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人合一
嚴學章丨文
從天水伏羲廟歸來，寫了幅書法：地人合一，我會心一笑。從來都是天人合一，怎麼突然就地人合一了？看官休疑，老蟹言地人合一，是由切身感受而來的。
且說這螃蟹大俠，生來就在地上橫著爬，泥裡水裡風裡雨裡，終歸是地上異物。唯一一次上天的機會，只能是上西天：要麼是被人吃了，要麼被人以外的其他地上生物滅了，螃蟹終究是長不了翅膀飛不上天的。蟹的宿命，充其量是地蟹合一。
再說我本人，認蟹為祖師爺幾十年了，已成老蟹了。要生存謀發展搞理論弄書畫，也全都仿了蟹的做派，實打實地地上爬行，儘量討老百姓喜歡，人和藝滿是土腥味。用書畫換飯吃，就要親近下里巴人，怎敢陽春白雪？生肖畫、全家福、蘿蔔白菜等等，全是普通老百姓桌子上的家常便飯，土生土長土裡土氣，辛辛苦苦勤扒苦做地為百姓服務，時不時地才能弄些碎銀子養家餬口。沒有天朝院體書畫養尊處優的高高在上，唯有“一蓑風雨任平生”的腳踏實地。故而，我所修煉的境界，充其量是人蟹合一，地上行走，一蓑風雨。
天大地大，沒有吃飯生存養家餬口大。所以，天人合一的高大上，老蟹求之不可得；地人合一的婑小下，老蟹天生就是。故，地人合一，是老蟹蟹派藝術的生存之道，具有蟹派藝術生存發展的方法論意義。
天人合一，是道家的老話，幾千年都這麼說。天是什麼？道學家曰自然，儒學家曰道德，理學家曰法則，心學家曰良知，易學家曰陰陽，林林總總恣肆汪洋，爭爭吵吵莫衷一是。天人合一也好，天地人三才也罷，天是最大的，天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中國文化的天命論根深蒂固。所以，清朝末年，西方的堅船利炮橫衝直撞而來，我們還在裝神弄鬼地刀槍不入；西方人開著飛船遨遊太空，我們還在天人合一的狀態中愰兮愡兮。
西方也曾有過“天人合一”的神學統治時期，只是後來的文藝復興，人性的覺醒促進了科技進步，經幾次工業革命的洗禮而成為列強。落後就要捱打。經歷了那麼多的割地賠款燒殺搶掠，中國人終於從愰愰惚惚的天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傷了疼了醒了，開始轉向了地人合一。
大革命時期的地人合一，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了新中國，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改革開放時期的地人合一，聯產承包土地，中國人民富起來了；新時代的地人合一，農業的土地扭轉工業的轉型升級，中國一定要強起來。獨立自主，自力更生，腳踏實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飯碗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擼起袖子加油幹，都是現實版的地人合一。
我想到了偉人的話：“世間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可寶貴的。~~~只要有了人，什麼人間奇蹟也可以創造出來。”這話，其核心是以人為本、以民為貴和人定勝天的思想，這思想是把人放在第一位的。天人合一，天是第一，人是第二。地人合一，地是第一，人是第二。易經講天地人三才，把天放在上面，把地放在下面，把人放在中央，符合自然天地人的狀態，有了以人為中心的思想。老蟹以為，世界上的一切學問學說，都是人學，人是根本。人，是天地萬物的中心。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發展科學繁榮經濟，思想解放文化建設，學術交流藝術創作，一切當以人為中心，為主宰，為出發點和落腳點。
由此，老蟹的思路是：其一，由天人合一到地人合一，做到理論與實踐相統一。其二，由地人合一到人地合一，在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把人放在第一位。其三，由天人合一到天地人合一，強調地的重要性，使天地相連，且人居於中心位置，頂天立地。其四，由天地人合一到人地天合一，把人放在第一位，人是天地萬物的主宰。
王陽明的心學，言心外無物萬物皆心，差一點滑向了主觀唯心主義。好在，心學又追加了知行合一，強調理論與實踐的統一，也就有了地人合一的意思。王陽明格物致知，做善惡詩：
無善無噁心之體，
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老蟹讀王陽明，由知行合一到知行合藝，藝是我的本份，落到藝上才算落地生根，才是人地合一。並聯系橫行不霸道的解派藝術，仿王詩做橫豎詩：
無橫無豎心之體，
有橫有豎藝之動。
知橫知豎是良知，
為橫去豎是格吾。
王陽明格物致知，本老蟹格吾致知。再好再高再偉大的學問學說，如果不落到自己的實踐中，都是白學。知行合一是心學的方法論。知行合藝、人地合一、人地天合一，也是老蟹思想和藝術的方法論。如果把蟹派說成蟹學，這就是蟹學的方法論。
2018年5月12日於北京漢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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