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奇案:隋朝涉及人数最多的一桩案件——宰相苏威“朋党”冤案

隋开皇十二年,四海归心,天下已定。为巩固和加强统治,隋文帝杨坚打算重修礼乐,以加强和巩固统治。

一天傍晚,平日早已寂寥无声的朝堂,这时候却百官伫立,争论不休,讨论制乐一事。这一过程中,国子监博士何妥与太子通事舍人苏夔的争执激烈异常。他们二人各执己见,各不相让,僵持了很久。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儒林耆宿,一个是颇负盛名的少年俊秀,他们俩都精通礼乐,尽管意见不一,可都有理有据。文帝觉得十分为难,最终不得不按照大多数朝臣的意见来定取舍。

年纪不大、资历不深的苏夔敢和德高望重的何妥当庭一争高下,并非由于此人可以面折廷争。苏夔之父苏威乃当朝宰相,自开皇初便执掌朝政,是隋朝开国元勋。日常文武百官都争相依附此人,这次议乐,当然又给那些人提供了一次巴结宰相的好机会。原本一场学术上的争论,这时已化作一场政治势力的较量。

通过表决,十分之八九的大臣都站在了苏夔一边。胜利者洋洋得意,失败者却心理不平衡。何妥火冒三丈,他怒火冲天地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侍坐先生,此刻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手里!”

苏威与何妥早有积怨,多年来上朝议事时常有争执发生。何妥自以为是一代鸿儒,对苏威当然不服,但念在苏威大权在握,通常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可这回竟然让苏威的儿子击败了,这必然令其自尊心大受伤害。何妥的确是位造诣颇深的“儒林高士”,旧怨新仇,令其情思激愤,大笔一挥,一篇指责苏威等大臣朋比为奸的上“封事”诞生了。

文帝阅毕何妥的奏章,心里甚是愤怒,他一贯痛恨大臣之间各树党羽,相互串联,这可能和他起家的经历有关。曾辅佐自己夺取北周天下的当今国相,此时此刻又在暗中结党,这对自己的江山社稷必然是种极大的威胁。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依据何妥所奏,一定会牵涉到吏部侍郎薛道衡、礼部尚书卢恺、考功侍郎李同和、尚书左丞王弘等多人。出于慎重,文帝特意派上柱国虞庆则、皇子杨秀等人联合调查苏威“朋党”案。与此同时,还把卢恺等人交由御史台审理。

很快,对苏威的调查有了结果,调查者列举了苏威罪证的事实:尚书省中都称呼王弘为“世子”,而叫李同和“叔”,李、王就像是苏威的子弟,可见关系异乎寻常;儒士王孝逸,原本是国子学请来担任书学博士的,吏部却依据苏威的命令,任命此人为府内参军;除此之外,苏威以多种不正当手段,提拔自己几位族弟为官等等。证据看来已确凿无疑,证明何妥所奏并不是诬告诽谤。文帝顿时龙颜大怒,他让苏威当庭诵读《宋书·谢晦传》中一段关于朋党之案的内容。苏威吓得失魂落魄,赶快脱下官帽,不停地叩头请罪,文帝却愤怒地说:“现在为时已晚矣。”立刻罢免了苏威的官爵。

苏威被罢免后没多久,御史台对卢恺的调查报告也呈给了文帝。经查证卢恺有下列罪状:第一,立隋国前,房恭懿参与了北齐旧臣尉迟迥的叛乱,本不该任用这样的人,可是却经原吏部长官卢恺、苏威执意推荐,令其官至海州刺史;第二,滞留在吏部候选的人不少,当时卢恺身为吏部尚书,并非从速授予官职,而是先让那些人填写履历,要在划分士流后才派遣;第三,苏威的族弟苏肃、苏彻,二人是通过区区乡正调吏部候选的,苏彻在委任状还没有下达就已被先行录用,而苏肃不仅身残,且碌碌无为。为了逢迎苏威,卢恺居然任命苏肃为朝清郎。按照上述事实,宪司最终判定,苏威与卢凯等人共为朋党,证据确凿。

这下隋文帝更加震怒,当庭斥责卢恺道:“你胆敢利用自己神圣的天官之职布施个人恩惠!”卢恺边脱帽叩头,边为自己开脱道:“皇太子曾想让小人提拔通事合人苏夔为舍人,当时臣觉得苏夔资历不够,因此坚持反对提拔他。倘若臣的确和苏威有私情,会反对提拔苏夔吗?”文帝不信他的话,说:“苏夔乃苏威之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你坚持不提拔他,只是想欺世盗名、掩人耳目而已。而对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像苏肃、苏彻,你就随意提拔,难道这还不是奸人的行为吗?”

卢恺百口莫辩,当即被贬为庶民。

因为何妥所奏,房恭懿、薛道衡等也相继充军流配。此事先后被治罪受牵连的知名人士有上百人,是自隋开国以来以“朋党”罪名涉及人数最多的一桩案件。

对此案史家素有微词:自北周至隋以来,不分清浊选任官吏,导致在官吏中鱼龙混杂,在薛道衡、卢恺执掌吏部后,有鉴别、有区分,举贤任之,才令过去的局面有较大改观,可这些却成为他们阿谀结党的罪证;尽管房恭懿曾参与叛乱,可那时天下未定,难免人为其主,后经苏威引荐效忠于隋,文帝因基政绩卓然,还数回嘉奖于他,任命他为海州刺史;说起何妥一怒,不惜令百余位名士罹难蒙冤,有失儒者风度,此乃儒家仁道所不容。

卢恺、苏威“朋党”案确属冤狱。不久,隋文帝对此有所悔悟,他非常愧疚地对大臣说:“苏威被人诬陷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便恢复了苏威邳国公的爵位,只是同案的房恭懿、卢恺却因不堪劳忧,已含冤先后奔赴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