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業了，九年軍旅畫了句號，內心五味雜陳
作者丨果果他爸愛他媽
今天是農曆臘月23，北方小年，一個喜慶但稱不上熱鬧的日子，窗外寒風中時不時還能傳來零星的爆竹聲。我和老爸躺在沙發上，旁邊的小床裡酣睡著我23天大的果果。家裡一個臥室裡睡著果果她媽，發著39度高燒由孩子她姥姥照顧著，另一個臥室裡睡著孩子她奶奶，因為有輕微的神經衰弱早早得被我趕去休息。像往常一樣最後一個收拾完東西躺在沙發上，本應該很困但卻並不是很想睡，索性拿出手機敲敲打打寫一些心裡所想的雜事。
今天得到比較確切的消息，不出意外今年就能轉業回家了。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做夢都想不到的大好事，可現在卻偏偏讓我不怎麼能開心起來，可能是對未知社會生活的絲絲不安，可能是對故去軍旅生活的戀戀不捨，也可能是生活瑣事林林總總的種種困擾。回顧過去的九年，時間像是被整個吞掉嚼碎了又吐出來一樣，支離破碎，我甚至都想不起來我到底經歷過什麼。高中畢業前，我和大多數高中生一樣，抱著書本向著父母心目中的高分、好大學高地發動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卻並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那時候我的人生是爸媽的，只要能讓他們高興就好。於是乎，當年我選擇了軍校，事後證明這的確也是能把我不是很高的分數最有效利用的選擇——在之後的幾年裡，爸媽耳邊總能充斥著“你兒子真棒、這畢業可就是幹部，多省心呀！”之類的溢美之詞，我也曾一度為自己身上的軍裝沾沾自喜，甚至按照“軍師旅團營，每三年提一格”來掐算自己的“發展道路”。到今天一想到這都不禁會為自己的愚蠢笑出了豬叫，但也正是那段時間我深刻理解了什麼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理解了為什麼老人經常教育我們遇到好事不要高興的過頭。
我的軍校生涯是當時正流行的“四加一”模式——四年軍校培養一年合訓分流。聽著很是高大上，讓旁人覺得哇塞，你竟然上過軍校，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哎。但相信我，其實除了最後一年累得跟狗一樣，其他的跟普通的大學真的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我們也要面對高數、微積分、高等物理等等難到讓人髮指的學科的摧殘；我們也有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的放縱；我們也譜寫過在期末結業考試前用幾天的時間學完之前幾個月都沒有學明白的所謂的知識點的奇蹟。五年下來，我帶著工學和軍事學雙學士學位屁顛屁顛的結束了我的學習生涯，可我至今都沒弄明白我在從書本上究竟學到了什麼？(這也為我如今面臨迴歸社會有如此大的本領恐慌埋下來深深的隱患！）
如果說上軍校使我明白了什麼是塞翁失馬，那麼畢業分配就又狠狠給我上了一課，簡單直白地告訴了我什麼叫弱肉強食，我從未如此清醒得認識到其實大家都是在同一起跑線上，只不過人家坐在轎車上，而我拉著板車，拖家帶口。經過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競爭，我被分到了祖國的一個海島。第一次去島上我坐了6個小時的船，看著船舷邊波濤洶湧的大海我體會了什麼叫未知的恐怖，那時我才如夢初醒，父母再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保護我、幫扶我了，如今的他們哪怕是傾盡所有可能也不能幫助我絲毫，所以接下來的路我都得自己走了。
剛到部隊，我驚異於海島的僻遠，苦於基層部隊生活的枯燥乏味，但那時的我卻又前所未有的篤定，我知道擺在我面前的沒有退路，只能不斷努力才能無愧於自己的付出，只有儘快提升才能早日脫離苦海。所以我一改以往的靦腆、青澀，解說、主持、比武、寫作，我不斷嘗試著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工作，不斷學習不斷進步，慢慢得到領導的賞識，一點點從後進成了先進，在同屆裡也稱得上是佼佼者，第一批走上了副連長的崗位。那時候的我雄姿英發，可謂野心勃勃。可是人生就像心電圖，上升過後必有回落，只是我的回落是斷崖似的。
有人說我們90屆是不幸的，上學趕上課改，高考又趕上考改。我並不那麼認為，於是2016年我迎來了部隊改革。從海防改到邊防，新的單位，新的領導，新的駐地，唯一不變的是偏僻。這次我明白了什麼叫盡人事還得聽天命，縱是曾經嘔心瀝血，拼死拼活，一夜間三年的努力還不是換來新領導一句：“小楊呀，過去都過去了，我們還要從頭開始嘛！”於是我真的從頭開始了——成了一名整天只負責聽電話的編余幹部，就像書裡說得那樣最怕的就是一不小心有一天成了當初自己最討厭的模樣。我腦子裡假設了無數回如果沒有這場改革我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繼續努力下去，我的軍旅路是不是會有所不同。奈何人生如戲，上天作為導演自有安排，我們每個人都只不過是個小演員，我們的任務不過是盡力把自己的角色演得更好，怎麼演最終還是得聽人家導演的。顯然劇情發展到了這裡我的軍旅生涯該喊cut了。
其實，讓我下定決心的不止有工作上的變動還有來自家庭方面的因素。2016年我迎娶了我美麗的新娘，她溫柔大方，美麗善良（為了防止有藉機溜鬚拍馬之嫌此處省略溢美之詞一萬字，巴拉巴拉）。她的出現給我的生活平添了諸多樂趣和色彩，但愛之愈深，思之愈切，兩個相愛的人卻被無情的距離相隔他方，每年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超不過星期，我甚至能回想起每年相聚的興奮激動和別離的痛苦不捨。2017年5月，我們愛情的結晶果果飛進了媽媽的肚子生根發芽，更大大加深了我對家的依戀，加之家裡老媽身體不是很好，家裡對我需要遠比部隊來得多。冥冥之中我感覺到，是時候和這身軍裝說再見了。
經常有人問我，當兵後不後悔，我說不後悔！有什麼可後悔的呢，人來世上一遭挺不容易的，既然來都來了為什麼不多體驗幾個角色，多感受感受不同的生活呢。那又有人問了，既然你不後悔當兵，為什麼現在又急著要走呢？這個問題我私下裡問過自己很多遍，直到現在我還在捫心自問，在部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個月還有不菲的軍餉拿，簡直像一個生活在襁褓中的寶寶，而回歸社會了，一切都是陌生與未知的從頭開始，還要挺起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擔，我究竟圖什麼？回到社會雖然一切都是未知，但至少我能趁著年輕再拼一拼，搏一搏，至少我有機會拉著我的“平板車”走向光明燦爛的彼岸。
臨行離別，人們之間總喜歡道一聲一路順風，對之人生人們也都希望能順順利利的，然而這也只是人們美好的願望，況且細思之，人生一條路，順得過了分從起點直接看到了終點，一切都在眼前，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言？莫不如趁著年青多欣賞欣賞彎路沿途的風景，讓自己多吹吹風，淋淋雨，在捶打中像果實一樣自然成熟。
深出了一口氣，看看眼前熟睡的果果，心裡安靜了許多，輕輕碰了碰她肥嘟嘟的的小手，她立刻攥緊了我的手指。睡吧我的果果，不要怕，一切都有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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