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开书第一君鲁隐公,真有让国之贤吗?

鲁隐公是《春秋》开书第一君,《史记》说《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为此,有人就认为鲁隐公是贤君,《春秋》开始于鲁隐公,这是为了褒奖他。

晋朝的杜预在《春秋左传集解·春秋序》中言:

曰:“然则《春秋》何始于鲁隐公?”答曰:“周平王,东周之始王也。隐公,让国之贤君也。考乎其时则相接,言乎其位则列国,本乎其始则周公之祚胤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绍开中兴,隐公能弘宣祖业,光启王室,则西周之美可寻,文武之迹不坠。是故因其历数,附其行事,采周之旧,以会成王义,垂法将来。所书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历即周正也,所称之公即鲁隐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鲁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其义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章往考来,睛见乎辞,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此理之常,非隐之也。圣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后,方复隐讳以辟患,非所闻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孑L子以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论也。先儒以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经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诬。据《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数,故余以为感麟而作,作起获麟,则文止于所起,为得其实。至于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亦无取焉。”

杜预很明确地认为,鲁隐公,是让国之贤君。

鲁隐公能够摄政即位,很可能是各方权力博弈的结果,虽然是庶出,但是长而贤。先让他干几年,等鲁桓公长大后,他再将大权交给鲁桓公,这种设计,也无可厚非,仅从这种设计而言,也体现不出鲁隐公就是有大德大贤之人。

从史实上看,他不坏,但是,他也只是有让国之言,并无让国之行。

章太炎在《国学讲义》一书中言:“列国春秋,本非同时并作,鲁则隐公时始有春秋耳,非孔子有意托始于隐公也。后人以太史公世家首太伯,列传首夷、齐,推之《春秋》始于鲁隐,其意正同。其实太史公或有此意,孔子则未必然。隐公但有让桓之言,而无其实事。云‘使营搜裘,吾将老焉’者,不过寻常酬酢语耳,何尝真以国让哉!”

总的来说,鲁隐公遵守礼法,进退有据,恬淡善良,算得上是一位谦谦君子。很多场合或活动,鲁隐公都不参加,因为他不是正式的国君,于此,可以看出他很自觉。比如改葬鲁惠公时,隐公不敢以丧主的身份到场哭泣。鲁隐公也没太滥用权力,他的母亲声子去世了,他也没有安排国葬。隐不敢从正君之礼,亦不敢备礼于其母。

当然,鲁隐公也有任性的时候,比如隐公五年春季,鲁隐公准备到棠地观看捕鱼。棠地离国都较远,臧僖伯认为,此行不合礼制,极力劝阻。可是,隐公说:“我是打算视察边境呀!”最终,还是不听劝阻地去了,让捕鱼者摆出捕鱼场面来观看。臧僖伯推说有病,没有跟随前去。很奇怪的是,当年十二月末,臧僖伯就死了。隐公说:“叔父对我有怨恨,我不敢忘记他的忠诚。”于是按照原等级加一级的葬仪安葬他。显然,棠地观鱼是鲁隐公一次不光彩的举动,但,我觉得也无伤大雅,谁能不做错几件事呢?

刚开始几年,鲁隐公还是积极作为的。比如他刚即位不久,就与小国邾结盟于蔑,与仇敌宋国结盟于宿,第二年,会戎于潜,与戎结盟于唐地,与纪国联姻,通过一系列的外交活动,改善鲁国与四邻的关系,

只可惜,鲁隐公最大的毛病是,优柔寡断,对权力掌控不足,对国家无法实施有效管理,致使臣子恣意妄为。大夫费伯私自率领军队修筑郎城,公子豫率领军队与邾、郑会和攻打卫国,羽父率领军队与宋、陈、蔡、卫一起攻打郑国。在这些事件中,不是没有得到隐公命令,大夫私自去做,就是隐公明令禁止,也未能阻止得了。

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大宰。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羽父惧,反谮公于桓公而请弑之。

鲁隐公之死,不能不说有他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对于羽父这样的行为,至少需要做出回应,或是有所防范的。你要是想让位,就早点让,以免让桓公心生猜疑。若是为桓公顺利即位考虑,羽父这样一个有虎狼之心的人,是否该考虑一下如何防范之呢?剪出他的军队,或是把他撵到外国去。

有人说,鲁隐公无权力欲望。对此,我不大认同。真无权力欲望的话,他就应该早早让位。鲁桓公为何同意羽父为他除掉鲁隐公,不就是因为鲁隐公迟迟不让位吗?至少也是鲁隐公让位的势头很不明朗,否则,鲁桓公也犯不上用背负杀兄骂名的代价来取得君位了。

没忍心杀掉弟弟,反被弟弟所杀。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当一国之君,仅仅是个好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既很难有所作为,甚至连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