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秦国“封君”与“封侯”的区别,颠覆你对白起之死的认知!

想必只要是秦迷,应该对白起被秦昭襄王赐死的典故都很熟悉,所以我在这里就不再做历史知识的普及而是与大家一起探究一些更深入的问题:那就是秦昭襄王为什么一定要赐死白起而白起又为何一定要逆秦昭襄王的意?我不愿拾人牙慧,玩历史如果失去了独立思考就很没有意思,所以我尝试从另外一个新的角度去探寻白起死亡的真相。为了更好的解读白起的死亡真相,我们得先从秦国的“封君”与“封侯”说起。

秦国自商鞅变法开始,爵位便与军功挂钩。《史记·商鞅列传》记载:“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从这段史料我们可以知道即使是秦国宗室子弟,如果没有立下军功,照样不能列入贵族名册。商鞅把军功爵分为了二十个级别,最高级别为彻侯,也名列侯。很多人都认为秦国的列侯与封君是一个意思,如果以此论,那么武安君白起也应该是武安侯白起,即白起达到了军功爵的顶点。不过根据个人的考据,秦国的“封君”和“封侯”完全是两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下面我们先来梳理一下秦国自商鞅变法后的封侯情况和封君情况,从史料中来寻找答案。

在秦国封侯难吗?很难!王翦在出征楚国之前曾就向秦王嬴政抱怨:“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乡臣,臣亦及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王翦此语虽有打消嬴政空国中甲士伐楚之疑心,却也折射出了在秦国封侯不容易。我们要知道,王翦在灭楚之前已经战功赫赫且有灭赵之大功,但是居然还没有被封侯。我们更要知道从秦孝公开始,《史记》明确记载被封为列侯的人也屈指可数,只有商鞅、魏冉、范睢、吕不韦、嫪毐、王翦、王贲七人而已(因为蜀国的特殊情况,所以先后担任蜀侯的公子通、公子辉、公子绾不在此列)。以下是《史记》中的材料:商鞅,《史记·秦本纪》记载:“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昂。封鞅为列侯,号商君。”魏冉,《史记·穰侯列传》记载:“其明年,烛免,复相厓,乃封魏厓於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范睢,《史记·范睢蔡泽列传》记载:“秦封范睢以应,号为应侯。”

吕不韦,《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嫪毐,《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嫪毐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小大皆决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王翦与王贲,《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列侯武城侯王离(应作王翦)、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

在秦国封君难吗?从人数上看相对封侯容易。我们熟悉的秦国封君应该有商君卫鞅、严君樗里疾、武信君张仪、华阳君芈戎、武安君白起、安国君嬴柱、刚成君蔡泽、长安君成蟜、及参加过平乱的昌平君和昌文君。除此以外还有秦昭襄王的兄弟,泾阳君公子市和高陵君公子悝。更有一个有实无名的封君,就是做大生意的乌氏倮,秦始皇令他位比封君。《史记·货殖列传》记载:“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我们可以看出封君的人数明显超过封侯的人数,而且以王室成员居多。再从可以让商人位比封君而不是位比封侯,可以得出在秦国

侯比君地位更重的结论。

只有商鞅一人,即是封侯也是封君。但不能就此说封侯与封君是一回事。因为《史记》中对秦孝公以来的侯与君标注得很清楚。例如,穰侯魏冉在每一次被提及时都是被称为“穰侯”,而不是某一次被称为“穰君”。对吕不韦、范睢也是同样如此,你在《史记》中找不出文信君吕不韦或者应君范睢的说法。反之亦然,武安君就是武安君,你在《史记》中找不到有“武安侯”的记载,严君就是严君,《史记》中从不见有“严侯”之说。因此,如果封君与封侯是一回事的话,司马迁不可能做到如此的泾渭分明。至于商君,《史记·秦本纪》中的“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昂。封鞅为列侯,号商君”这句话解释得很清楚。商鞅凭借军功被封的是列侯,不是封君,因为只有列侯与军功挂钩。但秦孝公或许又结合商鞅对秦国的变法之功,同时授予了商鞅封君的称号,故“号商君”。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封侯和封君是两套不同的体系。

商鞅变法打破了世卿世禄制,让爵位和军功挂钩,这就是军功爵制度,最高爵位就是列侯。但是商鞅留了一个后门,就是没有明确废除战国时期的流行的封君制,相当于保留了秦君的例外授赠权力。战国时期封君盛行,最出名的是齐国孟尝君,楚国春申君、赵国平原君、魏国信陵君,当然更有龙阳君、阳文君、平阳君、马服君等大量封君。只是秦国的封君不同于六国的封君,权利被限制得很小。比如秦国的封君只能享受封地的税赋,而不能像信陵君一样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根据商鞅之法,秦国宗室子弟没有军功不能入贵族之册,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绝对”,绝对和相对永远是辩证统一的,商鞅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刻板。对于一些特殊的宗室人员,即使没有军功也必须在体制外开设出另一条通道让其进入贵族阶层, 否则容易物极必反。商鞅变法可以得罪绝大多数秦国宗室,但不能得罪所有秦国宗室,特别是最核心的那一撮宗室人员。泾阳君公子市和高陵君公子悝虽然在《史记》中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他们的军功,但不影响其进入贵族阶层,因为他们是秦昭襄王的一母同胞,是最核心的那一撮宗室人员。在《史记》中也很难找到安国君赢柱的军功,但也不影响其封君,因为他是秦昭襄王的太子,也是最核心的那一撮宗室人员。

商鞅不会刻板到非要让一个国之储君冒着生命危险去战场夺军功。因此想进入贵族阶层,正常情况就是靠军功爵。例外情况,就是由君主直接封君。

我们通过前面的材料可以看出,封君的人大多数都是最核心的宗室子弟,因此当非宗室人员的商鞅、张仪、白起、蔡泽等能被封君,也是莫大的荣耀。而且封君并非只是一个虚封,还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仪礼·丧服》曰:“君谓有地者也。”郑玄注曰:“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可见封君必会获得土地,有了土地便有了相应的税赋福利。但我个人认为封君所获的福利一定小于封侯的福利。因为封君通道只是作为军功爵的灵活补充,而不是去损害正常的军功爵制度。如果封君所得的利益远超于军功爵所带来的利益,那么必然会打击军功爵的激励性。另外,封君制度也只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而军功爵是全民普及。因为如果封君制度是随心所欲或者全民普及,那军功爵就完全成为了摆设。所以秦国的爵位体制应该是以军功爵制为主体,以封君制为补充。但军功爵制的最高阶位(列侯)所能享受到的地位和福利一定高于封君。

有人会说,像嫪毐这样的人都能封侯,岂不是笑话。根据专家考证,人家嫪毐还曾参与过平定成蟜之乱,有一定的军功。相比泾阳君公子市和高陵君公子悝,嫪毐在床上床下都还算得上努力。如果说武安君白起不服嫪毐封侯,那或许更不齿与泾阳君和高陵君为伍。不过话说转来,什么样的功劳才能在秦国封侯?是否有相应的量化标准?据我个人推测,或许这还真没有。如果通过军功量化封侯,范睢和嫪毐都不应该榜上有名。可见,在军功爵制的最高阶位评定时,主要是依据君王的个人意志进行裁定,所以这才有了白起之死。


从王翦对嬴政说的话以及封侯的数量来看,秦国君主对列侯这一个阶位的授予持保守吝啬的态度。这个不难理解,如果最高阶位的授予是开放的,大方的,那么秦国将满朝都是列侯。说到这里,可以来谈白起之死了。我们首先来回顾一下被封为列侯的七个人:商鞅、魏冉、范睢、吕不韦、嫪毐、王翦、王贲。其中纯武将出身而封侯的只有王氏父子二人,说明在秦国封侯难,但是武将封侯更难。这个道理也不难,武将的破坏性大,更难以驾驭。其次我们来看一下白起在封君之前的爵位,《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昭王十三年,而白起为左庶长,将而击韩之新城。是岁,穰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左更,攻韩、魏於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又虏其将公孙喜,拔五城。起迁为国尉。涉河取韩安邑以东,到乾河。明年,白起为

大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起与客卿错攻垣城,拔之。后五年,白起攻赵,拔光狼城。后七年,白起攻楚,拔鄢、邓五城。其明年,攻楚,拔郢,烧夷陵,遂东至竟陵。楚王亡去郢,东走徙陈。秦以郢为南郡。白起迁为武安君。”白起的爵位上升路线是从左庶长、左更、国尉再到大良造。这个上升线路当中时间很值得玩味。白起从左更到大良造,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左庶长位列军功爵中第十位,大良造位列第十六位,也就是白起三年时间上升了六个阶位。但是在白起成为大良造后,在长达的九年时间里面,白起一直没有任何的爵位提升。直至伐楚大胜之后,白起获得了嘉奖,被赐予武安君。但是这个嘉奖很奇怪,并没有继续按照军功爵前进,而是转为了特殊的封君制。

通过秦国武将难封侯以及白起长达九年没有爵位晋升而伐楚之功转以封君的事实,可以充分说明白起和秦王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白起为何在长平之战后急于进攻邯郸,除了军事上的考虑以外,白起还急于建功,想以灭国之功拿下军功爵上的列侯阶位。范睢对秦昭襄王的进言固然有效,但秦昭襄王让白起退兵却不一定是范睢所说的理由。范睢的进言反而应该是提醒了秦王另外一个事情:不能让白起过于做大,让白起的军功威胁到自己的君权。

作为一代雄主的秦昭襄王,不可能轻易地被范睢以兵疲理由说服而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但紧接着秦昭襄王又发动了对邯郸的攻势,但是主帅却换成了五大夫王陵。虽然《史记》上说是白起因病未能挂帅,但也可以理解为秦王曾劝慰他好好休息,长平之战让他辛苦了,现在赵国势如危卵,杀机焉用牛刀。这时的白起一定还想挂帅,因为此时白起并未提出不宜再战的论调。只是因为秦王想平衡军中势力,有意扶持王陵而打压白起而已。当然,这个时候的秦王也认为有王陵攻赵足矣。

后面的情势发展就是王陵攻赵不利,损失了五校的兵马都还未能攻下邯郸。这个时候秦王在考虑灭赵和限制白起军功的天平上作了一下权衡,觉得当下还是以灭赵为主,故而请白起挂帅。而此时的白起有军事方面的考虑,不愿意挂帅,但更多的是心怀不满,以此摆谱。接下来就是谱越摆越大,让自己完全骑虎难下。当秦王夺取他的爵位,降他为士兵之时,估计白起还在忿忿不平地抱怨自己的军功没有得到相应的爵位,而且还说了一些秦王打压他的话。白起把和秦王的矛盾由心知肚明挑到了明处,势必影响秦军将领军心,破坏团结大局,因此秦王务必要结束他的生命,以儆效尤。

《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余言。’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

白起与秦王的矛盾说到底就是军权与君权平衡的问题。秦王不给的东西,你可以想,但不能主动伸手要。要不到更不能口出怨言,把矛盾摆出台面,让秦王的心思大白于天下。相比白起,王翦就聪明很多。司马迁说:“鄙语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白起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应侯。王翦为秦将,夷六国,当是时,翦为宿将,始皇师之,然不能辅秦建德,固其根本,偷合取容,以至筊身。”先不论王翦灭国之军功是否胜过白起之军功理当封侯,就察言观色、揣摩圣意、见风使舵、不触逆鳞的政治本领而言,王翦完全碾压白起。

白起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不熟政治,只有军事思维。可惜秦王易怒,白起难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