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中國美」?季羨林對中西方文藝差異的美學反思

一般而言,西方人對審美形式很關注,看重美的外在形態,而中國人看重美的內在品格。

西方人喜歡看起來鮮豔美妙的玫瑰,因為玫瑰花看起來賞心悅目,而中國人喜歡沉靜優雅的蘭竹,更看重它們內在之品性。蘭竹成了中國人審美人格的理想和審美心靈的精神象徵。

無疑,中西方各有各的審美趣味、審美積澱和審美歷史,但對於中國重視品的美學思想,是一種高尚情懷的審美顯現,體現了中國文化精神的高邁的美學價值。

「中國美」的層次更加豐富

季羨林認為:

按西方語言,「美學」這個詞兒的詞源與人的感官(sense-organ)有關。

人的感官一般說有五個,即眼、耳、鼻、舌、身。中國和印度等國都是這樣說。可是西方美學家卻只講兩官,即眼與耳。美術繪畫雕塑建築風格等屬於前者,音樂屬於後者。這種說法實際上已可歸入常識。

可是,中國美學家忘記了,中國的「美」同西方不一樣。

從詞源學上來講,《說文》:「美,羊大也。」羊大了肉好吃,就稱之為「美」。這既不屬於眼,也不屬於耳,而是屬於舌頭,加上一點鼻子,鼻子能嗅到香味。我們現在口頭上時時都在講「美酒」、「美味佳餚」等等,還有「美食城」這樣的飯店。這些在西方都不能用「美」字來表述。西方的「美」不包括舌頭和鼻子。

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能夠明白:中國學者講美學,而不講中國的「美」,豈非咄咄怪事!我說,這是讓西方學者帶進了誤區。

季羨林看到了美學研究的誤區和問題的癥結所在,進而提出美學必須轉型。

「中國美」需要中國式審美

就美學研究而言,中國古代美學思想同樣是豐富多彩的。

季羨林的《美學的根本轉型》一文(刊於《文學評論》1997年第5期)認為:

中國近代美學主要受到西方美學影響,我國的美學家在西方美學的範疇裡兜圈子,難以出新。

作為感性學的西方美學,基本上只限於眼和耳,研究眼視之美與耳聽之美,而忽略了鼻、舌、身三個方面。中國美學有以心理為主要因素的美,如眼與耳;同時也有以生理因素為主的美,如鼻、舌、身。

中國美學大可不必緊緊跟隨西方美學模仿抄襲,而是必須以我為主,從審美實踐出發,重起爐灶,把生理與心理感受的美融於一體,尋找建立新的美學體系之路。

可以說,季老的看法具有重要的意義,現在一些人唯西方的馬首是瞻,認為當代中國美學或中國文論不如西方的流派眾多,觀點迭出。其實說到底,審美內在本性就是提升人的活生生的感性,張揚美善的精神,鞭笞醜惡的東西。

中國人面對一件藝術品,或耳聽一段音樂,「並不像西方學者那樣,手執解剖刀,把藝術品或音樂分析解剖得支離破碎,然後寫成連篇累牘的文章,使用了不知多少抽象的名詞,令讀者如墮入五里霧中,最終也得不到要領。

我們中國的文藝批評家或一般讀者,讀一部文學作品或一篇詩文,先反覆玩味,含英咀華,把作品的真精神燦然爛然映照於我們心中,最後用鮮明、生動而又凝練的語言表達出來。讀者讀了以後得到的也不是乾癟枯燥的義理,而是生動活潑的綜合的印象」。

什麼是「中國美」?季羨林對中西方文藝差異的美學反思

「中國美」需要美學話語的自信

從前我們藉助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等方法來進行文學研究,今大的文化研究恰好反過來,是文學研究的方法慢慢進入到哲學、社會學、心理學甚至政治學、國際關係學的研究中去。

從前是文學接受嚴謹科學的饋贈,這次文學則慢慢地把自己獨特的理解和溝通方法,逐漸擴展到整個人文社會科學當中去。一句話,從關注小本文,即詞語、人物、情節、喻意等,轉向大本文,即階級、性別、文化、社會、話語及權力運作等層面。

季羨林清醒而樂觀地指出,中國文藝理論並不是沒有自己的「語」,之所以在國際上失語,一部分原因是歐洲中心主義還在作祟,一部分是我們自己的腰板挺不直,被外國那一些五花八門的「理論」弄昏了頭腦。

只要我們多一點自信,少一點自卑,我們是大有可為的。我們決不會再「失語」下去的。但是茲事體大,決不會是一蹴而就的事,我們必須付出艱苦的勞動,多思考,勤試驗,在不薄西方愛東方的思想指導下,才能為世界文藝理論開闢一個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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