的花草蔬果與人。此般長則千字,短則百來字的文湊在一起,難道不為細碎之物精心挑選?難道不為雜?

雜,更意味著讀者可以在閒暇時一覽書中的美妙之物,不必牽腸掛肚故事的走向,不必茶不思飯不想,也不必讀完一本書後如釋重負又悵然若失。

我想,賞一本雜書的最好方式,就是爬上天台,在那三四點的春日暖陽裡泡上一杯茶,躺在搖椅裡窺探書中的一草一木,而後將書蓋在臉上,嗅著墨與紙的乾淨味道,小憩。

《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生活

談及汪先生,始終避不開的一個詞就是“生活”。

枸杞到處都有。枸杞頭是春天的野菜。採摘枸杞的嫩頭,略焯過,切碎,與香乾丁同拌,澆醬油、醋、香油,或入油鍋爆炒,皆極清香。夏末秋初,開淡紫色小花,誰也不注意。隨即結出小小的紅色的卵形漿果,即枸杞子。

口蘑生長的秘密,好像到現在還沒有揭開。口蘑長在草原上。很怪,只長在“蘑菇圈”上。草原上往往有一個相當大的圓圈,正圓,圈上的草長得特別綠,綠得發黑,這就是蘑菇圈。

先生對於書中所寫的每一種植物都去細細考究。或者說,先生在他的生活中去實踐了每一種植物的生長。

書的開篇即是講的“葡萄”,單單說講葡萄是不對的,汪先生擬了“葡萄月令”這個題目,講的就是他種植葡萄的過程。

一月下大雪;二月吹春風;三月葡萄上架;四月澆水;五月,澆水,噴藥,打梢,掐須;六月……

先生用他獨一無二的質樸溫暖文字描述著這株葡萄的生長,也描述著他們種植這株葡萄中途的快樂和見聞。先生帶著我們用驚奇的目光看待這生命的蓬勃,以及一年四季裡大自然對這株圈在小天地裡的葡萄的關愛。

它被先生圈在這裡,雖然失去了野外生長時的肆意,卻有了人們精心的澆水、噴藥、打梢,掐須等等。與它而言,或是更為合適的生長方式了。

常有人覺得在所處的小環境裡受到了束縛,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每個人都向往著自由,但自由永遠是有著邊界的。世界之大,自由不一定是獨自一人立於這世間,不是不依靠不尋求幫助,在一方天地裡努力生長儘量去做所熱愛的事情,便是一種自由。

也便是最好的生活了。

被禁足在家的我們,無法避免長久壓抑所帶來的煩躁,也沒辦法事事順心和家人每日笑臉相對。一方小天地的禁錮,讓我們對於窗外的自由有了更深的渴望。

可轉念一想,有多少人這輩子都無法與親人愛人共處這麼長久的時間?外出務工的人,往年也許一年裡只與家人見得了一面,處得了三五天,這次長久的陪伴對於自己的父母和孩子是多麼大的慰藉。

《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先生的《人間草木》裡有許多可愛的句子。

或許現在許多人都可以在表達愛意的日子裡,縐出一段文雅的句子來對心上人傾訴,但我卻愛極了先生文裡隨處可見的愛。

先生的愛有對一個人。

那一年,花開得不是最好,可是還好,我遇到你;那一年,花開得好極了,好像專是為了你;那一年,花開得很遲,還好,有你。

先生的愛有對一座城。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

先生的愛有對一朵花。

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

先生筆下的愛往往沒有太過華麗絢爛的文字,一字一句如同人與人日常的閒談,帶著陽光般溫暖的笑意和令人舒適的禮貌,邀請你來門口坐一坐,再沏上一杯茶,就這樣一同虛度光陰。

或許繁華浮躁的人世間每個人都被追趕著前進,能同人一起虛度一段光陰,正是最可愛的日子。

我本是一個沒有太大追求的人,我想汪先生的生活在許多人看來也是沒有追求的吧,可往往就是這樣的“沒追求”,讓我們窺見了生活中的長久愛意。

我想,我們都得學會去表達愛意。

如果愛這個人,請及時而熱烈地表達愛意;如果愛這座城,不要吝嗇文筆與相機,請記住它最可愛的模板;如果愛路邊的那朵花,請細細觸碰柔嫩的花瓣,將其溫暖的樣子描繪在心頭。

《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先生的文字是充滿了靈氣的。

那種靈氣不是你所想的小姑娘般脆生生的靈,也不是你所想的大男孩們肆意奔跑的靈,那種靈帶著讓你忍俊不禁與他一起笑嘆頑皮的意思。

四月二日。月光清極。夜氣大涼。似乎該再寫一段作為收尾,但又似無須了。便這樣吧,日後再說。逝者如斯。

為什麼現在會有點不能忍受文學作品的誇張?不過明明是隨感雜談就不能真誠一點嗎?果然是會抱怨別人身上自己的惡習啊……

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於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

或許,許多未曾讀過汪先生文字的人,會覺得先生應該是飄飄欲仙的文人,畢竟先生總是被一群熱愛文學的人唸叨著。或許偶爾一看汪先生的文字,又覺得這是一個閒得無聊嘮嘮叨叨的老頭,畢竟先生的文字的確有各種碎碎念。

可真的去讀了先生的一些文字,你會發現先生充滿了你所渴望的靈氣,他就這樣一個字、兩個詞、三句話,輕飄飄地把一個世界徐徐展現在你的面前。

你會想,一個仙人怎麼這般接地氣,一個老頭怎麼這般小孩子氣。你更會發現,先生的幾句話會讓你豁然開朗,會讓你於整日的憂愁中展露笑顏。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有靈氣的,睜著葡萄般剔透的眼睛,滴溜溜轉著捕捉這個世界的光明。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閱歷的增長,有的人的眼睛逐漸暗淡下去,有的人依然有著清明大意,有的人那一汪清泉似的眼睛啊,裡面盛有月亮。

我識得一位老先生,院子裡種著南瓜、絲瓜、西紅柿、辣椒、蘿蔔、白菜、茄子……每日清晨起來,在院子裡散著步澆著水,偶爾給脆弱的幼果捉捉蟲,而後輕柔地剪下一朵鮮花插在客廳的茶几上,送給自己的愛人。

外公就是那位老先生。

外公前些年因為癌症動了刀,有幸康復卻生活略有些不便,向來熱愛旅行的老人只得在這一方院子裡養老,過得卻格外愜意。偶爾對後輩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惹得一屋子人笑作一團。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或許老人們看淡了生死百態,更會懂得如何愛惜時間光陰,如何給自己的生活帶去更多的快樂。

但靈氣從來不是限定在一個年齡階段的,它更是一種處事方式和涉世心態的體現。若是知道如何在壓力之中活得肆意,知曉身邊隨處可見人間百態的美好,那也會自帶一種靈了。

嬰孩的靈是無知單純,老人的靈是看淡生死,惟願身處這鋼鐵森林之中的年輕人啊,可以擁有自己內心的一片天地,安放那份靈。

《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尾聲

至今還記得與先生文字的初遇。

不是循著先生的大名在書店裡一排文學名著裡抽出這本書,也不是在文章裡看見別人引用的句子而後新奇地去尋找這些句子的來源。與先生文字的相遇,是最為先生風格的相遇。

那個總是喜愛在課堂上高聲頌著詩詞的老師,那日昂首跨進了門,緩緩踱步走到講臺後坐下,翻開自己的語文書攤在講臺上,清了清嗓子。

“一個學農業的同志告訴我:穀子是從狗尾巴草變來的,葡萄是從爬山虎變來的。我聽了,覺得很有意思。穀子和狗尾巴草,葡萄和爬山虎,長得是很像……”

他就在上面這樣念著,我們就在下面這樣聽著,就這樣過了一節課。而後在下課鈴響起時,他大手一揮,把自己的手機夾在語文書裡,昂首卻緩緩踱步,走了。

汪先生的文字,就這樣烙在了我們心裡。

猝不及防,卻印象深刻。汪先生的文不用去逐字逐句賞析,它們的表達就像老師在上面拉著家常講故事,我們在下面笑著,他翹起二郎腿,而後全部沉入了那個世界。

或許老師是真的讀懂了汪先生。

《人間草木》:有幸見過梨花做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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