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犬二黑(民間故事)

我出生在祖國西北,靠著巍峨壯闊的賀蘭山,鄰著浩浩蕩蕩的九曲黃河。家鄉那邊本是一大片荒無人煙的鹽鹼地,解放後,部隊開到這裡進行屯墾建設,漸漸的才有了人煙。

根據老人們的描述,當年部隊來的時候,放眼望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鹽鹼地,一蓬一蓬的芨芨草頑強的生長著,零星的紅柳樹,遍地的駱駝刺。人沒來的時候,這裡是野黃羊和狼群的樂園。

那個年代,一般農村的人家都會養一兩條大狼狗,一是為了看家護院,防止偷盜,二呢,雖說狼群已經差不多絕了蹤跡,可是逃竄進賀蘭山的野狼還是有的,時不時也會聽聞附近哪裡哪裡發現野狼的蹤跡,所以養條大狼狗總歸是安全些。

一、人生第一步

我要說的故事,跟一條狼狗有關,狼狗是媽媽嫁人時從姥爺家帶過來的,名字叫二黑。二黑體型巨大,一身的黑毛油亮蓬鬆。那個年代,人均工資才幾塊十幾塊的。還要攢工分兒。人都吃不好,更別說狗了,二黑食量又大,家裡人就把糠用熱水燙了,把人吃的飯菜勻些個拌了,才喂的起它。好在二黑也不挑食,吭哧吭哧的每次倒也吃的歡快。偶爾姥爺會帶著二黑去野地裡抓抓兔子什麼的,啃剩下的骨頭就成了二黑難得的美味。

二黑好養活,也聽話。聽我媽說,那會兒她剛生了我,長到11個月的時候,我就開始扶牆要走路了,許是小孩子天生和動物親近,不管我如何去抓二黑的毛髮,揪它的尾巴和耳朵,二黑從不生氣,哪怕有時候抓的痛了,二黑也只是慘嚎一聲,返過來舔舔我的腦袋,從不會用牙齒碰我。

實際上,我走出的人生第一步,多半要算作二黑的功勞。媽媽說,那會兒我坐著抓二黑尾巴玩,媽媽在一旁擇菜,二黑許是被我騷擾的煩了,就要起身走走,卻沒想到我直接抓著二黑脊背上的毛站了起來,媽媽嚇了一跳,對著二黑惡狠狠的說,你要是敢把我兒子摔了可得給我小心點!二黑好像聽懂了媽媽的話,頓時不敢亂動,只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蹭,我就抓著二黑背上的毛走了起來。

那個年代,大人都很忙,媽媽看二黑這麼乖巧,也就放心了,就這樣,丁點大的我扶著二黑,走出了我出生以來的許多步。

二、護主忠犬

有一回,大人下地勞作,沒人來帶我,就只能把我放在田埂的沙棗樹下,用個繩兒拴在腰上,另一頭系在樹上,以防我亂跑。

那個時候,農村是有野狗的,通常三兩隻的在村子周圍亂竄,偶爾偷只雞什麼的,防不勝防,可是吃過生食見過血的野狗畢竟和家狗是不一樣的,它們不怕人,甚至有時候還有可能攻擊人,尤其是我這樣的小孩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野狗咬傷。

二黑和我最親,我在樹蔭下自己玩,二黑就在附近跑跑跳跳晃盪。家裡人都不知道,田裡的渠梗在不顯眼的地方被野狗掏了個土洞子,正是它們的據點之一。年幼的我還不知道危險來臨,突然就聽到二黑朝著我這邊狂吠,一邊叫還一邊往我這裡衝過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二黑已經將一隻野狗的脖子要在了嘴裡,那隻野狗不住的哀嚎,還有一隻不斷的對著二黑狂叫,卻不敢靠近。

二黑死死的咬住那隻野狗,喉嚨裡不斷髮出呼呼的低吼,似乎是警告野狗的同伴。狗叫聲終於被大人們聽到,媽媽急忙趕過來,看見我沒事兒,頓時鬆了一口氣,野狗的同伴見到人來仍然不退,對著媽媽狂叫,二黑見人過來,也鬆了口,好像要展現自己的勇猛一樣,衝著那隻狂吠的野狗衝了過去,野狗一見二黑如此神勇,立馬夾起尾巴跑了路,回頭再看剛才被二黑咬住脖子的野狗,已經奄奄一息,眼見著是活不了了。

二黑趕走了另外一隻野狗,像個驕傲的將軍,圍著我和媽媽不停的搖著尾巴打轉。好像邀功請賞一般,媽媽也是心有餘悸,就對二黑說,你就在著待著,把我兒子看好了!果真,二黑就像一個忠誠的衛士,以後大人再下地的時候,二黑也從沒有跑去玩耍,始終守在我旁邊。

三、孤獨的老狗

再後來,家裡搬到了場部,二黑也帶了過來。大概5、6歲的時候,場裡突然盛傳附近村鎮有人被狗咬傷染了狂犬病的事情,於是農場裡下了決定,為了安全起見,農場所有家庭要把養的狗都集中起來消滅掉,還專門成立了輯狗隊進行抓捕。一時間很多人家的狗被輯狗隊的人拉出去吊死。因為是場裡下的決定,媽媽又不忍心二黑被輯狗隊的人抓走,沒辦法,終於下了決定,把二黑趕走。黃羊灘這麼大,二黑跑出去可能還有一條活路。

趕二黑走的那天,我哭了,媽媽也哭了,媽媽給二黑弄了油渣拌的飯,讓二黑好好的吃一頓。後來媽媽就把我關在了屋裡,任憑我的哭鬧,把二黑拉到了外面,一邊罵一邊拿著掃帚趕它,二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以為主人在和它玩耍。媽媽一看,只能狠下心拿著掃帚打二黑的屁股,一邊打一邊還讓它走,走的遠遠的,不要回來。

二黑最終還是走了,可是沒有走遠,總是在房前屋後的晃悠,希望能夠回來,媽媽幾次在屋裡聽到屋外二黑的嚎叫都忍不住掉眼淚。最後還是狠下心趕了幾次。二黑終於走了,也許是主人讓它傷了心吧。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聽到二黑的嚎叫。而媽媽總是抽空就去輯狗隊那邊看看,沒有看到二黑,媽媽也放心了不少。

突然有一天,我和媽媽在屋裡聽到了院門外的狗叫,哼哼唧唧的,好像充滿了委屈的孩子。媽媽打開院門,是二黑。二黑受傷了,整個身體瘦成了皮包骨的樣子,以前烏黑油亮的毛髮,一坨一坨的粘在一起,後背上多了一大塊兒恐怖的傷口。是槍傷,二黑最終還是被輯狗隊的人發現了,也許是跑的快,沒有被捉住。

媽媽看到二黑一陣心酸,她用剪刀把二黑傷口附近的毛髮減掉,用爸爸珍藏的烈酒清洗了它的傷口,又給二黑準備了清水和食物,二黑喝了點清水,卻沒有吃一口,它把頭貼在地上,像個認錯的孩子,發出哼哼唧唧的委屈的聲音。好像再乞求主人讓它回來。

媽媽最終還是將二黑趕了出去。我在院門門板的縫隙中看著二黑一瘸一拐的走了,二黑走的時候,尾巴耷拉著,一次又一次的回頭看著我家的院門,它不理解,主人為什麼會這麼狠心,它也不知道,媽媽趕走它的時候,回頭便流下了眼淚。

二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輯狗隊那邊也沒有見到二黑被捉到,它是多麼聰明的狗啊,肯定能躲過人們的圍捕的。我和媽媽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很多年以後,雖然我家陸續養了幾隻小狗,可是媽媽總會跟我提起以前的二黑,提起它保護我沒有被野狗傷害,提起它慢慢拖著我學習走路,提起趕走二黑的那天。我問她:“你當時怎麼會那麼狠心?”媽媽有些猶豫,“不狠心怎麼辦呢?你以後就會懂了,那些年,還是人要比狗重要啊…”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