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大 魚

小說:大 魚

徐暢:出版短篇集《我看見夏天在毀滅》,小說散見《江南》《山花》《中國作家》《青春》等刊物。

爺爺臨終時,對我和父親說,要將他葬在河灣旁的樹林裡,那樣的話他就能活。

爺爺說這句話時,整個人已經糊塗了。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過了一陣子,我們以為他要斷氣了。可是爺爺咳醒了,說要喝水。我遞上一碗,爺爺呼哧大喝,喝盡了還要。爺爺喝水的勁頭,讓人覺得他是被渴死的,而不是因為心力衰竭。

又喝了一碗,爺爺拉住我的手。家族裡的人預感到了什麼,也圍上來。我匐到他耳邊,他小聲說了幾個斷斷續續的句子。我聽了幾遍後才明白。爺爺說,他活了八輩子,都是渴死的,惟獨這次不是。我告訴叔叔們這些話,叔叔們都有些失望,他們以為爺爺會說出分錢或分房的話。這時爺爺的手沒力道了,大概是差不多了。爺爺最後又喘出一口氣,他艱難地舉起一根指頭,問我床頭站著幾個人?我只看到褐紅色的木箱。我說沒有人。他嘴巴張開著,想要說什麼,身體卻僵硬了。我抱起他,我驚訝地發現,他皮膚皺縮,身體輕巧得像一隻貓。

爺爺的一生有什麼可說的呢?他大半生都是個漁夫。除去耕地,就在水上打魚。他從沒有離開過雪田這個村子,惟一的一次是在他16歲時。那年冬天來了日本人,他們徵用了耕地的毛驢。16歲的爺爺捨不得驢,一路跟隨著部隊,幫他們背鐵鍋扛米麵。等走到了山東,爺爺發覺再往前走,命就要丟了。他趁著夜色,跳進一條大河裡,遊了一整夜才敢上岸。他一路乞討,走了一個多月才回來。

這個故事是爺爺講給我聽的。我當時並不相信:一是日本人有沒有來過,並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他很可能是看了太多電視劇;二是冬天夜裡,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河裡遊一晚上。沒有淹死,肯定也凍死了。爺爺向來有說大話的毛病。他說,有一天他在田裡灌溉,河裡的肥魚都遊進了稻田。他隨便就能抓起一條。我去問早起幹活的鄰居,鄰居說還有魚呢,連個屁都沒有。而且田裡根本沒有灌溉。那次以後,我對爺爺的話都要懷疑三分。

父親是他們兄弟裡最小的,我長到10歲時,爺爺已經70了。可能出生得晚,在那些堂哥當中,爺爺最喜歡我。夏天裡,爺爺來問我,想吃水果嗎?我說想。他打著手電,提一個塑料袋,帶著我往後山走。在山道上,他提醒我不可以出聲。走到一片桃樹林,我才察覺原來爺爺帶我來是偷桃子。我爬到樹上,掐著毛桃一顆顆遞給他。他站著樹下邊吃邊等。又爬上一棵桃樹時,我踩斷了枝丫,近處驚起一團黑鳥。不多久,幾條狗吠叫,林間有手電的亮光。爺爺不慌不忙地給塑料袋打了結,扶著我說,好了,我看差不多了。下次再來吧。他悠閒地走回那條山道,我嚇得腿都哆嗦了。爺爺倒是越走越慢,奇怪的是,我們繞了幾個彎,身後就沒了動靜。爺爺拿出一顆桃子,在褲腿上蹭乾淨了遞給我。嚐嚐看,有點澀。真是可惜了。他說。好像這桃是他在攤上買的。

走到山樑上,我走不動了。劈開草坐在地上。爺爺說這裡不好坐的,得趕緊回去。我說沒有人攆了,為什麼不能歇一歇。爺爺說,你看看對面。我放眼望去,只有山坡和更後面的山坡。我一手捧一個桃,啃咬著,並不理會他。過一陣子,山風吹來,冷颼颼的。我打了個寒戰,背脊上透出一陣涼。爺爺站起來,走到我前面。他朝空氣中擺擺手,朝幾個方向看了看。我不明白他在做什麼,我也要站起來。爺爺伸手摁住了我。接著,爺爺朝空曠的山谷說話,回去吧,都回去吧。我幫不了你們的。爺爺的聲音在山谷裡迴響。我正疑惑著,爺爺厲聲對我說,吃完了嗎?吃完我們就回去。沒等我擦手,爺爺就拽著我的衣襟往家裡走。

知道了有吃桃的去處,我告訴了學校裡的夥伴。有天中午我們揹著書包一起去摘桃子。吃飽也裝滿了,我們才往學校走。走到那處山樑時,我停下腳。我眺望過去,對面山坡上鋪滿成片的野墳。

放學後,我去問爺爺,那天晚上他是跟誰在說話。爺爺坐在院子裡,埋著頭,用一根樹枝在地上比畫。我走近一看,他正在畫一幅地圖。地圖呈雞蛋狀,看不出稜角。爺爺在裡面放了幾顆石子。他仰起頭說,一個石子代表一個縣。六個縣區就組成一個國。我說哪有這麼小的國。爺爺說,怎麼沒有,老年間,國家都這麼大。我問那是什麼國?爺爺握起樹枝,在一旁寫了個“徐”字。那就是徐國。爺爺說。那時候我讀過一些歷史書了,我聽說過齊國、魯國、趙國、宋國和衛國,我頭一次聽說徐國。爺爺疑惑地問我,你知道徐國是被誰滅亡的嗎?我自然不知道。爺爺小聲說,是伍子胥。

爺爺說,那一年吳軍截斷泗水、沭水和沂水三河,又逢天降暴雨。一時間,塵沙泛起,魚蝦都匯進城池。徐國頃刻間淹在大水之中。水底下卻是另外一個世界。蝦兵蟹將佔領了人的房屋和田地,他們沒命地吞食糧倉,啃咬家禽。過半的魚群撐死了,蝦蟹到處打洞,地基挖空了,木屋大面積散倒。不過半月工夫,都城就成了一座荒城。投降後,吳將擄走徐國君主。城池的汙水四洩而去,流出來的是成群魚的屍體。

不敢想象,爺爺講得句句詳盡。奇怪的是爺爺一個字也不識,他不可能從書上看到。而且雪田裡的人都老實本分,不大有人願意講這些不著邊際的事。這些掌故,爺爺都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這個疑問在課堂上仍折磨著我。直到有個週末,我跟母親去鎮上買糧油。母親跟店裡的老闆還價錢,我聽到附近有人在唱戲。我找了幾家店鋪,原來在一個小巷裡。我趴在小窗往裡看。裡面一個胖女人穿著舊式旗袍,敲著一隻扁鼓唱書說戲。我聽了一陣,沒有聽懂。母親來尋我,我問那唱的什麼?母親說,烏里哇啦的都是怪腔。我纏著她,問到底是什麼。母親指著牆上一張漿糊粘的紅紙,一位白髮人拿著一條鞭子。底下一行小字:伍子胥被害。

我終於知道了爺爺的秘密。我跑回家坐在他屋裡說,我下午看到有人在唱戲。他喝著一壺茶,不大在意我。我有些惱了,抱住他的腰說,你都是從街上聽來的。爺爺嘬著壺嘴說,不會的,他從來沒去聽過。而且鎮上很吵,他不喜歡去。但是我知道,爺爺每年都種菸葉,種了三分地,每季都要捲上一包擔去鎮上賣。

他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爺爺過世後,我很快回到了城裡。跟高架路和繁忙的車流相比,故鄉似乎仍是一塊原始之地。晚上我躺在床上,何玲感慨地說,一個人去世就去世了,什麼也不能留下。對一個星球來說,一個生命的逝去,輕若一次呼吸。整理遺物時,我和父親只找到一些衣物。就像何玲說的那樣,任何值得紀念的東西都沒有留下。何玲問起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時,我無言以對,爺爺是那麼普通,我回顧他的一生,沒有什麼值得提起。要說在我記憶中留下痕跡的,就是他講的那些虛虛實實的故事。

爺爺天生愛講故事,他的故事怎麼也講不完。歷史故事、地方民俗、奇人異事,他都能掰扯清楚。誰也不知道那些故事從哪裡來。何玲睡不著的時候,就愛讓我給她講故事。我說爺爺喜歡講故事。他講的故事你要聽嗎?她說,只要不是黃色故事就行。

爺爺講,他有一位好友,生前沒近過女色。落水淹死成了水鬼後,很想嚐嚐人間色相。在一個傍晚,他看到有家迎親的隊伍打水邊路過,他附到新郎身上。他騎在馬上,身後是吹嗩吶、打銅鼓的樂手,再往後是新娘的花轎。到了住處,他草草辦了婚事,來到洞房。他春宵一夜,筋疲力盡,睡到中午才醒來。醒來後,他發覺自己躺在草窠裡,附近的土丘上站滿了蝗蟲,密密麻麻。他看著身旁的婦人,一隻母蟲從草墊裡蹦出來。原來昨天晚上是蝗蟲在娶親。

何玲覺得有意思,讓我再講一個。何玲平日喜歡看恐怖電影,我每次都不肯陪她看。爺爺給我講過最恐怖的故事,莫過明朝鬧饑荒的事。爺爺說,那時候乾旱,大地裂了口子。田裡顆粒無收,人們吃完了樹皮,就沒有什麼可吃的了。有個領頭的人,建議在雪田村口支一口大鍋。人們說,牲口都死絕了,哪裡還能煮上肉。領頭的說,他要煮的不是牲口,而是人。此後,人們每天都在鍋邊排隊,誰家有人死了,就立刻投到鍋裡。每個人都能分到一碗湯肉。後來死的人越來越少了,人們都守在老年人的門前,每天詢問他的健康狀況。最後不等老人嚥氣,就投到鍋裡。

何玲說,不要再講下去了。我問為什麼,太恐怖了嗎?她說不是的,她說她聽著都餓了。

以後的8月份,就像《一千零一夜》那樣,我每天給何玲講一個故事。何玲的獎勵也很簡單。她說講一個故事,換一頓美味晚餐。講了兩個禮拜,我體重上升了,故事也差不多講完了。週六晚上,何玲準備燒一頓海鮮拌飯。我說,我吃不起了,故事都講完了。她有些失望,仍做好了飯。我們吃完飯,躺在床上想著做點什麼。她問,真的沒有了嗎?我說還有一個壓箱底的。但是要等以後再講。她說,你講的話,有重大獎勵。我問是什麼?她掀開毛毯,裸露著身體。她指著乳房說,這些。她又指向腹部說,還有這些。我原本打算留到下個月再講。何玲小心伸出兩根手指說,Twice。

那個故事發生在清朝末年。有位姓周的翰林學士讀到一部海外書籍,遂向朝廷請命,大書治國理想。均被駁回後,這位大儒只得辭官,回到家鄉雪田。成為一代鄉紳後,他開辦學堂,宣傳自己的理想。在一個傍晚,他在河邊垂釣。見到一老者自河面走來,他看老人面善,也不覺得害怕。老人說,有一日他的兒孫遊進溪流,聽到學堂講課,先生的一番言語,兒孫都告知我了,老夫很感慨。大儒看他渾身溼漉漉的,遲疑地說,老人家莫不是……老人仰天笑笑說,一時魯莽,忘記通報姓名。我在這條河裡住了八世,現在是一名河伯。大儒要叩首去拜,老人攙住了他。

兩人進屋,對弈飲茶。儒官吩咐下人不得打擾。講起當今世事,周儒只是搖頭,說自己的政見得不到施展。老人給他斟茶說,抿一口,知一壺水的澀苦;取一瓢水,能知江河的濁渾。儒者被點醒了一般,他喃喃自語,先生所言極是,不妨從雪田著手。跟著他拿出繪圖來,他梳理著水渠和屋舍,他要鋪通道路,歸併良田。房屋一律蓋新房,粉刷白牆。去家族、去官僚、去階級。人人均分糧食和布匹。善耕種者耕種、善紡織者紡織。人盡其用。

講完這些,儒生又沒了底氣。他自言積攢的俸祿,哪怕半年也維持不住。河伯笑了,蓋上茶碗。他就是為了這一刻而來的。他說,鋪路造房,他可以提供河底的石頭淤泥上千擔。能盡數賣掉的魚蝦,何止千萬……

一個半月,儒生命人箍30只木桶,置於河灣邊。入夜,月亮升入中天。忽見水面翻滾,群魚上岸,群蝦蹦跳而來。又過一滿月,泥沙石塊積滿河灘,一時間河面陷下三丈深。好在雨季隨後而來。

只三年光景,石板路縱橫捭闔,屋舍整齊排列,家家糧倉堆滿。遮雨的長廊通到雪田村外。孩童都入學堂、大人都有營生。河流兩岸長出成片的桃花,春天裡,盡數開放。

爺爺在病床上描繪這幅圖景時,呼吸變得急促,肩膀在顫抖。醫生勸我讓他休息一會,我挪到一邊,爺爺抓住我的胳膊,他的眼睛是透亮的。他還有話要說。醫生走後,我又坐到他身邊。他努力支起上身,他咳嗽著說,你不知道吧,那個河伯就是我。

講完故事,何玲睡著了。她的twice一次也沒兌現。我躺在床上睡不著了。爺爺講最後這個故事時,我已經讀大學了,對任何事都有了判斷。我相信爺爺有講故事的才能,要是他識字能敲小鼓的話,說不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說書先生。但是每講完一個故事,他都說那是他經歷過的,我一直懷疑,但轉念去想,生死疲勞,佛家裡最大的數字就是九。爺爺總是提起的“八世”到底意味著什麼?那天我照料完爺爺,跑去縣圖書館翻找縣誌。我要找到事實的證據。我找到證據是為了否定他。

在二樓白晃晃的大廳裡,我等了半個鐘頭。工作人員拿著我的證件走來說,我有半個小時時間。我問這還限時嗎?她說不是的,馬上要下班了。走到隔壁小房子裡,有股陰森感,有兩個小孩在自習,筆在虎口來回轉著。我不覺緊張了。在檔案架上找到那本伊縣縣誌,我搬下來,在附近桌上攤開。開始是編委的介紹,翻了20多頁,才見到目錄。我徑直找到歷史人物一章,打開後,見到幾位名家,但是沒有一個姓周的大儒。我心底裡高興,故事肯定又是爺爺杜撰的。瀏覽到後面,我看到講述雪田的那一章,我來了興致,翻了幾頁。原來雪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我覺得真是不可思議。那麼一小片村子,卻有著幾千年的歷史。翻到水利那一欄,一個詞條跳入眼前:周常如,清代儒學家。

底下有一段極簡的介紹:

周常如,字子午。清代儒學家,官至翰林。為官清廉,在朝修書立傳。告老返鄉後,致力於水利事業。開墾田地、闊河挖渠,造屋修路。屆時,家家夜不閉戶,溫飽自得。後因私存公糧,擅行職權,勾結邪祟,民憤淤積。於夏至夜,民眾火燒其宅,姦淫其婦,斬首分其屍於廂房。

我後脊冰涼,想到爺爺講的故事,好似契合了什麼。我身體有些站不穩。一方面我感慨一位良善的人竟有如此下場,另一方面又覺得一位覺醒者的理想,在民眾那裡,竟成了一場噩夢。我快速往後翻,翻到文物保護一節。上面有半頁河神廟的記載:河神廟始建不明,毀於太平天國之亂,河神像遭破壞,沉於內河。

走出圖書館,我沒能證明出什麼。自己反倒迷惑了。爺爺講的故事和記載的,有差錯也有重合。傳說是沒有真相的,在我看來,歷史也是。因為真相就像“第一次踩進水裡”一樣,是不可還原的。

那是爺爺給我講的最後一個故事。那之後他躺在病床上,只能說幾句簡短的話,直到回到家裡去世。

我側過身子,從身後抱住何玲。她溫暖的身體讓我放鬆下來。我想,這些故事講完了,除了偶爾會想起,爺爺很快就要從我們的生活裡消失。

果然,何玲在以後的日子裡,不再要求我講什麼故事,也很少提到爺爺生前的事。

每年春節和清明,我都和父親去墳上祭奠。過了兩年,我調去另一個城市工作,離家很遠。過節的時候,父親說,你不用回來了,我一個人去就行。那以後的三年,我都沒有再回去過。

今年夏天,父親打來電話。他說今年水漲得厲害,漫到了樹林裡。我警覺起來,父親說,你最好回來一趟。

我回到家,父親領著我走到爺爺墳前,墳邊已經漫上了水。人要穿著靴子才能靠近。我和父親商量了一晚上,又找來三個叔叔。他們都同意遷墳。地址就選在我家的麥地裡。翌日早上,我和父親騎車到鎮上,請了兩個僱工。連同三個叔叔,一共七人來到爺爺的墳前。

叔叔們和父親磕了頭,僱工操起鐵鍬開始挖墳。挖墳真是累活,身強力壯的僱工都出了一身的汗。挖了一個半小時,棺材才露出來。叔叔們拿著粗繩,繞著棺材打了幾個結。僱工拿出扁擔,穿過繩結。兩邊一人一頭,將棺材緩緩抬上來。

大家都累壞了。待會還要將棺材抬過兩條大路。僱工們都想歇一歇。我和父親挨著棺材坐著。

起初我以為是父親碰到了什麼,我聽到一陣聲響。父親說,他只是坐著,什麼也沒動。緊跟著又一聲響,父親也聽到了。父親趕緊站起來,退到叔叔們那裡。又是一陣響,好似在水裡攪動著什麼。大家都聽到了。一位僱工說,難道里面有水?我說剛才怎麼那麼沉呢。父親給叔叔們都使了眼色,叔叔們也不清不楚。最後還是父親發話了。他對僱工說,你們帶錘子了吧?僱工點點頭。父親說,起開看看。僱工愣住了。父親提高聲量,棺材起開看看,這個另算錢。

兩位僱工走到棺材前,一根根起開生鏽的鉚釘。抬開棺材蓋時,我們都圍了上去。我們看到棺材裡有一汪淺淺的水,一條巨大的鯰魚伏在水裡。它正看著我們。

主持人:龐 羽

小說:大 魚

徐暢的《大魚》成功地完成了對小說時間和空間的探索,這樣的探索對於幾乎抽空歷史的年輕人寫作是一個榜樣。面對沉重的過去,徐暢抽絲剝繭,層層挖掘,像一個嚴謹的考古學者為我們探究了一段歷史。《大魚》是一篇無限接近歷史、又需要我們自己抵達的小說。在小說裡,爺爺是歷史的親歷者,又是歷史的講述者,他的故事從古代綿延到現在,傲然於時空之外。在爺爺八輩子的經歷中,作為歷史複述者的我,不禁產生了疑問:究竟怎樣的歷史才是真正的歷史?我們要怎樣在舊文化與現代文明中殺出一條血路?最後,爺爺變成了一條鯰魚,恰恰對應了小說的意象《大魚》。魚的眼睛有黑有白,它與我們對視,又在審問著我們是否能夠完成年輕人的承繼。回答是需要勇氣的,徐暢用他的《大魚》出色完成了一個“90後”作家勇敢的追尋。

點評

徐暢的這篇小說,語言乾淨,行文流暢,在故事中鑲嵌故事的講述方式,體現了作者在結構上的良苦用心;文本續結了古典志怪小說的傳統,“資料”的引用,給故事營造出一種虛實相接的朦朧效果。通讀全文,我看到一位在語言和結構上都相當成熟的青年作家的文本面貌。基於此,我對徐暢,以及像徐暢一樣優秀的青年作家們有了一個新的期待。那就是,當我們初步解決了語言和結構的問題之後,接下來的寫作,如何為當下的文學提供一些新元素?以此證明,在文學發展的鏈條上,我們的寫作是有效的,而不是無效的。我想,每一位對文學還懷有抱負的作家,都不能忽略這個冷峻的問題。

——智啊威

讀徐暢作品,一個最大的感受就是作者在同某種看不見的能量聚合物下跳棋。這種神秘力量既可能是他自己,也可能是他頭頂的神明。二者都希望自己手裡的棋子能全盤佔領對方的陣地,這種較量步步為營地構築出了一個除棋盤之外的另一世界,而這個世界就像一隻狡猾的牲畜的臉,一面衝著人世揶揄,一面因被奴役而緊咬牙關。

——周 燊

周燊:女,1991年出生,滿族。復旦大學創意寫作專業碩士畢業,魯東大學文學院教師,現已出版長篇小說四部,作品見《青年文學》《民族文學》《作家》《作品》《芙蓉》《滿族文學》等雜誌。

中國作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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