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柱一大早就到了东城的劳工市场，他想早点出来运气好的话一天就能多接上几个活。他蹲在墙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冷馍，啃了起来。
“大兄弟，怎么不吃了饭再出来？光吃馍，连口热水都没有，你也不怕伤了胃！”旁边也在蹲着等活的一个老乡问。
“没事，我胃好着呢，这不昨天俺那婆媳来电话了，说是娃们要交学费，家里钱不够，还差不少呢，我急呀，就起了床直接过来了。”宝柱几口就把馍吃完了，噎得够呛，边用手捶着前胸边说。
“来，我这有水，你喝上一口就好了。”
宝柱接过水喝了口，果然好多了。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市场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期间也有些雇主来招人，不是找木匠，就是找瓦匠的，可惜这些手艺宝柱都不会，他只会卖力气。结果等了大半个上午，宝柱一个活也没接到。
“喂，你们这些人有没有搬家的？”临近中午时，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女过来问。
“有，有！”宝柱赶紧站起来说。
经过一翻讨价还价，宝柱还有另外三个人和女人讲好了价钱，跟着女人走了。
女人家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她家住三楼，宝柱他们的工作就是把她家里的东西搬下来装到车上，然后再一起跟着车到另一个小区，再把这些东西搬到那边的五楼上。宝柱进城以来，每天干的都是搬来搬去的活儿，上个几层楼根本不在话下，他们一伙人，很快就把楼上的各种家具和几个大包装到了车上。
拉东西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到了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你们放东西的时候都轻一点啊，我这可是进口的木地板，弄坏了，你们赔不起！沙发再往里边挪挪……也别太靠墙了……真是笨死了……”
这城里的女人就是麻烦，事真多，东西搬上来了，一会儿让放到这儿，一会儿又让摆到那儿，大冬天的硬是把宝柱他们折腾得满头大汗。
大件的东西终于都搬完了，最后一趟，宝柱只拎了一大捆的书上来，可刚到三楼捆书的绳子却一下子开了，书散了一地，宝柱赶忙弯下身一本本的捡回来。突然，宝柱看到从一本书里露出了一些百元大钞，他上下看了看，楼梯上没有其他的人，于是迅速地把钱拿起来装进了兜里。宝柱的心砰砰地跳着，整理完地上的书，绑绳子时他的手总是不听使唤，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绳子系好。
“兄弟，怎么了？咋这么久才上来？”一起干活的人已经拿了工钱，正从屋里出来。
“没，没事，就是，就是上楼的时候绊了一跤。”宝柱头也不敢抬地说。他忙把书撂到地上，转身就往楼下走。
“唉，你不要钱了！”女人在他身后叫到。
宝柱接过女人手里的钱，匆忙下了楼。
忙了一中午，大家都饿坏了，一起去吃饭。宝柱找了个借口，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捂着口袋一个人回了租住的小屋。
和他合住的两个人也出去找活了，都不在。宝柱进了屋，把门从里面插好，忙把兜里的钱掏了出来，反复数了几次，确定一共是2000元。宝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可是相当于他三、四个月挣的了，明天往家里一邮，孩子的学费也就解决了，宝柱心里那个美呀，他把钱藏到了枕头里，就又出去了。
早上吃的一个馍早就消化光了，宝柱去了附近的一个面馆，破天荒地要了一碗排骨面吃。
“难得啊！平时最多是加个鸡蛋，今天怎么吃上排骨面了？是不是捡到钱了？”
面馆老板的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宝柱如坐针毡，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事被别人发现了？不，绝对不可能，当时旁边肯定没有人，再说了，这个老板又没去给人家搬家，他怎么可能看见呢。
“怎么，我就不能吃一块排骨了？平时是我不想吃，今天就想吃了，不行吗？”宝柱故意理直气壮地说。
面很快就上来了，宝柱原本很饿的，现在却不觉得了，排骨嚼在嘴里也好像是块木头渣子，吃不出一点滋味。他只喝了几口汤，就付了钱离开了。
宝柱回到劳工市场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市场里等活的人正一堆堆地晒着太阳，宝柱虽然不想和他们一起聊天，但是他又怕自己的反常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得不扎到了人堆里。
“你们说城里人咋就那么有钱，你看人家住的房子，啧啧，宝柱你说是不？就咱们上午搬的那家，少说也有个100平米吧？”
“是啊，就是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宝柱说着，他心里同时在想，像这么有钱的人应该不会发现那2000元钱没有了吧？再说，无缘无故地为什么把钱夹在书里，说不定早就忘记了。自己又没偷没抢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城里有钱人是多，那说明人城里人有本事，谁的钱不是凭本事挣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也是，城里人就是比咱乡下人强呢，人家读的书多，懂的也多，挣钱的道道就多，日子过得能不好吗？”
“你光说城里人瞧不起咱乡下人，说咱是‘盲流’，可是怪谁呢？还不是得怪咱们自己，有的人从家里出来了不好好靠力气挣钱，竟干些丢人的事，俺们村就有个叫柱子的，来城里没几天，就被公安给抓起来了，你们猜他干了啥？他专门趁半夜偷马路上的井盖，奶奶的，害人啊！听说有好几个人都因为井盖被偷了，天黑掉下去的，还住院了呢！”
宝柱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跟自己的很像，不由得心里一哆嗦，好像他就是那个偷井盖的贼。
“我前几天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说是最近偷东西的特别多，自行车、摩托车丢了老鼻子了，家里被盗的也不少，说是个因为啥？就是因为咱们这些乡下打工的要回家过年了，一年也没攒下俩钱，没办法了，就去偷！狗日的，真他娘的不要个脸了，没钱，没钱活该，谁让你不好好干活了，没钱你就能偷去？”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别说偷了，就是捡的咱也应该还。没看电视上演的，也是咱一个民工，在火车站捡了个包，里面有5000块钱呢，他就在那等着啦，把钱还给了失主，丢钱的母女俩是从县上来城里看病的，那可是救命钱啊！那哥们可真给咱们长脸！”
宝柱听着大家的话，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知道大家只是闲聊而已，并不是针对他，可是他做贼心虚呀，他觉得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到了他的心里。
宝柱也在想，自己一向是个老实人，今天怎么就干了这样的糊涂事呢？在村里时，就算别人家的鸡跑到自己家里下了一个蛋，他都要给人家送回去，更别提这么多的钱了。
宝柱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径直回到了租住的房子，从枕头里取出了那2000元钱，向搬家的女人家走去。
“谁呀？”女人问着打开了门。
宝柱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地把捡钱的经过告诉了女人，女人怀疑似的看了看宝柱，拿过钱，什么都没有说，狠狠地关上了门。
“老公，你到底记清楚没有，书里真的只有2000块钱吗？”
站在门外的宝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后，莫名其妙地笑了……
閱讀更多 八斤老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