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上海商界，有一個人大名鼎鼎，他的商業版圖涉及藥業、遊樂業、金融業、房地產業、煙業、茶館、百貨、浴室、旅館、餐廳等眾多領域，而且在每個領域都成為業界翹楚。他頭腦靈活，反應敏捷，工於心計，善於鑽營，特別善於利用廣告進行宣傳推銷。
此人就是民國商界大亨、超級富翁黃楚九。
黃楚九之所以發家，靠的是一種被包裝得神乎其神的產品，曾行銷28年不衰。但鮮為人知的是，這款產品竟然是忽悠出來的。
黃楚九1872年4月9日出生於浙江餘姚，祖上世代行醫，其父專擅眼科，但在黃楚九年僅5歲時便英年早逝。
少年黃楚九漸知生活的艱辛，開始潛心研讀父親遺留下來的醫書。後隨母遷居上海，讀過一陣子書，就輟學開了一間診所，名為頤壽堂，專診眼科，同時製售中成藥眼藥。
這時，黃又遍覽中西藥學典籍，認為西藥效速利厚，生意好做，於是決定棄中就西。為此，黃向朋友借得資金3000元，於1890年將頤壽堂改名為“中法大藥房”，專門經營進口西藥。
由於只是小本買賣，賺錢不多。但在五花八門的上海，黃楚九也見過不少靠投機倒把、一夜之間成為百萬富翁的暴發戶。他雄心勃勃，躍躍欲試，也想搞出個什麼名堂來一夜暴富。
當時，不少中產階層的人們，渾渾噩噩，醉生夢死，享樂之風盛行。這些人白天胡思亂想，晚上或多夢或失眠，就認為“腦神經衰弱”；賭錢桌上通宵達旦，弄得昏頭脹腦，也一口咬定是體弱神虛。他們既不愁衣食，手邊也有閒錢，於是就東求西訪，絞盡腦汁地四方尋求購服補藥。
黃楚九分析了上述情況，靈機一動，認為這裡面大有文章可做。他左思右想，便拿定主意，要設法在這條路上碰碰運氣。
黃楚九有個朋友名叫吳坤榮，在外國人開設的藥房裡做藥劑師，某日給黃開了一張洋配方，說是什麼補腦的靈丹妙藥。黃對醫道略知一二，平時又做西藥掮客，多少知道些藥性。他看到方子中的幾種藥，病人吃了不會好，好人吃了不會病，不過把微量藥物，溶入糖漿，加點防腐劑而已。成本不大，配製不難。
黃靈機一動：對，就利用這張配方，來試製一種老少皆宜的補品！
其後，他糾集了幾個夥伴，依照配方，先試製成了少量樣品。幾個朋友嚐了一下，毫無藥味，就像是喝了一口糖漿一樣。黃認為試驗成功，再適當地加些香精進去，讓它香甜可口，則更為理想。
舊中國科學落後，國民文化素質低下，不少人盲目崇拜外國，黃深深懂得這種心理，便在商品定名上動起腦筋來。他的夥伴有人提議將藥定名為“福壽大補汁”，他認為不妥。“福壽”太中國化，太傳統陳舊，沒出息！
夥計又建議：“強身補液”、“健腦糖漿”怎麼樣？他也斷然否決。想來想去，他最後想到洋人姓氏中，有“艾羅”一姓，把商品叫做“艾羅補腦汁”，不就洋味十足了麼？就像是洋人艾羅發明的一樣。
“艾羅補腦汁”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了。於是，訂玻璃藥瓶，印標籤，揚言為美國“艾羅醫生”的處方，實際根本沒有“艾羅”這個人。
產品製成上市發售後，就在報刊上刊登廣告大肆宣傳：凡久服本品者，必能強腦健心，神志清明，化弱為強，兼防百病云云。
精通生意經的黃楚九對十里洋場的顧客們的心理，確是看得準，摸得透，美觀大方的裝潢、廣告宣傳的得法，再加上“艾羅”這個洋姓氏，果然使他的第一批補腦汁銷售了好幾千瓶，大有供不應求之勢，門市營業額每天高達1000元左右，補腦汁成為黃楚九的發家產品。
當時艾羅補腦汁168毫升大瓶的零售價這2元，每打20元，小瓶每瓶1.5元，每打12元，利潤高達80%之巨。
據黃的學生原中法大藥房副經理徐斌才介紹：當時調製“艾羅補腦汁”僅用一隻特製的大紫銅鍋子，以手工生產，隨制隨銷，大發利市。
與補腦汁同時生產的系列產品還有艾羅療肺藥、精神丸、日光丸、月光丸、九造真正血等十多種，這些藥都是好人吃了不會病，病了吃了不會好的。
正當黃楚九思索著如何將補腦汁進一步打開銷路，擴大生產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竟大大幫了他一個忙！
有一天，他的僱員前來通報：有位洋人找上門來，特意拜訪黃經理。他從前跟外國人多次打過交道，但總是他主動上門逢迎。現在聽說洋人來訪，由不得暗中納罕，他立即吩咐，把來客請進自己的經理室。
更令他吃驚的是，客人不像以往自己打交道的那些洋人一樣西裝革履，儀表不凡，而是邋里邋遢，一條領帶又髒又舊，白襯衫領邊也顯出黃裡透黑，頭髮亂蓬蓬的，年紀輕輕的卻滿臉菜色，顯然景況很不如意。
舊時代的商人都會察顏觀色，黃在商界摸爬滾打，這一套本領自然也不含糊。他斷定客人八成是來打秋風的，就以逸待勞，裝模作樣，看他怎麼開口。
他挺起胸膛，指了指茶几上的香菸和火柴盒，示意客人自己拿煙點火，等客人燃著香菸後，他便把左手支在寫字檯上，用手背托住下巴，盯住客人，一句話也不說。
客人泰然自若，並未因黃的架子弄得侷促不安。他告訴黃：“我是美國的‘小艾羅’，‘艾羅補腦汁’是我父親所發明，自己有絕對的繼承權！”
這不是活見鬼了麼？至此，黃什麼都明白了，補腦汁前面的姓氏是自己胡亂起的，而現在，“烏有公”竟玩出個兒子來了！
他依然不動聲色，不斷打量著眼前這個洋癟三。終於，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我怎麼從未聽說，我的朋友還有你這個兒子呀？再說，艾羅博士的專利權，他生前已經出賣給我，有文書契約為證。朋友，請識相點，上海有你們的領事館，冒名敲詐不是沒有人管咧！”黃楚九冷冷地說道。
“假如有文書契約，就請讓我……”洋癟三看到黃楚九毫無畏縮之色，心裡果然發毛，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慌恐。
“你是什麼東西！艾羅博士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的家庭狀況我一清二楚。你膽敢冒充他的兒子！”他用手指著洋癟三，大聲喝斥道。
他本想接著說聲“滾蛋”，但轉念一想，卻改了口，用比較溫和的語氣接下去道：“我看得出，你和我的朋友艾羅博士是同胞，對嗎？”
洋癟三已經原地站起身來，見敲詐不成正想溜掉，聽了黃的後半句話，便尷尬地點了點頭。
洋癟三喜出望外，對黃謝了又謝，依言寫了收據，拿著一張250元的銀票走了。
事後，黃楚九就利用這張收據，廣為宣傳，假戲真做，儼然成為艾羅博士發明的補腦汁的唯一法定專利人了。
許多顧客看到小艾羅親筆收據的影印廣告，更相信這種藥品確為洋博士所發明。於是，“艾羅補腦汁”的銷路大大打開了！大批金錢源源流入黃楚九的腰包，為他日後在工商界叱吒風雲，投資各種事業積累了雄厚的資本。
一直到28年後的1931年，即黃楚九病逝時，補腦汁仍繼續生產和銷售，不過“專利權”業已易主而已。
縱觀黃楚九的一生，他是一個富有開拓創新精神的企業家，但不管怎麼說，他創制利用“艾羅補腦汁”發家不算光彩。
閱讀更多 史說新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