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毒婦殺親(四)

「傳奇」毒婦殺親(四)

“阿貓被老爺子打死了!”,消息很快傳遍陳家大院。

陳湧金聞報驚慌不已,沮喪不已,他沒料到這一怒竟出了人命!當他親眼看到阿貓死時的恐怖慘狀,幾乎不能自持。

待稍為鎮定下來,他厲聲吩咐任何人不得聲張,不許往外亂講,我自會處理。他命人買棺置裹,準備發喪,自己卻蹩進居室,屏開眾人,獨自在房內踱起步來。

樂氏不慌不忙地走進,直言道“爹爹不必犯難,阿貓雖然是給打死了,可那是事出有因。”

陳湧金一時沒轉開道理,問“有什麼因?”樂氏道“爹爹怎麼就忘了呢?不是因這小蹄子與高宏通的姦情洩露,你責打阿貓,手重誤傷致死的嗎?”

樂氏的話提醒了陳湧金,他於是想起那天樂氏所言花園之事,遂問“他二人究竟有無姦情?”

樂氏道:“俗語說,捉賊捉贓,抓姦抓雙,我也只是聽得,並沒抓得,那廝若死不肯認,也是沒有法子的。”

陳湧金問:“這便如何是好?”

樂氏道:“不如將計就計,買得高宏通承認,打發他回家罷了。如此,只落個誤傷人命,便無大礙了。”

陳湧金道:“只好如此了。”

二人正說話,人報陳湧金的妹丈過府走動,陳湧金命人請進。

陳湧金的妹丈姓葉名巖,是個酒徒。家境不裕,不時到陳府尋些接濟,相處倒也不錯。聽陳湧金講過眼下愁事,覺得藉機報答的時刻到了,便獻上一計,與樂氏恰巧不謀而合。樂氏插言道“此計甚妙,何不請葉公為之斡旋。”葉巖欣然允諾,自告奮勇去找高宏通。

高宏通起初堅不認可,葉巖便威嚇“阿貓生前已經承認,且有人看到,你不承認也不行。如若告官,一陣竹杖,即便不死,也落個終身殘廢。”高宏通畢竟老實膽小,便害怕起來“這便該如何才是?”葉巖道“我看你不如承認,老爺會厚賞於你,遣回鄉去,後半生便不必發愁了。”事已至此,高宏通只得承擔了不譽,被陳湧金當眾責打三十鞭,攜著銀兩含淚回到下房。

這一切都做畢,陳湧金邀同地保一起到縣衙去自首。

慈溪縣令黃兆雲帶仵作及一干人等驗過阿貓屍身,審過高宏通,問過陳家有關人,認定陳湧金確係因阿貓與高宏通姦情暴露責打孫女重傷致死。下判時,僅罰銀五百兩,責令遣退高宏通,今後對家下多加訓教,便了結此案,具文上報。黃兆雲念及陳家歷來和平守法,又在本城商界有相當名望,也是有意開脫。陳湧金也自知該如何示謝,一場風波遂平安而逝。

沒有不透風的牆,陳家阿貓母女接連神秘地死去,縣城輿論沸沸揚揚,而後傳到寧波知府衙門。知府在閱卷時也感到破綻頗多,便派同知許小鷗赴慈溪縣複查此案。

縣令黃兆雲在接官宴後向許小鷗稟知,陳家一案曾經親勘,絕無錯訛。許小鷗問“黃大人,既然實情若此,為何百姓紛紛傳說兩母女先後相接而死,事有蹊蹺?”

黃兆雲道“因為,陳家二兒媳樂氏平日風流浮浪,名聲頗差。且與趙氏不睦,故百姓疑樂氏似做了手腳,此乃望風捕影之談,並無實據。至於阿貓之死期距趙氏之死不遠,純屬巧合,並無聯繫。陳湧金乃本縣名商,向來遵守法紀,且兼有名德二望,斷不至容忍小人危害人命,何況此人寵愛孫女亦有口皆碑,若非孫女阿貓實有姦情,絕不會杖責過厲。阿貓之死,又是他主動投案,足見其守法知度。”

許小鷗見黃縣令言之鑿鑿,本應信允,但更覺內中確顯曲折複雜,非親勘一番方能釋疑,遂道“知府大人命本宮複查,本官總要親驗一回,方可回覆,望黃大人見涼。”黃兆雲道“理所當然。”心內卻十分不快。

許小鷗回到官驛反覆思度,覺得此類案件既經審判,案面上又圓通合理,一時真偽難辨,非微服私訪一番不可。次日約見黃縣令,對陳氏家族成員及關係做了一番概況瞭解,並告知黃縣令本人慾去杭州拜望一位同門,回來再複查此案。黃兆石深諳官場作風,知這是藉機巡玩,也樂得奉承,遂道“但憑大人安排。”

其實,許小鷗杭州之行是為見陳湧金的二子陳雷。

陳雷在杭州所開藥店名叫“同益堂”,在當地赫赫有名。許小鷗著一身極普通的服裝,從客棧步行來到同益堂。堂醫坐在櫃檯外的八仙桌旁正自讀醫書,因藥店剛剛下板,尚無人來,堂上清靜得很。堂醫是位長鬚老者,見許小鷗進來,便招呼道“客官,看病還是抓藥?”許小鷗一拱手道“在下是為老母問病的。”而後將趙氏病狀講述一遍,請堂醫垂示。

堂醫道“中醫講望、聞、問、切,非病者親來,無法斷脈下案。但聽客官所言,極像我堂東親嫂病狀,客官不妨向堂東諮詢一-番。”小鷗暗喜,遂請堂醫將自己引見給陳雷。

陳雷待人和氣熱情,又見小鷗氣宇非凡,遂將“神仙服”給開的藥方抄給小鷗。小鷗謝過以後問道“風傳令嫂吃過並未病癒,不知是此方不妥,還是何故?”陳雷聽罷,面露慍色,反問道“不知客官是何人,為何提起我的家事?”

小鷗見陳雷雖久處商界但為人卻還忠厚,即說出了自己身份,但仍是探究口氣“依你看,這藥方上有無舛誤,可危及性命!”

陳雷答道“小人精通醫理,後又曾請教過一些名醫,都道藥方雖用劑見猛,但絕不致危及生命。”

小鷗又問“既然無誤,為何令嫂非但未愈,反而倏然病故呢?”

陳雷道“家嫂臥病半載,請遍名醫,吃遍百藥,均未見效。吃了‘神仙服’的方子,曾見效日顯,十日之內換了一個人一般,也不知為何,突然辭世,未見任何異象,我也一直納悶,不知就裡。”陳雷緩了口氣又問道“大人既來查問,難道其中有涉官司。”

小鷗道“民間傳聞,道是尊夫人與令嫂有隙,言外之意,是疑這之中有所幹系。”這是小鷗的探路之舉。

陳雷聽至此處,有些意亂心慌,忙道“回大人,小人久居外地,不理家政,她們妯娌之間是否有隙,小人不知……”說到這裡,偷偷窺視小鷗一眼,見許大人雙目如炬,神色肅然,便道“只知有一次小人送最後五副藥回家,小人賤內著實發了一回大火,怪小人對家嫂太盡心,胡說了很多混話,都是婦人家妒火。小人歷來不願過問婦人間的口舌,便一氣回了杭州。小人只知道這些,如若不實,任憑裁處。”

小鷗見陳雷誠惶誠恐的樣子,像是實言,便說“究竟事實如何,尚難判定,下官只是奉命訪察,身不由己。但願不要聲張,免得誤傷閤家和氣。”便起身告辭。

小鷗從同益堂出來,僱上馬車,很快回到慈溪。慈溪離杭州不過五十里地,到慈溪,正是中午時分,甚覺飢渴,便擇字號為天然居的小飯館,要了一些小菜,吃了起來。

這小館雖不大,但十分整潔,幾個市井之徒在鄰座飲酒。但聽得座中一人朝剛剛踏進門檻的一瘦高個子喊道“葉二爺來啦?這邊坐。”

瘦高個像個得勝的英雄,雖然走路有些趔趄,神態卻十分自得,他環視一下四周,提高了調門“今天二爺請客。店家,上好酒,弟兄們來個一醉方休。”

酒徒們個個雀躍,讓出了中間的座位、當中的一個說“看樣子,又是你妻兄賞錢了吧?”

“錢?不,是銀子。”為證明其言不假,瘦高個“啪”地拍出兩錠銀元寶。眾酒徒都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兩個“白花花”。一個道“賞這麼多,別是碰上好事了吧。”

“好事?差點掉腦袋!若不是葉二爺我獻計,成全了他陳湧金,此時怕早就蹲了大獄!”自稱葉二爺的瘦高個越喝越興奮,眼裡閃著光,不管不顧地大聲炫耀著。

“究竟怎麼回事,讓兄弟們聽聽也開開眼界。”又一個好事者探問。

“喝酒,咱們喝酒,休提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有了銀子,二爺今後也得做點買賣,賺點大錢。等二爺成了我妻兄那樣的闊主兒,一準賞你們酒錢。”於是,吆五喝六,划拳行令,這一桌滾燙起來。

小鷗聽著,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個計策立即湧上心來。

待那桌人酒過三巡,小鷗走了過去。朝葉二爺一拱手“各位兄弟請了。”那夥人見來人眼生,又加上各自有了八成酒,便都沒理會。葉二爺倒是還不迷糊,還了一個禮,道“這位爺有和何見教。”

小鷗道“方才聽二爺說要做買賣,在下正有一批俏貨要出手,故不揣冒昧,想找二爺攀談攀談。”

小鷗將葉二爺讓到雅間,叫來酒保,來了個“添酒回燈重開宴”,葉二爺嗜酒如命,本已有了六成,見來人氣度高雅又優禮有加且酒餚豐盛,便也不推辭,只顧喝了起來。

小鷗道“你我素不相識,今日能同桌共飲,也算緣分了,我先敬二爺三杯。”葉二爺二話不說,連擁了三杯。小鷗並不大喝,只是用嘴抿了一抿,葉二爺只顧過癮,全不理會,喝罷三杯,葉二爺才想起問道“這位爺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小鷗道“在下姓許,祖籍寧波府。二爺海量,儘管用酒,在下最敬慕豪飲之士。”葉二爺聽著順耳,又連飲數杯,便張開大口,吹起牛來:

“許爺,我也不是……吹……,我要是做買賣,保管……旱澇保收……只賺不賠。”

小鷗問道“卻是為何?”

“許爺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陳湧金。他是我妻兄,是此間有名的大財主。有他撐腰,你想……我……我能虧麼?”

小鷗道“這,在下就不明白了,他有金山銀山,那是人家的。雖說你們連親,也不能憑你隨意花用啊。”

葉二爺又飲了一大口,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救了他……他一命,或者,換句話說,他的把柄……握在我手裡,弄不順,他吃不了兜著走。你……你想……他的錢還能不隨便我……我用麼?”

小鷗又斟了一杯給葉二爺,裝做莫名其妙的樣子,問道“這我就更不明白了,他財大氣粗,怎麼會聽你擺佈呢?”

“反正你也是個外人,我就告訴你,他打死親孫女,叫阿……阿貓,這是人命關……關天,不死也得扒……扒層皮。我給他出……出一計,讓他說是孫女與僕人高宏通有姦情……姦情暴露了……進行教訓,手重了,打傷了,流血過多了,就死了……”葉二爺夾了一口菜,說“妙計,妙計啊……”

小鷗見他已經有十分醉意,便不再勸酒,又問“阿貓與高宏通真有姦情。”

“那是編的……編的。”

“既是編的,高宏通定是不認,你如其奈何?”

“他認,認了。給錢誰不認?”說罷昏昏欲睡,小鷗忙喚酒保給他灌醒酒湯,並付了酒錢,又賞了酒保一些碎銀,囑他將葉二爺送回家去,便徑自同官驛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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