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
——《致许广平》
谈及鲁迅也都会提及她,她是鲁迅先生的的学生,第二任夫人,精神上的伴侣,在动荡不安的岁月中,她有着如今女性都少有的魄力与坚毅,她与鲁迅先生的结合如同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彼岸花。
家世出身
许广平出身显赫,祖父许应骙是慈禧太后的干儿子,曾经做过浙江巡抚,是官居二品的封疆大吏,获赐可在宫中骑马,因此许家称得起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族。许广平的父亲许炳枟因系庶出,在这个大家族中处于受歧视被排挤的地位。他虽然是评诗的好手,又自称为诗人,但却没有功名在身,终生未能做官。不过他为人十分开化,允许女儿许广平,像男孩子一样读书、学官话、上学堂,不用遭受缠足的罪过。因为这样的出身家世和开明的父亲,让许广平从小就培养独立反抗的精神。
勇敢退婚
不过大家族除了显赫富贵也有大家族的无奈,在许广平出生后的第三天,父亲许炳枟在外面的宴会上,“碰杯为婚”,将她许给姓马的绅士家,可这马家并非良人,是典型的土豪劣绅,自许广平懂事后,就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但当时的官府都认可这种包办婚姻,1917年父亲病逝,就在父亡后不久,马家就扬言要娶亲,这时许广平已19岁,对于这样的婚姻自然十分抵制,决不同意这种婚姻。她与当时回家奔丧的二哥商量,花了一笔钱,给马家另娶小妾,暂时平息,后来慢慢不了了之,之后在天津姑母的帮助下,考入天津女子师范学校预科,远离是非之地。因为她的坚持与反抗,使她脱离盲婚哑嫁的婚姻牢笼,向自由民主女性迈出了勇敢的一步,所以现在很多女性反映自己婚姻不幸福,怪罪于父母的逼婚压力,都是在推卸责任,自己没有勇气对抗,只会抱怨,都是懦夫的行为。
刻骨初恋
1921年她毕业于直隶女师,担任了短时期的小学教师。1922年她考入“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入校不久后,她结识了在北京大学就读的广东青年李小辉。他们本有表亲的关系,又在异地他乡,从相互关心,到往来密切,逐渐产生了感情。许广平称他是“一位热情,任侠,豪爽,廉洁,聪明,好学”的青年。
后经追问,才知道小辉染上了和自己一样的病,已在正月初七日夜里去世。得知消息后许广平不顾大病初愈,去吊祭死去了的李小辉。当她找到了停柩的地方,看到了棺木上写着的李小辉的名字,证实了他确已逝去后,悲恸难以,如果不是李小辉的离去,他们或许会成一段佳话,也因李小辉的离去,她的初恋成了刻骨铭心的痛,人生有时就是如此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许多年后来许广平坦然地将她初恋的故事也讲给鲁迅先生听,她与鲁迅先生都是旧社会的受害者,但她是勇者,她因为勇敢打破了旧成规,破除了封建礼教,先生困于礼教不能说不勇敢,只能说他有他的迫不得已,毕竟,在当时的社会,女性终究是弱者,可是谁都有权利追求自由,追求心中的爱,这没有错。
结识鲁迅
1922年,考入国立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就读国文系,在二年级时,许广平读到鲁迅讲授的《中国小说史略》,便对鲁迅心生倾慕之情。
1923 年秋天,鲁迅应好友许寿裳之邀,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讲课,开学第一天,大家就对这位写小说的赫赫有名的新先生,怀有好奇心。在上课的钟声还没收住余音,同学们还没坐定,在嘈杂声中突然一个黑影一闪,个子不高的新先生已走上了讲台。坐在第一排的许广平,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他那大约有两寸长的头发,粗而且硬,笔挺地竖立着,真当得“怒发冲冠”的一个“冲”字。她一向以为这成语有点夸大,看到这头发,也就恍然大悟了。那褪色的暗绿夹袍,褪色的黑马褂,差不多成了同样的颜色。手弯上、裤子上、夹袍内外的许多补钉,炫耀着异样的光彩,好似特制的花纹,皮鞋四周也满是补钉。许多年之后回忆起与鲁迅的初见,她说:“许久许久,同学们醒过来了,那是初春的和风,新从冰冷的世间吹拂着人们,阴森森中感到一丝丝暖气。不约而同的大家吐一口气回转过来了。”
许广平如同寻常人来形容当时的鲁迅先生,敬畏中客观描述,虽然她当时仰慕鲁迅先生,但身份提醒她要压抑自己的情愫,如此,她只能在课堂上努力学习,积极提问,得到鲁迅先生的另眼相看,当时的鲁迅先生也对讲台下第一排的广东女孩印象深刻,真心喜欢这位好学活泼的女学生。
1925年3月,女师大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的学潮,此时的许广平,对于前方的道路充满带着迷茫,在好友的鼓励下,她鼓起勇气给鲁迅先生写下第一封书信,以学生的姿态向鲁迅先生讲述当今实时的迷茫与不解,信写完寄给先生后,她辗转反侧,不知道先生会作何反应,令许广平意外且欣慰的是,在鲁迅在收到信的当天就立刻回信,详细的为她解答疑惑,从此,他们有了书信的来往,最高时一天长达六封书信,从这一封封书信来往中,他们的感情从而一步步升华,但对于当时的鲁迅先生来说,这是份感情是矛盾的,在母亲包办下的婚姻里,他承担这婚姻的责任,至于爱情是什么,他不知道,与许广平的交往中,他知道了爱情,可是对于他封建理教下的婚姻,是不负责任的,两年后,鲁迅写给许广平的一封书信中有讲到:“我先前偶一想到爱,总立刻自己惭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爱某一个人,但看清了他们的言行的内幕,便使我自信我绝不是必须自己贬抑到那样的人了,我可以爱。”在当时,徐志摩为了他所谓的自由,要求已经怀孕的发妻张幼仪打胎离婚,郭沫若抛弃为他哺育了四儿一女的日本姑娘佐藤富子,和这些浪漫诗人大文豪相比,鲁迅先生善待他名义上的妻子朱安,在面对跟他有精神理想共鸣的许广平时,追求自己的爱情又有何错了。
深秋的一天晚上,鲁迅坐在书桌旁的藤椅上,许广平走过来,主动上前握紧了鲁迅的手,鲁迅心中的犹豫不决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反握住许广平的手说:“你战胜了!”,这时的鲁迅先生终于勇敢的接受了这份爱情,关系确认后,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这段老夫少妻的关系,并没因为年龄而在生活出现不和谐,根据萧红的回忆,许广平永远很忙碌,因为她要把鲁迅照料得无微不至。鲁迅喜欢自己一个人独自吃饭,许广平就准备几个小碟子,每个碟子里装的都是鲁迅爱吃的菜。如果买了一条鱼,许广平就把最嫩的那一块肉小心翼翼地挑出来放进碟子,给鲁迅端上楼去。连鲁迅曾向人感慨地说:“现在换衣服也不晓得到什么地方拿了”。
1929年9月27日清晨,鲁迅和许广平的爱情给出了果实,他们的儿子海婴诞生了。可是当时的许广平已经是高龄产妇,在经过二十七八个小时的阵痛后,孩子终于叭叭坠地。鲁迅欣慰而又恢谐地说:“是男的,怪不得这样可恶。”,当时许广平难产,医生曾征求过鲁迅的意见:“留小孩还是留大人?”他毫不犹豫地说:“留大人。”,那些骂鲁迅先生渣男,直男癌的那些人,你们还好意思再说出口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新生命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增添了活力与笑声,因为是上海出生的婴儿,鲁迅先生给孩子取名周海婴,老来得子,先生十分疼爱,朋友们提醒他不要太溺爱孩子,鲁迅笑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一位疼爱幼子的父亲形象油然而生。
鲁迅逝世
1936年10月18日凌晨,鲁迅的气喘病突然发作,苦苦撑持着写下一封短信,由许广平带去内山书店,并在那里打电话,请来了医生,当时医生和看护的人们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缓解病情,这晚,许广平每次给他揩手汗,他都紧握她的手,仿佛是要握住自己的生命,弥留之际他对她说:忘掉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第二天凌晨六时,先生还是离开人世,与世长辞,先生逝世后,许广平仅靠书店每月支付一点版税度日,照顾儿子周海婴的时,赡养鲁迅先生的母亲和朱安女士,朱安也对人说:“许小姐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确是个好人。”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揭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次日,日军开进上海租界。一周后的凌晨5时,许广平在寓所被捕,先是被关押在北四川路日本宪兵司令部。后又被转送到杀人魔窟极司非尔路76号汪伪的特务机关“调查统计局”。日本人之所以逮捕许广平,因为她是鲁迅夫人,熟悉活跃在上海文化界的左翼名人,又是一位养育孩子的母亲,他们想从她的身上打开缺口,将进步的上海文人一网打尽。在狱中他们先用欺、吓、哄、诈、骗、脱衣凌辱等手段,后改用打骂、罚饿、拷打以至电刑等残酷对待。许广平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就是这样敌人也没有从她嘴里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消息,使当时留在上海的进步文化人,没有一位因她的被捕而受到牵连,最后敌人在找不到真凭实据情况下,被关押了76天之后,内山书店为她保释终于释放,但在狱中遭受的折磨使她的双腿不利于行走。
郑振铎先生称颂她为“中华儿女们最圣洁的典型”,确实,她确实如此,无论是作为鲁迅先生的妻子,还是最为中华儿女,在敌人的鞭打侮辱折磨下,她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誓死保全了先生和她的清白节操,鲁迅先生是人民的斗士,而她是斗士的同伴!
鲁迅在赠许广平《芥子园画谱》上题诗曰:“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相知。”这也是他俩感情生活的真实描述,有人觉得作为鲁迅先生的妻子,她得到了太多荣誉,可是当她面对流言蜚语时,面对先生离世时,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时,她所承受的身体和心里上的折磨,又有几人能够承担!
如今有很多人为朱安鸣不平,朱安夫人确实一生寂寞孤单,对于她而言她做到了极致,可是鲁迅先生不是吗?许广平不是吗?如果不是许广平,鲁迅先生会困在那吃人的礼教中,用他的方式勉强对待婚姻,如果不是许广平,先生不会有孩子,如果不是许广平,鲁迅先生的手稿不能完整保留,在鲁迅先生离世后,是她抚育孩子,接济朱安,誓死捍卫鲁迅先生的名誉,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她值得被钦佩,被尊敬,她用她的勇气拯救了鲁迅先生已经干枯的爱情,他们真心对待彼此,在前行的道路上互相勉励,是真正的革命情谊!
可是,放眼今日,又多少人能做到了,在要求权益时又可愿承担责任了,当遭遇不公时,是否有勇气发出那一声呐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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