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夜半走屍(五)

「傳奇」夜半走屍(五)

李野齋知縣看到差役們從莫老頭家搜來的女人的衣飾,一下子想到了剛剛由里正報上來不久的張南峰家的走屍案。便派人傳張家的人來辨認一下。張南峰怕別人辦事不妥,更怕別人嘴巴不嚴說漏了實情,就親自來了。他一看,就認定那正是他女人玉姑所穿的衣物。見此情景,李野齋便決定擇日開堂,將和尚被殺案與玉姑走屍案共同審理。

這一天,按照清朝的規矩是衙門開門放告之日,李野齋決定將兩個案子一起開堂審理。卯時一到,太原縣衙大開堂門,三班衙役一聲吆喝,擁簇著知縣李野齋升堂。李野齋慢步踱到了大堂之上,穩穩地坐下,眼睛向堂上堂下環視一週,只見好一派氣勢森嚴。他投下籤令,命衙役帶莫老頭和張南峰上堂。

莫老頭和張南峰被衙役引上堂來,雙雙跪倒。張南峰雖然身為富翁,走南闖北地見過些世面,但公堂上的威嚴氣氛他何曾經歷過,心早已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頭皮都有點兒發緊。好在他已在暗地裡給李野齋送了銀子,心裡有了底兒,倒也不是十分驚惶。莫老頭一個賣豆腐的鄉野百姓,見過什麼?被逮到獄裡已經就是驚怕萬分了,再見到大堂之上這如虎似狼的氣象,

早就雙腿發抖,伏在那裡連頭都不敢抬。

李野齋把驚堂木輕輕一拍,偏偏先喝到他的名字“莫福祥!”

“在,小民在。”莫老頭慌忙回答。

“你抬起頭來看看這身衣服。”

莫老頭這才敢抬起頭來,順著李野齋手指的方向,看到大堂一側的一個衙投從一個矮几上拎起了一套衣服。

“這可是你的衣服?!”

心驚肉跳的莫老頭定了定心神兒,這才看清那衣服正是自己給和尚換上的那套,便連連地點頭說“是,是,這是小民的衣服。”

“既然是你的衣服,為何卻到了那位被殺死的和尚的身上?”

一聽“殺死”二字,莫老頭的心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他驚惶地忙說“是、是這樣。那天一早,小、小民正在家中做豆腐,那和尚敲、敲門進來討水喝。他穿了一身女人的衣裳,小民以為他是歹人,舉棍欲打,他、他跪下求饒,並自願用那身女裝,換、換了小人的這身衣服。”

“抬起頭來。你說的女衣可是這套?”

莫老頭抬起頭來,順著李野齋的手指,又看到大堂一側的那個衙役從另一個矮几上拎起了一套女衣。莫老頭仔細看看。說“是,正是。”

李野齋的目光離開了莫老頭,移向了跪在一旁的張南峰,說“張南峰。”

張南峰連忙答應“在,小人在。”

“這套女衣可是你家所有之物?”

“是,正是小人家的東西。”

“是何人所用?”

“是小人的女兒玉姑所穿。”

“就是里正報上來的那個走屍的玉姑嗎?”

“是,正是。小人的女兒玉姑暴病身亡,那晚停屍家中請了僧人唸經超度,哪想突然屍變,玉姑嚇跑了眾人後自己也離家出走,當時她穿的就是這身衣服。”

“既然如此,這衣服又如何跑到那個和尚的身上?”

張南峰明明知道莫老頭說的確是實情,但他怎肯坦白?只有昧著良心地說“大人,小人認為此事決不可能。明明是小人的女兒玉姑屍變穿著這身衣服出走,有眾多的家人和僧人可以作證,我女兒又如何會變作和尚呢?就算是遭遇和尚打劫,和尚劫人劫物也就是了,又何必脫下僧衣換上這套女衣呢?即便就是換上了女衣,那是難以見人之事,又怎能跑到莫家去暴露自己?小人以為,必是玉姑屍變出走,被這莫老兒劫去了衣物,他卻編造出和尚穿女衣一事,以圖矇混過關。”

張南峰這一番話,說的知縣李野齋不住地點頭。

莫老頭卻急得不行“大、大人,小人怎敢造謠編排,小人所說句句是實啊。那和尚確、確實是穿著女衣來到小人的家中……”

可是他的話未說完,李野齋卻把驚堂木一拍,喝住了他“好端端的和尚,不瘋不傻,如何會穿上女衣?又如何會身著女衣去到你家?顯然與事理不合,你唬得了別人,還唬得了本官嗎?明明是你劫了屍變出走之人,剝奪了衣物,你還不從實交代?!”

莫老頭嚇得臉色蒼白。

“大、大人,小人冤枉!”

李野齋又把驚堂木一拍“既然和尚不會身著女衣去到你家,便不會有與你換衣之事,那你的衣服又是如何到了和尚的身上,那和尚又是如何被殺死的,你一併如實招來!”

莫老頭嚇的魂兒都沒了“大,大人這、這兩件惡事兒,小,小人委實是一件也沒做。小人冤……”.

李野齋臉色一沉,吼道“不給你點兒厲害,想來你是不會招供。來人,拖下堂去,杖刑伺候。”

兩旁的衙役一聲威喝,如狼似虎般地把莫老頭拖了下去,按倒在地,掄起大板子就打。

可憐莫老頭,本來就上了年紀,這幾日又在獄中折騰得沒了多少氣力,哪裡抗得住打,只幾下,屁股和大腿上就皮開肉綻,疼得嗷嗷慘叫,直喊饒命。

李野齋讓衙役住了手,喝道“你還不快快招來!”

莫老頭喊叫是喊叫,求饒是求饒,但真要招供,他知道性命攸關、干係重大,哪肯屈招?只是痛苦地呻吟著,接著卻又喊起冤來。

李野齋大怒,吼道“再給我重重地打!”

衙役們又更加用力地揮起了板子。

莫老頭腿股上血肉橫飛,聲聲慘叫,哪裡抗熬得住?他感到,今日如若硬是撐著不招,像這樣打下去,很可能就被打死在大堂之下,倒不如屈招下來,還有來日即便就是死,也會死得痛快。他想著,喊道“我招!我招。”

就這樣,莫老頭“招”了,“招”了他那天夜裡先是劫屍奪衣後又殺害和尚的雙重罪行。並在供狀上畫了押。

李野齋很是得意。正要宣告退堂之時,隔著大堂就聽衙門口有越來越重的喧譁之聲,喧譁聲中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又尖又脆的喊冤聲。他向堂下的衙役問道“衙門何人喧譁?”

衙役稟道“是莫老兒的女兒要上堂替父申冤。小人們已阻攔多時了,她就是不走。”

李野齋心中很是惱怒。又想,你父都已招供畫押了,你又能如何?便說“帶她上來。”

莫老頭那還未到結髮之齡的女兒被衙役帶了上來。她一上堂,就見到父親渾身是血伏倒在地,禁不住叫一聲“爹爹”欲撲上前,卻被衙役給按住了。

女孩子被衙投按著在堂上跪下,一雙明亮亮的眼睛卻不屈不服地直視著李野齋,說“大人,民女不知大人為何對我爹爹動如此重刑?”

還沒有一個老百姓敢於對李野齋這樣說話,李野齋怒喝一聲“大膽!莫福祥一夜之間連作兩案,動此小刑,算是輕的。”

女孩子還是不服,說“那夜晚民女和爹爹一直在家中,爹爹絕無作案之事。確是那和尚穿著女人的衣裳來我家中……”

可是她的話未說完,李野齋卻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莫福祥已有供狀在此,你還想強詞狡辯嗎?!”說著把供狀在手中一揚。

女孩子一愣,但回頭望了望渾身是血、痛苦萬狀的莫老頭,便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目光倔強地望著李野齋,說“爹爹年紀老邁,如此重刑,怎能經受得起,怎能……”

“放肆!”李野齋把驚堂木使勁一拍,“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本官對你也不客氣!”

女孩子卻並不想退縮,說“大人息怒,容民女再陳說一二。那張家與我家有十三里之遙,我們兩家素不相識,我家在他家附近又無親眷,我爹爹更不可能半夜守候在那兒,那張家的女兒走屍之後,如何能直奔十幾里路來到我家讓我爹爹劫持?說是我爹爹劫持,那麼大個女屍今又何在?若說我爹爹殺了和尚,我爹爹又怎會把自己的衣服給他穿上,這豈不是自彰於官府、自投羅網。再說我爹爹又是在哪裡殺的和尚,又是如何運到寺前扔到井中,那殺人的兇器又在哪裡?我爹爹與和尚素無怨仇,為何又要殺他?我爹爹年邁體弱,那和尚年輕體壯,又如何殺得了他?!”

真不愧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一口氣說了下來,說得理直氣壯。

知縣李野齋雖然是個昏庸的官吏,可這些道理他還是能夠明白的,直聽得目瞪口呆,可是既然身為知縣,哪能在一個小小的女孩子面前認輸,又哪裡受得了一個女孩子如此的質問、搶白?他不由得惱羞成怒,吼道“真是一個蠻野狡辯的刁女!膽敢如此騷擾公堂。來人,給我轟下去!”

莫老頭的女兒被轟下了公堂。李野齋退了堂。莫老頭因為有了供狀,被李野齋判了死罪。可是雖然判了死罪,莫老頭的女兒所提的那些疑問都在,再加上她在縣裡說不通,又越衙上告,直告到山西按察使,因此李野齋把這個案子報到上司,上司不準予結案,命他再查。然而他上哪裡查去?特別是那失蹤了的女屍和殺害和尚的兇器,真如大海撈針一般,毫無形跡。

這樣,這個案子一拖就是一年多的時間。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莫老頭的女兒不斷上告。上司責怪李野齋辦案不力,再加上他以往貪汙受賄的事被告發,便被彈劾罷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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