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而踏實的，
去經歷生活，
就像樸實的派、麵包和鬆餅好天氣，
不言不語，
卻小有驚喜，
也已足夠盈滿我心。
——菌米
文 | 雲曉
1
有沒有思索過，你生活中什麼詞的出現頻率最高？
是焦慮，平淡，還是開心，欣喜？
對於菌米來講，
她的高頻率詞是“幸運”、“感恩”和“好好吃啊！”
都是這樣的場景：
“能夠做飯給別人吃，真的很幸運。”
“好多客人都陪我好久了，覺得自己真是幸運，能有這麼多美好的客人。”
“能夠一直做著熱愛的事，也是一種福氣啊！”
“感謝上帝讓我遇見那麼好的愛人，那麼好的孩子，一起經營那麼好的家。”
“早上好啊，早餐永遠那麼棒！”
“平靜而踏實的，去經歷生活，就像樸實的派和麵包和鬆餅好天氣，不言不語，卻小有驚喜，也已足夠盈滿我心。”
……
▲菌米
2
認識菌米算起來已有一年多的時間，
這一年多我輾轉各地，
看過約五十次的雨，
曬過約一百次的太陽，
吃過二十多次火鍋，
在十多個夜晚獨自失眠喝酒，
閱讀過無數張陌生的臉龐，
聽過幾十次快樂和欣喜，
也擁抱過幾十次的心碎和悲傷。
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想到菌米，
腦海中就會浮現“好天氣”這三個字。
因為她，第一次發覺那種天邊飄浮著粉色的霞雲，
晚風不時吹過的夏日傍晚，
捧杯咖啡吃甜點的恬靜場景，
用來形容一個人竟如此合適。
菌米91年生在福建莆田，6月份的生日，
雙子座，是家裡第三個女兒。
頭上的兩個姐姐，一個大她9歲，一個大她7歲。
因為成了超生游擊隊中的一員，家裡交了罰款，
也帶著尚是嬰孩的她四處走動。
她略大一些後，爺爺常同她說，
“那時如果不是因為一位奶奶，
把她從搖籃裡抱走，她就會被飛落的瓦片砸中，
所以一定要從心裡感謝那位奶奶。”
感謝，這是菌米幼年常聽到的詞，
也是印在心底的詞。
因為只要是活著的東西都很費工夫，
植物需要陽光雨水，鳥兒需要離巢學會飛行，
從一個嬰孩長為健康的成人，
不光需要食物，營養，家人，教育，
還需要無數個陌生的面孔，
無數雙陌生的手和心靈的溫柔相待，
所以從心底生起的感謝，
有時是對某個具體的人，事，
有時又像只是對活著，能經歷春夏秋冬的由衷感激。
3
菌米家鄉的莆田滷麵好吃，
用海鮮乾熬湯頭，
熬到去生去腥鮮味盡顯時，
配軟糯的麵條，湯稠香濃，
任味覺多挑剔的人都會被擄獲。
菌米的舅舅對做滷麵十分擅長，
媽媽雖然在滷麵前敗下陣來，
但仍是灶臺前穿著圍裙的家庭守護神，
每年冬至的前一晚，吃完飯，
三姐妹便會圍坐在桌前幫媽媽一起包湯圓，
包好的湯圓可以煮甜湯，也可以用糖炒，
還可以放在油鍋裡，
把湯圓炸成金燦燦富有嚼勁的模樣。
爸爸會用閒暇的工夫獨自在角落，安靜地篆刻，
也會像大多數父親一樣，
用寬厚的背把生活的風霜擋在背後，
用軟軟的心來擁抱家人。
菌米記得，爸爸對三姐妹都很寵，
會給買變形金剛，也會給買小白裙，
每天下班到家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自己抱起來狂親臉頰，
鬍子常把自己扎得咯咯直笑。
童年的時光短暫，
不過只分得漫長人生的一小段光景，
卻是那冗長生命的底色。
從念小學時，一次肚子餓了家中沒人，
照著腦海中媽媽煎蛋的記憶，
煎出了人生第一隻又鹹又黑的荷包蛋開始，
好好生活的調子，在菌米的人生顯現出來。
用海鮮湯頭煮米粉，做炒飯，
參加完酒席後，記下那道好吃菜色的味道，做法，
出門遊蕩在一個個有煙火氣的小店裡。
4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菌米可以獨立去陌生的地方，
吃了許多家鄉之外的食物，
獅子座的姐姐，不再和她打架，
多了那麼一絲謙和溫柔，
爸爸媽媽會和用大人說話的語氣，
和菌米說話。
常和菌米說要記得感恩的爺爺，
在她念大學時離世，
她請假坐動車回家，
動車途徑的那條路，是往返過許多次的路，
她在這條路上扒著車窗看過風景，
發過呆，打過瞌睡，
唯獨這一次，一直忍著眼淚。
其實菌米臨近高考時，
爺爺就因腦溢血半身癱瘓住院，
家人怕她擔心，一直瞞到等她高考結束回家。
那時已經癱瘓的爺爺，每天認真鍛鍊，
竟然奇蹟般的，從可以站起來，
到能獨自出門買愛吃的花生米和油餅，
這對愛吃愛生活的爺爺來說，
是一件十分值得驕傲和開心的事。
但這樣的時光只維持了短短一陣，
爺爺身體的器官逐漸衰竭，
許多事情變得不可抗起來。
那個曾年輕，曾健壯，曾護佑了一大家子的男人，
像一棵青蒼的樹，散盡了最後的生機，樹枯人去。
菌米乘動車趕到家時，
爺爺安靜地躺在那裡，
身體沒有了溫度，唯消瘦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如同睡著了，正做著一個很甜很長的夢。
那一刻菌米才體會到，
真正告別的時候，
心會有一絲寬慰，
為那個至親的人不必再受身體的煎熬而高興，
終於也忍不住狼狽大哭起來。
原來人生樣樣皆好，
最不好的是等到失去，
才明白，已經沒有任何機會，
與那個人繼續感受很多幸福的時刻。
5
珍惜這個詞，珍是珍貴，
而惜，是豎心旁，加一個代表過去的昔。
人的心，往往要藉由過去的遺憾告別，
才會在步履不停的路上，
懂得何為珍惜。
大學畢業後的菌米，接連辭了三份工作。
第一份工作，家人介紹的，
不是很喜歡，做了一年。
第二份，和喜歡的食物有關，
但有諸多不合適，做了半年。
第三份，做食物方面的新媒體，一個月。
沒有背景，沒有過人的天賦，
沒有累積的行業經驗，
每份工作都幹不長，
幾乎有了幹一行恨一行的苗頭。
我問她，你不著急嗎？
“不急，繼續待在不喜歡的地方才是浪費時間。
這種過程最終只是為了讓我自己明白，
我不想要成為哪種人，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她閒晃了三個月，
去上海找出差的男朋友時，
參加了一個雜誌舉辦的市集，
在市集上吃到一個讓她念念不忘的荷蘭蘋果派。
回到廈門後，就自己琢磨方子做出來，
發現比在市集吃到的更好，
有記錄生活習慣的她，
把蘋果派的圖片發到微博上，
有人就給她私信，求買蘋果派。
她想，反正沒有事情可做，那就賣賣看。
最開始是忐忑的用順豐郵寄，
心裡一直擔心派會碎掉，
味道會受影響，
結果收到的反饋是“菌米，派超級好吃。”
菌米抱著手機，樂得整個眼睛都在發光。
喜歡的事被珍惜，
有了能給人帶來幸福感的能量，
就會想要一直做下去。
6
除了派，菌米又做了樸素的紅豆麵包。
粗糙的全麥薄皮，包裹著手熬的紅豆餡。
把自己的店，取名為菌子食堂，
預訂的人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甚至有人用她的派，來替代生日蛋糕，
訂單基本都排到一個月後。
菌米每天除了吃飯睡覺，
就是拿著手機接單，和圍著圍裙做食物。
從早上八點一直忙到晚上九、十點，
等烤完了派和麵包，才找地方坐下來，
安靜的一個個打包，
在每個包裝盒上寫上招待語，謝謝享用！
日本電影《澄沙之味》裡，
有關於熬紅豆沙的鏡頭。
菌米第一次看時，
對導演生出好感，因為導演拍出了熬豆沙的繁瑣與美。
熬煮豆沙之前，需要漫長的等待。
用水泡一整夜，等待它們吸足水分。
熬煮過程中除了等待，還要守護在旁陪伴，觀望，
慢慢地攪拌，像養育一個孩子，像捂熱一顆冰涼的心。
不管訂單增加多少，
菌米都不肯用高壓鍋把豆子直接壓爛，
哪怕麻煩，也要慢慢熬出保持顆粒，
又不失綿沙感的姿態。
她說，
“省力的高壓鍋和慢慢熬煮的最大區別就是，
前者失去了那一點靈魂之氣。”
就算是平凡的紅豆，
被製作食物的人傾聽，呵護，等待，
它就會在味道里述說它曾經歷過的雨天，晴天，
遇見過的星空和風。
就算是每天在家裡圍著圍裙，
埋頭做食物，站到腳跟疼，肩膀酸的菌米，
因為自己能做出好吃的食物，感到充實，
也會因為被愛食物的人期待著，
而渾身都是動力。
每一個平凡，忙碌的人，
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度過每天的呢？
不是慾望，不是難言，
是因為有愛的人，有想要做好的事，
是因為身體裡藏了一顆微小，卻可以發光的心，
和想去看更大世界的眼睛吧。
7
2016年9月，結婚許久的菌米生下了寶寶六醬。
六醬到來世界的那天，
菌米身體發出規律的陣痛，
預感新生命即將到來，
她不慌不忙又帶著點小期待地先洗了澡，
喝了先生準備的蜂蜜水，又吃了冰箱裡的馬卡龍。
生了10個小時，
菌米疼得渾身是汗，
打了無痛中間才算睡了一會，
陪產的先生心疼得淚眼模糊著給菌米唱歌，
“請給我足夠的勇敢，往前飛，
考驗我的心，別說後悔。”
幾年前，也是因為一首歌，
菌米和先生走到一起。
那時菌米還在做第一份工作，
先生第一次約她，
車裡放的音樂剛好是菌米喜歡的《If I Ain't Got You》
“如果我的身邊沒有了你親愛的
在這個偌大的世界上一切都沒有意義
如果你再也不在我身邊親愛的”
風景在車窗裡倒退，一切好像變得不同，
不同的不是風景，而是兩個人被推動的心房。
一兩個月後，先生單膝跪在她面前，向她表白。
這個男人喜歡、心疼菌米的堅強，
包容允許菌米的脆弱。
會願意試著去體會菌米喜歡的事情，
會像迷弟一樣拍下菌米的樣子，
會和菌米每次拍完食物視頻後，
像兩個小孩子一樣抱著轉圈，
但也會被菌米指責，豬一樣的神隊友。
六醬快生出來時，
助產護士讓先生壓住菌米的一條腿，
他太緊張，
直接把菌米的腿壓成根部撕裂肌拉傷，
結果菌米躺了一兩個禮拜都下不了床。
8
六醬到來以後，生活比想象的要忙碌。
菌米只好把派和紅豆麵包不時暫停，
做了小小的工作室，請了阿姨幫忙，
但長期能保證出售的，只有鬆餅粉，
微博上就出現了一個現象，
和菌米家的鬆餅，
一起度過的日常。
那個日常是許久不做飯的人，決定早起，買菜，做早餐；
是嘗試用吃食物，拍美食的甜美心情，來對待生活；
是為了趁熱吃，晃動著拍小視頻裡，冒著的食物熱氣和雀躍；
菌米也在廈門的小家裡，
過著“萬事皆小，生活為大”的日子。
春天必須烤小蛋糕出去野餐；
夏天的蟲子們很是惱人啊；
秋天一定要吃板栗，和許多厚重的甜點；
冬天的時候啊，
羊腿燉得爛爛的，整個屋子都是熱氣。
六醬從爬行生物，
變成了喜歡打掃衛生搬凳子的小頑童，
菌米的媽媽總是笑著說，六醬很像菌米小時候。
看著媽媽的笑容，菌米會想：
自己也曾像六醬這般幼小，這般依賴著媽媽，
如今自己這雙可以做喜歡的事，
可以守護，擁抱他人的手，
也曾被另一雙大手緊握，
真的是成為做媽媽的人時，
才會懂得過去媽媽的愛。
樹葉經由風的牽引飄至遠方掉落，
成為另一片土的養料，
冬天沉睡的植物，到了春天便會發芽，
如果天空接連下了幾天的雨，
就會迎來明媚的太陽。
未來長長的路，
菌米說她想要慢慢吃飯，慢慢走，
慢慢去體會四季更替，
去享受一蔬一食，一風一景。
像耕耘屬於自己的花朵一樣，
認真地接受雨露陽光，
認真地承受種種，
認真地款待種種，
也認真地告別種種，
踏實，心滿意足的，
漫步完這場生命的好天氣。
菌米聯繫方式：微博@菌子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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