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一年以前,我對侯德榜先生的瞭解僅限於初中歷史課本上的寥寥數語,對範旭東先生的瞭解則更是少得可憐。在天津大學進修已近一年,每天沿著“侯德榜路”奔走於教師和宿舍之間,逐漸產生了好奇和興趣。在圖書館查閱之後對侯德榜先生、範旭東先生等前輩有了初步的瞭解。瞭解得越多,就越感到羞愧。不論在風雨飄搖的清末,民族危亡的抗戰時期還是百廢待興的新中國建設時期,他們和無數仁人志士兢兢業業實業興國,無論他們的治學精神、社會貢獻還是家國情懷,都為我們樹立了一座座豐碑。對曾經處於行業頂尖、曾經被全世界所矚目的“侯德榜”們,今天的我們對此瞭解得不是很多,甚至在記憶中逐漸淡化抹去。於是想寫一點東西,算是紀念也算是普及。能讓多一個人看到,能讓看到的人多一點感觸,也是值得的。】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侯德榜先生

侯德榜,名啟榮,字致本,著名科學家,傑出化學家,侯氏制鹼法的創始人,中國重化學工業的開拓者,近代化學工業的奠基人之一,世界制鹼業的權威。

1890年,侯德榜出生於福建閩侯縣鳳尾坡村。祖父侯昌霖是個讀書人,希望他讀書修德、榮登金榜,故取名“德榜”。

侯德榜天資聰慧,勤奮好學。由於家中缺乏勞力,不得不在課餘時間下地幹活,過著半耕半讀的生活。即使這樣,他依然書不離手,經常在勞動之餘刻苦讀書。即使在水車上雙腳不停地車水,他也不忘讀書,留下了“掛車攻讀”的典故。

20 世紀初,我國的民族工業也開始萌芽,福州是我國開埠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對外往來早於內地各省,尤其是工商界人士,對現代科學技術有相當的認識。

1903至1906年間,在姑媽的資助下,侯德榜就讀於福州英華書院。這段求學經歷也成為侯德榜人生旅途的重要轉折點,在接觸西方科學知識的同時,認識和堅定了走科技救國之路的決心。1907年,他因成績優異被保送到上海閩皖鐵路學堂,1910年畢業後,在當時正施工的津浦路上謀到了一份工作。1911年,侯德榜棄職並考入北平清華留美預備學堂。以10門功課1000的優異成績譽滿清華園。1913年,清華學堂公佈第一批高等畢業生名單,16人赴美留學,侯德榜榜上有名,並被保送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化工科學習。

在麻省理工學院,侯德榜繼續開啟“超級學霸”模式。1917年畢業獲學士學位;隨後進入普拉特專科學院專修製革化學,1918年獲製革化學師文憑;同年參與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研究製革,1919年獲碩士學位,1921年獲博士學位。

由於學習成績優異,侯德榜被接納為美國Sigmaxi科學會會員和美國Philambdaupsilon化學會會員。他的博士論文《鐵鹽鞣革》在《美國製革化學師協會會刊》被特予連載,全文發表,成為製革界至今廣為引用的經典文獻之一。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範旭東先生

上世紀初,我國所需純鹼全依賴進口。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歐亞交通梗阻,英國在華的卜內門公司為了攫取暴利,大肆囤積純鹼,以純鹼為原料的許多民族工業被死死地卡住命脈,嚴重影響國計民生。

愛國的實業家範旭東先生,在興辦久大精鹽公司的基礎上,於1917年在天津塘沽創辦永利鹼業公司。他認為“若要成功,全在技術”,但又苦於弄不到先進的制鹼技術。

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制鹼技術是氨鹼法(又稱蘇爾維法)。產品成本低、純度較高,原料食鹽的利用率達到 70%。 但這項技術被歐美國家組織的蘇爾維公會壟斷,對外保密極嚴,重要機器設備圖樣只向會員國公開。1920 年,赴美考察的陳調甫先生受範旭東委託物色人才,在紐約遇到了侯德榜。他把蘇爾維公會的封鎖、卜內門公司的霸道行徑、國內興辦鹼業的 困難和範旭東求賢的急切心情,向侯德榜作了介紹。強烈的振興民族工業的熱情使他們不謀而合。1921年 10 月侯德榜登上海輪,駛向闊別八年的祖國。

回國後,侯德榜出任永利鹼業公司技師長(總工程師)。“創業難,帶有革命性的創業尤難。”侯德榜深深理解範旭東所說的這句話。而克服創業之難,首先需要實幹的精神。雖然蘇爾維制鹼法的原理簡單明瞭,但是它的具體生產技術則為蘇爾維公會所控制。當時的永利鹼廠要實施此法制鹼, 一切都需靠自己進行摸索,真是困難重重。侯德榜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刻苦實幹的精神,投身於這個艱鉅的創業工作。

他脫下了留學時的白領西服,換上了藍布工作服和膠鞋,身先士卒,同工人們一起操作。哪裡出現問題,他就出現在哪裡,經常幹得渾身汗臭,衣服中散發出酸味和氨味。

侯德榜領導永利的工程師們在試車過程中晝夜奮戰,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探索。往往為了搞清一個故障原因,侯德榜總是身先士卒下到灼熱炙人的石灰窯裡,鑽進滿是油汙 淤泥的下水道里調查研究。侯德榜在這一年多的試車過程中,排除了無數次的臨時故障,又經歷了上百次的現場調查,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

1924 年 8 月 13 日是範旭東、侯德榜和永利鹼廠的職工們久已盼望的日子。經過 6 年的艱苦奮鬥,花了 160 萬元的資金,永利鹼廠要正式開工生產了,全廠上下都期待著“中國鹼”的誕生。不幸的是,產出的鹼並不是白的,而是紅黑相間,與卜內門的洋鹼根本無法相比。

侯德榜和範旭東沒有氣餒,繼續帶領大家虛招問題根源。但是,禍不單行,廠裡最後一臺煅燒爐燒裂了,工廠只好停工。

卜內門公司得知永利的生產中斷,想乘機吞併永利,徹底控制中國的制鹼業。雙方在大連進行了會談,侯德榜在範旭東的領導下,和孫學悟、餘嘯秋緊密配合,本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堅決打擊卜內門鯨吞永利的野心,堅持公司章程規定的“股東只限於享有中國國籍者”。

經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鑽研和數千次的失敗,1926 年 6 月 29 日,永利鹼廠第二次試車生產,終獲成功,產品迅速超過 30 噸,打破了英商卜內門公司的壟斷。

1926 年 8 月,為紀念美國建國 150 週年的萬國博覽會在費城舉行。永利制鹼公司選送的“紅三角”牌純鹼獲得“中國工業進步的象徵”的評語,榮膺大會金質獎章。當喜訊飛越大洋傳到塘沽時,公司一片沸騰,在慶功宴會上,侯德榜特意換上了白領西服。

永利成為蘇爾維集團以外為數不多的掌握這一技術的國家之一。如果以高價出售專利,將給永利和侯德榜本人帶來豐厚的收益。但侯德榜堅持認為,“科學技術是屬於全人類的,它應該造福於人類。一個真正的科學家,決不能把科學技術作為謀求個人財富的工具。”侯德榜決意要撰寫一部全面闡述蘇爾維法制鹼技術、 工藝、設備的著作,為世界科技文獻的寶庫貢獻力量。

這一想法得到範旭東大力支持,範旭東“我們決不能今天受人欺壓,罵人不仁不義,明天再去欺壓別人,又被別人罵作不仁不義。公司支持你的想法,你就專心寫作吧!著書立說是件很費心血的辛苦事,你有什麼難處儘管說,我們齊心合力把這件事辦好,為 中華民族爭一口氣。”

為了打破蘇爾維集團的技術封鎖,便於開展國際學術交流,侯德榜決定用英文撰寫這本專著。1932年,《純鹼製造》在紐約出版,在化工行業引起極大的轟動,也被侯德榜先生淵博精深的專業和大公無私的精神折服。

發達國家的化學工業大都由生產酸鹼做起,範旭東和侯德榜商議永利硫酸銨廠,並將籌建重擔交給侯德榜。

1934年 3 月,永利制鹼公司改名為永利化學工業公司。隨後,侯德榜準備率隊去美國進行銨廠的設計工作。出國前,他和範旭東進行了一次臨別會談。範旭東再三強調,日本帝國主義侵佔我 國東北已經3 年了,現在熱河又陷於敵手,華北也岌岌可危。大敵當前,我們即使遇到優質、快速、廉價的日本貨也不應該要,決不能貪小利而失大義。

侯德榜等人從上海乘船赴美,進行硫酸銨廠的設計、採購和培訓工作。經過萬里顛簸,到達美國。在辦理入境手續時,美 國移民當局對侯德榜一行態度惡劣、橫生枝節,無理刁難。經侯德榜等據理力爭,才勉強放行。對此侯德榜十分憤慨,在給國內的信中說:“中國人到外國簡直和狗一樣,要你進去就進去,不要你進去你就得回去。外國人到中國,如入無人之境,政府還要派人保護他。一個國家沒有實力,要在這個強權橫行的世界裡談平等,要別人尊重你,這是不可能的。現今只有埋頭苦幹,儘速把硫酸銨廠搞 上去,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報國重任。”

永利銨廠投入生產不到半年,抗日戰爭就爆發了。日寇鐵蹄長驅直入,迅速向南京逼近。在這危急時刻,侯德榜在範旭東的領導下,毅然接受任務,配合戰爭需要,讓工廠轉產硝酸銨,並由鐵工廠製造地雷殼、軍用鐵鍬和飛機尾翼。他們日夜趕製炸藥,送往南京金陵兵工廠,一直堅持到日寇逼近南京,工廠被日機炸燬,無法生產為止。

日本方面這個亞洲第一流的化工廠早已垂涎三尺,企圖迫使該廠與他們進行所謂的合作。侯德榜與範旭東同仇敵愾,“寧肯給工廠開追悼會,也決不與侵略者合作!”日方惱羞成怒,對永利銨廠進行狂轟濫炸,破壞了大批生產設備。在日軍濫施轟炸和節節向南京逼近的緊急情況下,侯德榜部署技術骨幹和老工人轉移,組織重要機件設備的拆運,分批西遷。在風雨飄搖之中,侯先生是最後一個離開廠區的。

從老廠撤出後,範旭東經過多方調查和比較,決定在四川五通橋建設永利川廠,奠定華西化工中心。後為紀念已被日寇侵佔的中國化工的發祥地——塘沽,改名為“新塘沽”,為的是“燕雲在望,光復之志不忘”。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新塘沽舊址

為了早日建成華西化工基地,侯德榜赴德國考察併購買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察安法”專利。侯德榜到德國後發現,日德兩方早有勾結,德方各鹼廠採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暗中監視、阻撓侯德榜參觀訪問。

在談判購買專利的過程中,德方提出,“將來使用察安法專利的產品,不準在東北三省(滿洲國)出售。”侯德榜當即據理批駁,暫停談判,電告範旭東。範旭東針鋒相對回覆:“東北三省是中國的領土,我們的產品不僅要在東北銷售,還要向世界市場銷售。”侯德榜回電:“因有辱國權,不再購買察安法專利。”

購買“察安法”之路中斷,反而激發了侯德榜的豪氣,“難道黃頭髮綠眼珠的人能搞出來,我們黑頭髮黑眼珠的人就辦不到嗎?”

侯德榜決心要走自己的路,他立志要改進原來使用的蘇爾維法,創制鹼新路。1939年春,範旭東在採購、通訊條件較好的香港設立實驗室,侯德榜隨即開展改進工作。進行了500 多次循環試驗,分析了2000 多個樣品,並在上海外國租界和紐約進行擴大試驗,這條新工藝線終於在1940年完成。與蘇爾維法相比較,純鹼的純度從70%提升到95%,生產成本降低了40%。這是在國難深重,全民抗日救亡的時刻,侯德榜和永利廠對祖國作出的又一項重大貢獻。

為了表彰侯德榜在開拓新法制鹼上的功績,永利“新塘沽”廠將新的聯合制鹼法命名為“侯氏制鹼法”。1943 年 12 月,中國化學學會在四川省樂山年會上討論同意該法的命名,並號召中國化學工程師學會會員學習侯德榜不避艱苦、頑強奮鬥的精神。侯德榜還將侯氏制鹼法收入他的《純鹼製造》一書,並於 1942 年在美國紐約出版了英文的增訂第二版。

1943年 6月,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授予侯德榜榮譽科學博士,是年12月,他又被選為英國皇家化學工業學會名譽會員。英國皇家化學工業學會在全世界化工界享有崇高威信,該會 1881年成立以來,被贈予名譽會員稱號的總共才12人。國際化工界均以獲此稱號為無尚的光榮。

在慶功大會上,侯德榜謙虛地說:“科學領域的客觀規律,遲早會被人們發現的。聯合制鹼的研究工作歐洲也在進行,不過我們多做了一些工作,比較早些發現罷了。”

太平洋戰事爆發後,香港、越南、緬甸相繼為日寇所侵佔,耽擱在海口的永利川廠建設急需的大量物資設備,遭到慘重的損失,海口從此堵塞,川廠的大規模建設被迫停止。範旭東和永利同仁一起,為解救民族危機,想盡辦法因陋就簡,用改良的路布蘭法生產優質純鹼,還開發煙煤、焦炭、人造 汽油、磚瓦、陶瓷、玻璃等產品,以應大後方軍用民生的急需。

1943年下半年,範旭東向國民參政會建議成立經濟參謀部,提出建設十大化工廠的宏偉藍圖,同時讓侯德榜領導在美的工程師著手進行十大廠的設計工作。

在紐約,侯德榜看到範旭東十大化工廠的計劃,心潮澎湃,熱切盼望這一天早日來臨,他要為中國的化工建設再貢獻一份力量。他按照範旭東的指 示在美國進行大量的調查研究,跑遍紐約各大圖書館,拜訪了許多經濟學家,在美國開始了新的探索。

範旭東和侯德榜回到重慶,當即向行政院呈報,但是呈文遲遲不給回覆,這給滿腔熱情復興戰後工業的範旭東和侯德榜,兜頭一盆冷水。

抗日戰爭勝利後,範旭東派先遣隊前往南京、塘沽接收鹼廠和銨廠,組織儘快恢復生產,同時著手 執行十大廠計劃。但是,範旭東夢寐以求的計劃因為當局不予支持,再次落空。範旭東遭受嚴重的打擊,心力交瘁,憂憤成疾,重病數日,遽爾逝世。臨死念念不忘事業,床頭還疊放著戰後十大化工廠的藍圖,在遺囑中告誡永利同仁:“齊心合德,努力前進!”侯德榜得到範旭東逝世的噩耗,悲痛欲絕,心猶灌鉛,痛惜自己失去一位良師益友和一生事業的堅強後盾,哀傷永利失去一位不畏艱辛的領導和舵手。

範旭東逝世,侯德榜繼任總經理,全面領導永利化學工業公司的工作。他立即組織恢復永利塘沽鹼廠與南京銨廠的生產。銨廠的硝酸設備在戰爭中被日本侵略者運往日本,經侯德榜和李燭塵等人一再向有關方面嚴正交涉,他親赴東京找盟軍總司令部等有關方面據理力爭,才於1948年全部歸還,恢復硝酸生產,至今仍在運行。1947年,侯德榜受聘兼任印度塔塔公司顧問總工程師,先後5次赴印度指導改進該公司鹼廠的設備和技術,使這個鹼廠正常運轉,生產出優質純鹼。對此,後來尼赫魯總理訪華時也大加讚揚,引以為中印兩國人民友誼的典範。

新中國建立後,在印度指導制鹼工作的侯德榜,抵制住來自各方的誘惑,衝破了重重阻力,回到新中國的建設隊伍中來。侯德榜與十幾位專家前往指導東北化學工業的復建工作。參觀大連化學廠後,在總結會上,侯德榜說,“對於現在已為我們所有 的工業,不但要搞,而且還要改進。只有工業搞好,建設社會主義才有基礎。 現在這裡的銨廠,圖紙殘缺,機器破損,水泥建築都露出了鋼筋,但我們一定要修復它,而且遠遠超過日本人經營時的最高產量。我一定向永利董事會 建議,向職工同仁反映,相信他們會同意把永利歷年來的心得和專利特權, 一點一滴都拿出來,貢獻給國家,把我們的國營工業樹立起來!”

侯德榜重要成果“侯氏制鹼法”,1943年雖在四川已有小規模的實驗結果,由於當時日寇侵佔印度各國,入川的海口被堵塞,“侯氏制鹼法” 的生產試驗和建設工作被迫停止。“侯氏制鹼法”就這樣在檔案櫃裡沉睡了 6 年之久。

侯德榜得到上級領導的大力支持,在大連化學廠建立了“侯氏制鹼 法”的生產試驗車間,實驗進行很順利。當準備繼續深入研究時,蘇聯專家提出了氯化銨不適於施肥的意見,試驗工作被迫陷於停頓。侯德榜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經過詳盡的調查研究,冒著被扣上“破壞團結”和“攻擊制度”大帽子的風險,向有關部門寫一份詳細的報告,用以澄清對氯化銨的不正確看法,明確要求恢復並加速日產10 噸的試驗,準備在大生產上應用。他說,“我是一個科學家。堅持科學真理,這是科學家的基本信念。”侯德榜的報告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支持侯德榜把大連的試驗搞下去。

1958年底,化工部領導考慮到侯德榜常年操勞,疾病纏身,安排他到青島休養。可他為了把一生制鹼的心得留給後世,利用這個機會撰寫了鉅著《制鹼工學》,於國慶十週年前夕出版。

1961 年4月,一座年產8萬噸的“侯氏制鹼法”生產車間投入試生產。

通過3年的試生產,“侯氏制鹼法”大生產車間已達到設備運轉正常,生產操作穩定的要求,兩種產品均達到日產 240 噸的水平。1964年,國家科委主持鑑定,認為“侯氏制鹼法”工藝合理,原料利用充分,節省能耗,可推廣使用。這項發明從產生到鑑定,歷時 21 年。

1956年,侯德榜出任化工部副部長。身任領導職務後,他仍不忘科學研究,每年大半時間四處奔波,做現場調查。在掌握科學知識方面,他追蹤化工科學的前沿。年逾古稀的他仍像學生似的廣尋新知。化工界許多高級工程技術人員是他的學生,甚至學生的學生,但當他們做學術報告時,侯德榜先生在臺下認真聽講。他不顧年高體弱,頑強地跋涉在原子能、自動化、控制論和空氣動力學等廣闊領域中,還撰寫過一本原子能的科普讀物。

為了科學事業,他貢獻著自己的一切,可是他所從事的事業的進展並不都是順心的。一場“運 動”席捲而來,侯德榜也收到衝擊,辦公室被佔用,工作權利也被剝奪了。為此他苦悶、傷心,他對人說:“最痛心的是失去工作的權利。”

在總 理的關懷下,侯德榜的處境才得到些許改善,但依然沒有工作的權力。他與胡先庚同志一同編寫科普讀物《酸和鹼》。直到他去世前不久,還關心這本書的出版情況。

1973 年 11 月,侯德榜已重病纏身,自知時日不多,給總 理寫信,將家中所收藏的珍貴專業書籍“移存北京圖書館或中國科學院圖書館”。

侯德榜接到一本關於磷肥生產的書稿,這是江西磷肥廠一位素不相識的技術員寄來請他校審的。當時他視力已減退,手不能執筆,又無助手。但他還是說:“我國的磷肥生產應當有一本書作指導,如果有人幫助就好了。”他堅持看完這本書,進行了詳細的修改,甚至連封面設計都想好了。有人看他這樣抱病拼命工作,勸他別幹了。他毫不在意地說:“我是馬命,馬是站著死的。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工作。”

就在這一年,美國機械工程學會通知侯德榜,授予他美國機械工程學會 50 年榮譽會員的光榮稱號,讚揚他 50 年來所做出的貢獻,並寄來了榮譽會員紀念章。

彌留之際,他卻說:“我沒有能力來幫助修改《磷肥生產》這本書,心裡不得勁,可我久久不能安寧的是搞了一輩子鹼,沒有把鹼搞上去,現在每年還要從外國進口純鹼,我有愧於國家。特別是我沒有為家鄉福建人民辦一個鹼廠,現在那裡吃鹼、用鹼都很困難,我對不起福建的父老兄弟。”

1974年8月26日,世界著名的科學家,一代化工巨人——侯德榜先生與世長辭,終年84 歲。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1990年中國郵政發行了一套《現代科學家》郵票,第三枚“化學工業科學家侯德榜”

附:侯德榜先生的兩位人生知己

一位是範旭東先生。範旭東先生是侯德榜先生的老闆,當說是“知己”更為貼切。1924年,永利鹼廠第一次正式開車生產,六年努力、鉅額投資換來紅黑色的鹼,董事會中很多人要求撤換侯德榜另聘外國技師,範旭東在債臺高築、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力排眾議,竭力支持侯德榜。侯德榜曾感慨,“今日只有一意拼死,謀求技術問題的解決,以報範公之誠。” 1945年,範旭東去世。侯德榜題送的輓聯為“此痛豈能言,廿六年戮力同心,大業粗成兄竟去;其謀堪大用,一百日倦飛齎志,長材凋謝我何依”之後,他毅然挑起了範旭東留下的重擔。

“國寶級”科學家——侯德榜先生紀事

侯德榜(左)與範旭東(右)雕像

另一位是張淑春女士,侯德榜先生的結髮妻子。就是這位普通的農家婦女,在與丈夫聚少離多時默默守護這個家。在結婚的前45年中,侯德榜多年求學、出國、奔波穿梭於各地,夫妻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足12年。1958年侯德榜率團在日本考察期間,張淑春因病去世,此後16年,侯德榜一直與亡妻的骨灰盒相伴,從未動過續絃的念頭,完成了他“惟將白髮守空房,報答半生死別離”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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