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奇絕瑰麗;漢語,美不勝收

漢字,奇絕瑰麗;漢語,美不勝收

漢字,奇絕瑰麗;漢語,美不勝收

漢字,奇絕瑰麗;漢語,美不勝收

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浩瀚燦爛的宇宙,便奇蹟般的出現了美麗的生命。眾神觀看這奇妙的世界,無意中發現,人,早已貴為萬物之尊,吸收了日月之精華,汲取眾神的智慧。眾神無語,而他們的沉默則成就了人類的語言。於是,英語、法語、日語……各種語言如音符花雨般繽紛飛揚。而在這些璀璨無比的人類智慧結晶中,最美麗動人的,無疑便是那最奇特最源遠流長的漢語了。

漢語之美,是夜空中那一片冰月,清淡而豔麗。當它被古人創造之時起,它便函命中注寫要伴隨著這個幾千年的文明古國。它象天上的月,在一邊觀看歷史的輪迴,歲月的變遷。因為漢語之美,才令多少文人墨客寫下彪炳千秋的文章名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種悲涼,無論翻譯成什麼語言,也無法達到中的那份淪桑吧?!“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種閨房幽怨,大概漢語最為得意的嫵媚吧?!“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如此宏偉的氣勢,哪種語言不是望塵莫及?!

漢語之美,清淡而豔麗。

漢語之美,是汪洋國那一掬清水,透明而沉重。它裡面有一種叫作“歷史”的水分子,太重太重了。字裡行間,中國人的血淚無時無刻不在浮現。當屈原在汩羅江邊時“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憂慮便化作一粒粒沉重的漢語,被屈原寫在《離騷》上;當曹雪芹在悼紅軒中閱數十載,“刻”下《紅樓夢》時,誰的靈魂不被漢語震撼,誰的心靈不在顫動?我之所以用“刻”,是因為這麼沉重的漢語已經令“寫”字無所承受了。

當漢語之美,透明而沉重。

漢語之美,是群山中的珠穆朗瑪,穩重而脫俗。所有的故事可以胡編亂造,所有的情節可以輕描淡寫,所有的圖案都可以東拼西湊,唯有漢語,它是真實的,厚重的,完整的,它無法用別的語言代替。它的美,在秦磚漢瓦、唐詩宋詞中殷紅。它方方正正,成為人們做人的標準。從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清”到至死不屈服的劉胡蘭,從“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到:“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這一切的一切,如同古老的情歌,被一串漢語輕輕拔動。漢語,穩穩重重地教出一拔又一拔穩穩重重的人。它同時還令遷客騷人們心胸廣闊,超凡脫俗,不信?請看那“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王維,請看那“不與培縷為類”的,始得西山宴遊記》的柳宗元,請看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淵明!

漢語之美,穩重而脫俗。

漢語的動人旋律、感人的韻味,豈是我一支小小的筆所能描述的?

夜闌人靜,獨守一隅,指尖輕輕劃過泛黃的紙頁,潔白的思緒便展開了使般的翅膀,在漢語中方塊字裡飛翔。此時,僅需一杯清茶,伴著書香流入心田,就可以領略到漢語的無窮魅力。

漢語之美如夏花之絢爛,如秋葉之靜美!

漢語之美,令我無法用漢語形容它的美!

英文原文為:

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

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wind blows.

This is why I am afraid,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

中文翻譯有下列版本

1、(普通版):

你說你愛雨,但當細雨飄灑時你卻撐開了傘;

你說你愛太陽,但當它當空時你卻看見了陽光下的暗影;

你說你愛風,但當它輕拂時你卻緊緊地關上了自己的窗子;

你說你也愛我,而我卻為此煩憂。

2. (文藝版):

你說煙雨微芒,蘭亭遠望;

後來輕攬婆娑,深遮霓裳。

你說春光爛漫,綠袖紅香;

後來內掩西樓,靜立卿旁。

你說軟風輕拂,醉臥思量;

後來緊掩門窗,漫帳成殤。

你說情絲柔腸,如何相忘;

我卻眼波微轉,兀自成霜。

3. (詩經版):

子言慕雨,啟傘避之。

子言好陽,尋蔭拒之。

子言喜風,闔戶離之。

子言偕老,吾所畏之。

4. (離騷版):

君樂雨兮啟傘枝,君樂晝兮林蔽日,

君樂風兮欄帳起,君樂吾兮吾心噬。

5. (七言絕句版):

戀雨卻怕繡衣溼,喜日偏向樹下倚。

欲風總把綺窗關,叫奴如何心付伊。

6. (七律壓軸版):

江南三月雨微茫,羅傘疊煙溼幽香。

夏日微醺正可人,卻傍佳木趁蔭涼。

霜風清和更初霽,輕蹙蛾眉鎖朱窗。

憐卿一片相思意,尤恐流年拆鴛鴦。

嚴格地講,雖然上述譯文都很美,但是沒有一個準確翻譯了最後一句的英文原意(“這是在你說你愛我時我感到害怕的原因”或“你言行相反的這些做法是在你說你愛我時我感到害怕的原因”)。上述譯文中最接近原文的普通版“你說你也愛我,而我卻為此煩憂”中,“此”指的是“你說你也愛我”,還是你言行相反的這些做法?這一版本也未明確表達出“你言行相反的這些做法是在你說你愛我時我感到害怕的原因”。文藝版和七律壓軸版過度發揮,與原詩相差太大。詩經版、離騷版和七言絕句版比文藝版與七律壓軸版接近原意,但對最後一句的翻譯不如普通版。

文學翻譯中多少偏離原文本意一點不是大問題,可能還會讓譯文比原文更美。對許多中文讀者來說,即使他們能讀英文,朱生豪譯的中文莎士比亞劇作可能比莎士比亞原文更美。對於詩歌,我們可以稱讚中文的朦朧美、含蓄美,意在已言未言之間。我們還可以欣賞中文的形式美、韻律美。當我們表達需要嚴謹的內容時,朦朧美、含蓄美就可能由優點變為缺點。

語言學上有分析語和綜合語的分類。分析語靠詞彙在句子中的位置表達詞彙在句子的作用,從而準確傳遞句子的信息;綜合語靠詞彙的變形表達詞彙在句子的作用,從而準確傳遞句子的信息。漢語幾乎是完美的分析語,詞彙沒有變形,完全靠其位置表達詞彙在句子的作用。因此,含義明確嚴謹的完整句子在漢語中很難構成,我們往往需要用幾句話才能準確地表達出來歐洲語言的一個含義明確嚴謹的長句。漢語中寫長句子,經常或是可有歧義,或是冗繁不合漢語習慣。我曾經寫過一篇短文想談談有些相對論擁護者對相對論的錯誤認識,未仔細考慮便用了題目“擁護相對論觀點中的常見錯誤”。有些讀者把題目讀作“擁護(相對論觀點中的常見錯誤)”,而我的本意是“(擁護相對論觀點)中的常見錯誤”。我在這裡借用數學中的規則,括號內為優先結合在一起的句子成分。雖然從常識上講,我不會擁護錯誤,因此“(擁護相對論觀點)中的常見錯誤”應該是正確的讀法,但是從結構上看,讀作“擁護(相對論觀點中的常見錯誤)”也是可以的。相對論反對者對相對論也有錯誤認識,如果寫文章談相對論反對者的錯誤認識,題目“反對相對論觀點中的一些錯誤認識”也會出現有歧義的兩種讀法,“((反對相對論)觀點)中的一些錯誤認識”和“反對((相對論觀點)中的一些錯誤認識)”。

愛克曼在《歌德談話錄》中提到歌德稱讚德語的表達能力。雖然語言學家常常認為現代德語應算作分析語,但是其綜合語成分還是很高的,其詞彙在句子中的語法作用基本不依賴於詞彙在句子中的位置。這樣長句子就不容易產生歧義。英語比德語更接近漢語,綜合語的成分更少。不過與大多數歐洲語言一樣,英語中定語從句和同位語從句為嚴謹表達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漢語要在符合漢語習慣的情況下嚴謹表達同樣含義,則需要用幾個句子來完成。不少現代譯著常見不符合漢語表達習慣的歐式句型,且未達原意。翻譯歐洲語言原著,需要把歐式長句譯成幾個漢語句子。這裡歐洲語言原著應讀(歐洲語言)原著,而不是歐洲(語言原著)。漢語中沒有定語從句和同位語從句,難以寫出嚴謹、不產生歧義的長句子。而寫幾個句子來嚴謹表達又往往顯得繁複,並且不少現代譯者缺乏重新組織幾個漢語句子以準確表達歐洲語言長句的語言造詣,因此,能讀外文原著的讀者常常發現現代漢語譯著比原文更難理解,有些句子不知所云。漢語的優勢似在朦朧之美,可豪放,可含蓄,傳意傳神在已言未言之間,卻不是表達嚴謹概念和思想最有效率的語言。

這首英文短詩雖不押韻,但讀起來很流暢。中文網上有人懷疑這詩不是英語作者所為,而是華人所作。我不禁想查一下到底誰是作者。首先查到的是土耳其語與英語的對照版,列為軼名詩人之作:

Yağmuruseviyorum diyorsun,

yağmur yağınca şemsiyeni açıyorsun...

Güneşi seviyorum diyorsun,

güneş açınca gölgeye kaçıyorsun...

Rüzgarı seviyorum diyorsun,

rüzgar çıkınca pencereni kapatıyorsun...

İşte,bunun için korkuyorum;

Beni de sevdiğini söylüyorsun...

互聯網上有人認為這首詩原作為土耳其語,因為土耳其語版本是押韻的。但也有人指出土耳其語版本押韻是由於土耳其語語法把動詞放在最後,並且動詞有同樣後綴。英文網上不少網站認為作者是Bob Marley(鮑勃·馬利,1945年2月6日 – 1981年5月11日),牙買加歌手和歌曲作者,他在歐美流行音樂及搖滾樂領域有巨大的影響。對Bob Marley音樂特別熟悉的人否認其作品中有這首詩。有網友說Bob Marley在電影中說過這些話。

互聯網上可查到Qyazzirah Syeikh Ariffin在2011年11月13日貼出的4首詩中包括這首“I am afraid”。其他三首為“Black locks”,“Light after darkness”和“Roses of Medina”。網上也有人認為這首詩源自法國詩人的作品。其中一位是Jean Cocteau(讓·谷克多,1889年7月5日-1963年10月11日),法國詩人、畫家、作家、電影導演,其原詩為

Tu dis que tu aimes les fleurs et tu leur coupes la queue,

Tu dis que tu aimes les chiens et tu leur mets une laisse,

Tu dis que tu aimes les oiseaux et tu les mets en cage,

Alors quand tu dis que tu m'aimes, moi j'ai un peu peur.

你說你愛花,你將花從枝上剪斷,

你說你愛狗,你給狗套上鎖鏈,

你說你愛鳥,你把鳥關進籠間,

唉,當你說你愛我,我有點害怕不安。

另一位是Jacques Prévert(1900年2月4日- 1977年4月11日),法國詩人和電影劇本作家。其原詩為

AIMER

Tu dis que tu aimes la pluie,

et tu fermes la fenêtre.

Tu dis que tu aimes les fleurs,

et tu leurs coupes la queue.

Tu dis que tu aimes les poissons,

et tu les pêches

et tu les manges.

Alors quand tu dis que tu m'aimes,

j'ai un peu peur.

你說你愛雨,你把窗緊關,

你說你愛花,你將花剪斷,

你說你愛魚,你捉魚做美餐,

唉,當你說你愛我,我害怕不安。

你說你愛花,你將花剪斷,

你說你愛狗,你給狗套鎖鏈,

你說你愛鳥,你把鳥關籠間,

唉,當你說你愛我,我害怕不安。

漢語語言在給同一含義句子增加無多少信息的文字等方面上的靈活性是歐洲語言無法比擬的,加幾字或減幾字對句子意思影響不大。上述譯文可以再簡化為:

你說你愛花,你將花剪,

你說你愛狗,你拴狗鏈,

你說你愛鳥,你把鳥關,

唉,你說你愛我,我不安。

用漢語很容易寫回文詩,歐洲語言基本上寫不出漢語意義上的迴文詩。沒有中文作者認真去寫中文palindrome,如果想寫應該也不難。英語palindrome指的是從前到後讀與從後到前讀是一樣的。例如,A man, a plan, a canal, Panama,不過英語palindrome中詞彙字母一般必須重新組合才行。英語很難寫出四行意義相關的palindrome句子形成一首詩。經濟學上講trade-off,沒有免費午餐,漢語很難在每個方面都勝過歐洲語言。“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歐洲語言作為文學語言可能效率輸於漢語,在表達嚴謹概念和思想時歐洲語言效率勝過漢語。

曾經有一種美,伴隨我幾十年,我卻未曾發覺;曾經有一種美,它百轉千腸地迴盪在每個華夏兒女的心房;曾經有一種美,把故去的文藝範兒們的大我、小我、情絲萬縷、壯懷激烈圓潤地包涵其中;如今她羞澀地朝我回眸之際,我終於發現了她,她距離我是那樣的近,那樣的貼面而來,猶如迪奧最高貴的香水,把我的周身烘托出美好的氛圍。她是誰?沒錯,她就是美麗的漢語。

其實雅各布從小是個愛好語文的孩子,即便如此,背誦的一篇篇唐詩宋詞竟然沒有幾首真正打動我的心靈,我猜測,大抵是因為應試教育下,我沒有心情去咀嚼它們的意境,只需要記住作者的生辰八字,那首詩詞的年代和把它們機械地背下來就足矣!光陰和劉翔一般,跨過了一欄又一欄,當這些兒時機械背誦的東西重新迴盪在我的頭腦中的時候,當雅各布重新咀嚼這些文字的意境的時候,我真的打心眼裡感激我的歷任語文老師,感謝他們當初強迫我背下來,(《紀念張思德》、《紀念白求恩》不在感激之列。

當我第一次聽到周杰倫的《蛙》這首歌曲,我馬上思忖是不是方文山會從稼軒先生那裡吸收過些許靈感呢?“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多麼美好的境界!一群小青蛙呀,汩瓜沽瓜,墨綠色的周身、大大的眼睛承擔著南宋麥田守望者的角色。“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稼軒北伐受阻後,面對慘烈的現實,站在奔騰不停歇的清江邊,向著都城長安的方向嘆息,辛棄疾的這首詞內涵意境有了辯證唯物主義的趕腳,新陳代謝,事物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都讓稼軒琢磨透了!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東坡狩獵進行時。“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出嫁了,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這種意境,這種感覺,只有讓卡梅隆和他的好萊塢特效團隊才能夠表現出來。“千堆雪”這種提法簡直就是千古絕唱啊!一個字,贊!海邊長大的我,能夠體會出那種海浪拍打防護堤時撞擊出的無數雪白泡沫的特殊效果,人家東坡大哥千百年前早就有了體驗。

“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我對柳永大情聖的詩詞印象不深,大抵那也是才華橫溢的一位,我喜歡把他和莫泊桑歸為一類。但無論如何他們對人類文學的發展,畢竟起了推動作用,如同蘇小小一般,遠比僧格林沁給我的印象深。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再也沒有見過比馬致遠更加惜墨如金的文人!他把中國國畫的皴法酣暢淋漓地運用在詩詞創作上,兩個字就是一副意境,短短28個字,簡直可以拍攝個小MV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樣樣俱全。

什麼是漢語言文學呢?雅各布才疏學淺,自認為是從商朝開始計數的炎黃子孫們留存下的文字描述。漢樂府中一首詩歌雅各布非常喜歡,今天和大家分享一下: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佈德澤,萬物生光輝。

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簡不簡單?絕對簡單,而且是古代的勵志名言,當這首樂府詞被和著曲調,用編鐘伴奏唱出的時候,古人們發憤圖強的決心出現了。我們又何嘗不是呢?什麼韓劇,浪費時間的玩意,都一邊去吧!

模糊性是世界上所有的語言所共有的,但是諸語言之間,其模糊程度又是各不相同。據季羨林先生研究,沒有形態變化的漢語是世界上模糊性最強的語言。他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溫庭筠的兩句詩“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是膾炙人口的。詩中既無人稱,也沒有時態,連個動詞都沒有,只是平鋪直敘地列出了六種東西,其間的關係相當模糊。但是,無論誰讀了,都會受到感染。人們可以根據各自不同的人生經驗,把這六種東西組合在一起,產生一種深秋旅人早晨登程的荒寒寂寞的感覺,從而具有極濃的藝術感染力。詩的主角是誰呢?根本沒有說出,然而又呼之欲出。如果我們用印歐語系那類富於形態變化的語言來重新加以改寫,六種東西的相互關係以及它們與“主人”的關係,會清楚很多,但其藝術感染力也相對地會減少很多。原因很簡單──這種明確了的關係會大大地限制讀者的想像力的發揮。

漢語裡不少命名別具一格,若能細細體會其中的韻味,自有一種“天成”的感覺。如那種用薯莨汁水浸染成的紗,很清涼,廣東順德人叫它“莨紗綢”,浙江杭州人稱它“香雲紗”。有一種太湖洞庭山上產的茶,很清香,民間叫它“嚇煞美人香”,康熙皇帝卻給它取名為“碧螺春”。有位大眾熟悉的歌手名叫劉若英,聽她唱歌時還可以尋思一下她的名字,“若英”是不是取了屈原《九歌.雲中君》中“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之意?杜若之花,香草美人也,何況劉若英祖籍在湖南,又應了“楚辭”之典。一個樸實又很有味道的名字,只是不知是否猜對了來由。

我們漢語有很強的生命力。世界上很多古老的語言文字都消亡了,長壽的漢語至今日仍在生生不息地繁榮生長。有學者分析,這是由於我們的語言有地理變體如方言,再加上各種社會變體如網絡新詞一齊推動的結果。“天氣冷時,我們說‘很冷’,開心時,我們說‘很開心’,這個‘很’字在用到有些磨損時,它的不少變體就適時地補充進來,‘暴冷’、‘巨開心’、‘超難過’,它們的和諧共生正是漢語繁榮的源泉。”

漢字,是令人敬畏的。

世界五大文明源地中的其他四種文字:埃及的聖書、兩河流域的楔形文字、美洲的瑪雅文、印度的梵文,或早已退出社會舞臺而進入歷史博物館,或高閣於象牙塔之上僅供少數學者研究,只有漢字這“東方魔塊”顯示出日益強健的生命力和無以倫比之美。

漢字的神性之美

漢字的產生具有神性的光輝。

據《淮南子》記載,倉頡造字,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黃帝於春末夏初發布詔令,宣佈倉頡造字成功,並號召天下臣民共習之。這一天,下了一場非凡的雨,落下無數的穀米,故有“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之說,後人因此把這天定名穀雨,成為二十四節氣中的一個。

至於中國漢字究竟起源於何時,為誰所創造,學界多有爭論,今人多以神話視之,半真半昧。凡此種種,其實都是漢字神性的體現。有一首古老的民謠說的就是這種現象:

倉頡造字如擔粟,傳給孔子僅八斗,

還有二斗不外傳,借給道士畫符咒,

鬼畫桃符君不識,才高八斗有來由。

隨著讖緯之學與道教出現,方士道人通過解字預測禍福,告人政事。傳說朱元璋領兵南下,路遇測字先生,便在地上畫了一橫。測字先生大驚:“先生必大貴,‘土’上‘一’是王呀。”又說崇禎末年李自成造反,皇帝派人出去探聽民間消息,遇上測字先生,便抽了個“友”字問,先生問:“測什麼?”“國事。”“不好,反賊出頭了。”忙改口:“不是這個‘友’,是有無的‘有’。”“更不好,‘大明’去了一半。”又改口:“是申酉的‘酉’。”“愈不好了,至‘尊’已經斬頭截腳了。”

這些當然都是傳說,測字先生利用人們若干心理流露,根據漢字的結構、字形,利用加減、離合、增改、字貌、訓釋、諧聲等手法拆字,再結合情景、環境以及語境進行推測、預卜。

隨著時間的推移,漢字不再只是方士道人的工具,而是逐漸深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每年春節,家家戶戶都要張貼對聯,還總要寫一大堆如:“大吉大利、富貴平安、水草通順、年年有餘”之類的條幅,貼到相應的地方。

因為漢字有神性,寫有漢字的紙張也就有了神性,如果輔以相應的紙張顏色,一張普普通通的紙便可以代形代物,鎮邪祛魔,招財納福。

漢字的詩意之美 一個漢字就是一首詩。

比如“明”字,何人不解其意?日月為明,太陽很明,月亮也很明。其實不然,在小篆裡,明字左邊是個“囧“,右邊是月,“囧”就是窗戶,意思是一輪月亮照到窗戶上。你看,古人造字,是不是很美很詩意?

再看“夢”字,拆開為“林”、“夕”。林間夕照,那是夕陽投在林梢的深情一瞥,是最美麗又最容易觸動人心靈的畫面。“寒日無言西下”,觸動起的是遊子思家的孤獨之夢;“曉來誰染霜林醉”,觸動起的是情人告別的斷腸之夢;“反景入深林”,觸動的是文人逃禪的隱逸之夢。

諾貝爾化學獎得主——英國科學家哈羅德克羅託曾不惜溢美之詞,大談漢字的詩意,還在現場拿出寫有“玄人”兩字的紙片做展示,以表示自己對中國漢字的喜愛之情。

我有一個名叫李德明的詩人朋友,他對漢字情有獨鍾,在他筆下,每一個漢字都是一首清新雅緻的小詩:

《果》:掂一掂/這個字沉甸甸的/聞一聞/這個字很香//這是一個黃澄澄的字/這是一個紅通通的字/這個字壓彎了枝條/這個字彩燈一樣/把秋天裝點得喜氣洋洋//黃昏的果園裡/我發現,落在樹梢上的夕陽/就是這個字/我想伸出手,把它/摘下來//

《麥》:這個字的筆畫/有些複雜/就好像麥子的葉片兒/交錯在一起//看到了這個字/我就能看到那一大片/麥子,在風中起伏波盪/就像大海一樣//現在,我要工工整整地/把它寫下來/就像割麥的時候/跟在大人身後/我把遺落的麥子/一株一株撿起來/握在手裡//

臺灣女作家張曉風曾對“春”字作了這樣的精彩描述:“一隻小羊在齧草時猛然感到的多汁,一個孩子在放風箏時猛然感到的飛騰,一雙患風痛的腿在猛然間感到的舒適,千千萬萬雙素手在溪畔在塘畔在江畔浣紗時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脈……當他們驚訝地奔走互告時,他們決定將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狀,用一種愉快的耳語的聲量來為這季節命名——‘春’。”

在詩人、作家的眼中,每一個漢字都閃爍著詩意的光芒;每一個漢字都散發著生命的氣息;每一個漢字都蘊著宇宙萬物的奧妙和玄機。一個個漢字,把散碎的生活拼接成一個整體,連綴成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有從前,有現在,有將來。

漢字的形態之美 漢字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文字。

漢字的形態更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甲骨文之神秘美,鐘鼎大小篆之古樸美,隸體之端莊美,楷體之雋秀美,行書玉樹臨風之飄逸美,草書筆走龍蛇曠世奇美難以筆墨形容,“公孫大娘舞劍器”庶幾近之。

書法家經過長期的修煉與涵養,逐漸形成了自己對漢字造型的獨特把握能力與書寫節奏,筆鋒或蹲或駐,或跳躍或徐行。那些平日裡看起來古樸笨拙的“方塊字”,此時注入了書者的靈氣,頓時變得搖曳生姿,氣象萬千。

比如“人”字,一撇一捺,誰都認識,誰都會寫,但你仔細品味一番,發現它所包含的意思卻十分深刻。“人”字像兩條腿,撐著一截正直的脊樑,撐著一顆向上的頭顱,昂然挺立於天地間;“人”字是相互依賴而存在的,你看那一撇一捺緊緊地靠在一起,密不可分,象徵著人是需要相互幫助的;“人”字向下的兩條線,似乎是延伸著的,昭示著人們邁動雙腳踏實地向前走。你看,一個“人”字包含著這麼多的信息,引導著我們如何去把“人”做好。

“形神兼備”,便是漢字以物象形的造型特色。書法家在潑墨揮毫之時,天地萬物、人心悲歡都可以納入書法,在狂筆縱墨釋智遺形中,達到精神沉醉和意境的超越,以書法線條將這一形而下的筆墨運動升騰為形而上的自由精神律動。

相傳,王羲之的老師衛夫人,利用三堂課,把漢字的這種形態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這三堂課,衛夫人解讀的就是漢字中的三個最基本筆畫——“點”、“橫”、“豎”。

第一堂課,衛夫人要王羲之去感覺—下,懸崖上有塊石頭墜落下來,那個“點”,正是一塊從高處墜落的石頭的力量。第二堂課,衛夫人把王羲之帶到戶外,讓他在廣闊的平原上站著,凝視地平線的開闊,凝視遼闊的地平線上排列開的雲層緩緩向兩邊擴張,讓王羲之感受“千里陣雲”。第三堂課,衛夫人把王羲之帶到深山裡,讓王羲之藉著藤的力量,把身體吊上去,懸宕在空中。懸宕空中的身體,可以感覺到一枝古藤的強韌和力量。“豎”這個線條就像“萬歲枯藤”,強韌有力,拉扯不斷,筆畫裡面有一股往兩邊發展出來的張力。

“點”如“高峰墜石”,“橫”似“千里陣雲”,“豎”像“萬歲枯藤”。原來,漢字的形態之美,與自然和生命慼慼相關。

漢字的音韻之美

漢字的發音變幻莫測,極富音樂性。四種聲調再加輕聲、變調,還得講究輕、重、緩、疾,抑、揚、頓、挫,使得漢字錯落有致、音韻和美。

讀《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彷彿親歷那場著名的赤壁之戰,你的耳畔頓時響起如雷的濤聲,刀劍鏗鏘,殺聲陣陣。

再讀《雨霖鈴》:“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你彷彿聽到寒蟬切切,如泣如訴,餘音繞樑,纏綿不絕。漢字本身的讀音就具有音韻之美,而漢字內在蘊涵的音韻之美,就更是妙不可言。

清代車萬育的《聲律啟蒙》和李漁的《笠翁對韻》,是掌握漢字聲韻格律的最佳啟蒙讀物,不僅話語簡單,而且聲調和諧、節奏響亮,讀起來朗朗上口,韻致天然。

“春對夏,秋對冬,暮鼓對晨鐘。觀山對玩水,綠竹對蒼松。馮婦虎,葉公龍,舞蝶對鳴蛩。銜泥雙紫燕,課蜜幾黃蜂……”

“賢對聖,是對非,覺奧對參微。魚書對雁字,草舍對柴扉。雞曉唱,稚朝飛,紅瘦對綠肥。舉杯邀月飲,騎馬踏花歸……”

這些句子,對仗工整,字音一出,便覺清脆悅耳,愉悅之情油然而生。聽濮存昕朗誦戴望舒的《雨巷》,則是另一種淋漓痛快的享受;那平緩的語調娓娓引出泛著暗淡燈光的朦朧小巷,那略顯惆悵的沙啞是對如煙往事剪不斷、理還亂的追憶,那若有若無的哽咽更勾起多情人心靈深處早已塵封的往事,一詩讀完,內心早已盈溼一片。

想起張愛玲在她的《天才夢》中有這樣一段敘述:“對於色彩,音符,字眼,我極為敏感。當我彈奏鋼琴時,我想像那八個音符有不同的個性,穿戴了鮮豔的衣帽攜手舞蹈。我學寫文章,愛用色彩濃厚,音韻鏗鏘的字眼,如‘珠灰’,‘黃昏’,‘婉妙’……”

寫到這裡,我眼前的漢字彷彿一朵朵開放在宣紙上的素梅,姿態萬千;又好似一個個搖曳在晨風中的響鈴,明亮悅耳

品讀漢字

杏花。春雨。江南。六個方塊字,或許那片土就在那裡面。而無論赤縣也好神州也好中國也好,變來變去,只要倉頡的靈感不滅美麗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當必然長在。因為一個方塊字是一個天地。太初有字,於是漢族的心靈他祖先的回憶和希望便有了寄託。譬如憑空寫一個“雨”字,點點滴滴,滂滂沱沱,淅瀝淅瀝淅瀝,一切雲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視覺上的這種美感,豈是什麼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滿足? ——余光中《聽聽那冷雨》

這段溼潤潤的文字,是對奧妙無窮的漢字的精到解讀,字裡行間蘊含著對漢文化濃得化不開的感情,它撥動了我們師生心間那根對五千年華夏文明充滿無限熱愛與景仰的琴絃,瑽瑽瑢瑢地奏出一曲解讀漢字之歌。

憔:一個人連心都焦了,自然就憔悴了。(楊素輝)

睡:一個人眼皮都垂下來了,不是想睡覺嗎?(5班王力)

否:張口說不,人家不是否認你是什麼?(李琳)

語:通過說話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就是語了。(張明飛)

路:世上本沒有路,各人的腳踏過,便成了路。(張明飛)

海:每天節約三滴水,天長日久,便成了海。正所謂平時一滴水,用時太平洋。(陳雪超)

智:每天學一點知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就是智者了嗎?(陳雪超)

時:珍惜時間要從珍惜每一寸光陰開始。(崔超)

萌:草兒在太陽的撫摸下,月光的滋潤下萌芽、成長。(王亞明)

傭:一個為人所用的人,便是傭人了。(楊帥)

淚:眼裡滴出水,點點滴滴,連成一串珍珠的,是我們或憂傷或快樂的眼淚。(王鵾)

品:眾口齊來嘗,眾口齊來評,議論紛紛,各抒己見,不就是品評嗎?(朱曉坤)

話:人最初用舌頭髮出聲音的時候,就是想說話了。(劉大志)

勢:執著的力量勢如破竹。(衣曉飛)

妙:年少的女子是多麼的曼妙多姿啊!(衣曉飛)

擁:擁有需要付出,用手去創造,用心去付出,你就會擁有了。(於旭濤)

寧:壯丁都在家裡,不用千里迢迢去戍邊,不必背井離鄉去流浪,天下便安寧了。(李魯超)

魯:魚跑到太陽之上,豈不太“魯莽”,不被曬成乾魚才怪。(王巖寧)

囚:人被困在籠子裡,不見天日,不得自由,還有比囚徒生活更難過的日子嗎?(孫春斐)

夢:當斜斜的夕陽漸漸隱沒在林子深處,夜幕緩緩拉開,大地沉睡了,萬物開始醞釀一個個美麗的夢。(孫宇昕)

想:心與心的相會,是最美最真的想念。(王曄)

您:心裡有你,稱呼出的“您”才是充滿敬意的。(鄭秀森)

焚:當熊熊的烈火灼燒整片蒼翠的樹林時,“焚”字便在人們的心中紮根了。(徐豔麗)

豔:豐富的色彩構成了這個豔麗多姿的世界。(李雙)

看:當一個人將手搭在眼睛上,遮住刺目的光線,眺望遠方的時候,就是看了。(潘守偉)

災:家中起了火,真是莫大的災難。(李莎)

旱:太陽把一切都曬乾了,好乾旱的天氣啊!(楊珊珊)

位:一個人的立足之地,就是他的位置了。(代叢叢)

恆:做一件事的心亙古不變,可以稱得上有恆了。(6班柳紋紋)

森:樹木擠擠挨挨,層層疊疊,茂密茂密茂密,一切綠意,就宛然其中了。(何寧)

秋:當高粱成熟之際,穗子如同高舉的火把,映紅了天邊的雲霞時,秋就來到我們身邊了。(齊俊明)

忍:心字頭上一把刀,大丈夫只有忍受住刀刃裂膚般的磨礪,才能成為人上人。(吳堯朋)

旦:紅紅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黑暗已去,光明來臨。(陳林峰)

武:當干戈都停下來,被認為是武的最高境界,這是華夏人民對戰爭停止的熱切盼望啊!(王帥)

愁:秋風蕭瑟,萬物凋零,內心淒涼,一股哀傷之感湧上心頭,秋天帶給人們太多的愁緒。(李維娟)

掰:兩隻手將東西從中間分開,不就是掰嗎?(毛呈逞)

煙:因火而成煙,火讓人們對煙有了最初的認識。(王鑫)

蠢:春天已經到了,驚蟄已經過去,還有兩隻蟲子在地底下,你說它蠢不蠢呢?(王鑫)

沙:一片土地,降水少了,樹木枯死,莊稼不生,那就逐漸變成沙漠了。(孫珊珊)

明:太陽在白天工作,讓白晝駐留人間;月亮在夜晚工作,讓光芒照徹黑暗;太陽和月亮的團結合作使地球光明燦爛。(陳曉康)

愧:心中有鬼,便感到慚愧。(葛利陽)

債:欠了別人的就有責任償還,這就是債。(馮佩森)

恩:因為你的成長讓別人付出了心血,所以我們每個人應該有一顆感恩的心。(郭揚)

志:做一個心懷天下的士人,不就是有志嗎?(穆坤)

聰:將耳朵聽到的意見彙總起來,擇取有益的而從之,是聰明人的做法。(楊素輝)

這些解讀,或許有望文生義之處,或許有牽強附會之處,不一定能確切地解釋古人造字的初衷,但我想,瞭解那些初衷是次要的,保持我們對漢字的這份熱愛是主要的,讓漢文化在每一個華夏兒女心中紮根、發芽、開花,開得燦爛、明豔、美麗。

漢字之雅

偶然翻到一本名為《水遠山長——漢字清幽的意境》的小冊子,排版和紙質都是我喜歡的,大概書也要講眼緣的吧。在這個躁動的年代,靜下心來品一杯好茶,讀一本好書,是件難得的安逸事。特別是這樣的小冊子,閒來翻它個幾頁,沒有緊迫感,很是舒服。

漢字是中華國粹,其形音無一不美,凝練含蓄,婉轉千折。自古以來,中國是講求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修到一定程度,人的精神和物就融合在一起,化不開了。所以才有“莊生曉夢迷蝴蝶”一說。“百歲光陰如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來,明朝花謝;急罰盞夜闌燈滅。”還黏住那些煩人心的作什麼呢?道家講求入世,佛家講求出世,在世上走著,哪兒有什麼真的出世,不過是自欺罷了。真正入世的人才是頓悟的哲人。

人說中國人崇尚自然,文字也以各類物態為形,稱為象形。“山”字就活象高低不同的峻嶺崇山,人生就如登山,峰迴路轉,柳暗花明,或又路遇險阻,或又一瞥勝景,樂趣就在這攀爬的過程中。或快或慢,或行或息,俱隨己意。得失切不論,細品箇中滋味才是真。古有張敞“為婦畫眉”,梁鴻孟光“舉岸齊眉” ,林黛玉眉尖若顰,“顰兒”之名由此得來。“眉”字是合體象形字。“目”字上面一彎,便是眉了。眉若遠山,眉黛若山,眉總是被用來形容女子美好的神態,眉形又往往和山聯繫在一起,大抵只為山色如墨,與美人的眉色一致罷了。“目”字加上三滴水便成了“淚”字,“未語淚先流”,“依窗把淚淚還訴”,自古淚水便與愁,思,悲,痛等等聯在一起。絳珠仙草曾得神璸使者甘露之惠,黛玉才會終日以淚洗面,不過是“但把自己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秋流到東盡,春流到夏。”但到黛玉說今日只覺心裡痠痛眼淚反而少了許多的時候,兩人這甘露之緣便到了盡頭。以淚報恩,這也算得上是世間奇情一樁了。《長生殿》中,對於愛人逝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夢中相會,卻又“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真個催人斷腸!把那詞曲“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用崑曲低低詠出,情真意切,婉轉千折,也就成就了人間痴男怨女的暗自情傷。

國人常言“其人如字”,又說“見字如見人”,字的筆劃、法度,都顯露著一個人的素養及其品格。漢字是美的,“騰蛇”、“游龍”、“墜石”、“懸針”、“垂露”……其形體上的多變,使得它富有生命情趣,聚集山川靈秀,別具一格。文字和歷史息息相關。歷史越是久遠語言文字就越發展得深入。漢字本來根植於民族的智慧中,其蘊涵的美,深沉而博大,讓人回味無窮。

漢字之美

日本人向來自負,但在中國文學面前卻格外地謙恭。他們不但在本民族的文字中拼命汲取漢字的精髓,還一次又一次煞有介事地舉辦中日文化友好交流——其主角便是漢字的書法作品,據說日本民間曾對漢安選美,奪魁的是“夢”字,入選佳麗還有“雪、柔”等等。日本人對漢字的狂熱痴迷可見一般。漢字的音、形、義皆具獨特魅力,足以讓每一個接近她的人心曠神怡、渾然忘我。

她的發音變幻莫測,極富音樂性。四種聲調再加輕聲、變調之類已夠複雜,還得講究輕、重、緩、疾,抑、揚、頓、挫。這裡的學問深著呢!同樣一篇文章,有人讀得鏗鏘有力,有人讀得平淡無奇,有人讀得悅耳流暢,也有人讀得含混不清。要讓聽者從你的嘴巴中聽出漢字的美,還真得請你下一番功夫。

曾親耳聆聽過一位著名話劇演員朗讀戴望舒的《雨巷》,那絕對是一次痛快淋漓的享受;那平緩的語調娓娓引出泛著暗淡燈光的朦朧小巷,那略顯惆悵的沙啞是對如煙往事剪不斷、理還亂的追憶,那若有若無的哽咽更勾起多情人心靈深處早已塵封的往事,一詩讀完,聽者不禁淚水漣漣……

漢字的形美同樣不可抗拒。歷代優秀的書法家粲若繁星,各具風采。王羲之,飄逸俊朗;顏真卿,粗獷豪放;柳公權,華美靈巧……名山大川如果少了書法家們的題詞就讓世人少了一分敬仰,小橋流水倘惹有名家的“墨寶”則會因此聲名遠播。難怪各旅遊景點在宣傳手冊上都忘不了寫上“XX年間,大書法家XXX見此佳景,豪興大發,潑墨揮毫,寫下XXX幾個大字”之類的語句。我的家鄉盱眙有一處本不出名的小山,虧了南寧書法家米蒂的題字“第一山”,近年來竟有不少外地遊人慕名而來,讓小縣城頗有幾分自豪。

形形色色的美術字更為漢字的形美推波助瀾。歌手江濤的MTV作品《創造》,用電腦設計出的歌詞字體獨樹一幟,很有個性。這些字或扁或圓,亦莊亦諧,動靜相宜,錯落有致,千變成化,精彩紛呈。古老的中國漢字鍍上了現代科技的光輝,更魅力四射。

漢字的形與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足以讓稍有想象力的人展開無盡的遐思:“笑”字,活潑可愛;“哭”字,愁眉苦臉;“巍峨”,山的高大頓顯眼前;“嫵媚”,少女的嬌顏潛入心底。難怪中國人愛將“字畫”連在一起,漢字本來就是可以入畫的。

文化層次的不同,人生閱歷的不同,對漢字字義的理解隨之不同。我看《紅樓夢》與文學家看《紅樓夢》的感受肯定不一樣,這也就是為什麼同樣的文學作品,有人推崇備至有人卻視若糞土的原因。平常的一句話,如“你是個大壞蛋!”可能是孩子的童言無忌,也可能是情侶的親密調侃;可能是路人的厲聲痛斥,也可能是某君良心發現後的深深自責。細細品來,漢字的義真及奧妙無窮。

漢字之美,還美在她只對真正愛她、懂她的人撩開自己神秘的面紗。你看成千上萬個漢字就像成千萬個小魔塊,在語言大師的“點化”下,忽而成了驚世駭俗的不朽鉅著,忽而成了清新雋永佳美文,忽而是淺吟低唱,忽而是疾風驟雨,忽而是行雲流水,忽而是欲說還休……而我們,正是被這些小魔塊們深深吸引,才會“沉睡不知歸路”,才會“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夜深人寂,挑燈夜書。會心之處,不覺莞爾。

漢字之美妙在多維

漢字分篆隸楷行草,書法成為獨具一格的藝術,書法家人數之眾多,書法工具之精益求精,書法藝術之令人驚豔……舉世無雙!漢字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文字,本文從幾何學角度發掘漢字之美。

幾何學研究空間,空間具有維度,維度越多自由度越大。維度較抽象,舉例以明之:洞中潛蛇為洞壁所限只能前進後退,它的空間只有一維。原上奔馬除前進後退外還能左轉右轉,它的空間是二維的。空中飛鳥除前進後退左轉右轉外,還能向上騰飛向下滑翔,語云:“天空任鳥飛”,鳥比誰都自由,因為三維空間具有最大的自由度。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聯合一維時間與三維空間構成“四維時空連續統”。上例中的蛇馬鳥如在運動,它們的空間位置就隨時間而變化,各自之維度還要增加時間一維。在愛因斯坦看來,飛鳥是在四維時空中翱翔。

為突顯漢字之美,先看一下拉丁語系的拼音文字。語音只隨時間而變是一維的,以字母為單元的拼音文字本質上也是一維的。以圓珠筆寫英文字,彎彎曲曲有如蛇行。英文書法精品是用鵝毛筆或沾水鋼筆寫出的,隨用力輕重不同,筆跡寬度略有變化顯示出空間韻律,比圓珠筆寫出的筆跡更美,源出於寬度方向的附加自由度。但鋼筆字寬度變化有限,猶如前例之蛇洞略放寬些而已,充其量也只能說具有一維半空間。

言歸正傳。漢字書法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甲骨文之神秘美,鐘鼎大小篆之古樸美,隸體之端莊美,楷體之雋秀美,行書玉樹臨風之飄逸美,草書筆走龍蛇曠世奇美難以筆墨形容,“公孫大娘舞劍器”庶幾近之。

字如其人:王羲之、褚遂良、顏真卿、柳公權、張旭、懷素、蘇、黃、米、蔡……名家輩出各領風騷。書法容百家而各顯其個性之瑰麗奇美,源出於漢字具有極大的自由度。

自由度來自多維空間。漢字有指事、象形、形聲、會意、轉註、假借六書。象形字從圖形轉化而來,理所當然是二維的。其餘五書也多半包含象形部分,例如形聲字一半象形一半擬聲,非二維不足以容納。再者,漢字是由橫、豎、點、撇、捺等筆劃構成的,好比在桌面上拼七巧板,必須有二維的自由度才能拼出千變萬化的美麗圖案來。可見漢字本質上是二維的,如原上奔馬縱橫馳驟,為漢字之美奠定了堅實基礎。

書法講究構架,類似於繪畫之構圖。至少須有二維空間所提供的大量自由度,字形才談得上構架,才能體現出篆隸楷行草之特色,才能將各家之不同風格表現得淋漓盡致。

書法講究懸腕。書法家手腕懸空,方能隨心所欲運臂使指揮毫著墨,在三維空間中發揮最大的自由度。

書法講究筆法,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其獨特的工具,毛筆是所有筆中最神奇的。筆也有自由度:圓珠筆只有一個自由度。鵝毛筆和鋼筆的筆尖分叉,可在寬度上略為施展,其自由度介於一二之間。毛筆由千百根毫毛組成,每根毫毛可有不同程度的彎曲,其自由度豈止千百?正因為毛筆有這麼多的自由度,書法家才能得心應手揮灑自如,一支筆寫出千般字。尊毛筆為眾筆之王,誰曰不宜?

毛筆的眾多自由度運用得宜,可增加書法之維度。筆穎蓄墨之豐欠,運筆力度之輕重,筆鋒走向之偏正,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顏真卿楷書嚴正豐厚極富質感,柳公權筆力遒勁挺拔而具骨感,均能產生視覺之立體效應,是為三維。不信嗎?筆力千鈞之讚語曰:力透紙背。如無垂直於二維紙面的第三維度,朝哪兒透啊?

“草書之筆走龍蛇與西文之蛇行如出一轍,為何獨鍾情於草書?”別忘了還有公孫大娘舞劍器:“〔火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杜甫《劍器行》)。草書之美是動態的,動感來自“飛白”,此乃毛筆字所特有。當筆穎欠墨執筆者運臂如風時,筆鋒在紙面掃過顯出黑白相間的飛白,筆飛墨舞當非過譽。草書是既有二維空間構架又顯時間變化的三維時空藝術,具有極大的自由度。狂草連筆自上而下一氣呵成,宛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李白《望廬山瀑布》)。草書的這種居高臨下一瀉千里的宏偉氣勢,是橫向蛇行的西文書法無法比擬的。假如愛因斯坦看到懷素的《自述帖》,他會說:“這不就是我的時空連續統之藝術再現嗎?”

誠然,基於拼音字母的橫寫文字也有其優點:見字發音方便學習,字母易於輸入電腦,以及與數學公式兼容等。但就美感而言,漢字堪稱獨步,書法已成為家喻戶曉雅俗共賞的藝術。反觀西方,有誰見過用拼音字寫的匾額楹聯條幅扇面?

意猶未盡,不吐不快。我經常遇到一些歐美科學界人士,他們對歷史悠久的中華文化表示欽佩。奇怪的是,個別同胞卻打著“科學”旗號試圖全盤否定傳統文化,他們無視詩經離騷漢賦唐詩宋詞元曲之曠世奇美,無視先秦諸子哲學之精湛深邃和孔孟墨人文精神之仁愛寬容,他們忘記了中華文化曾同化各族澤被四鄰,忘記了我國古代科學技術曾領先世界。世界史上的一些古文明曾璀璨一時,卻在歷史的風雨中相繼凋零。中華文明歷久而彌新,這難道是偶然的嗎?謂汝不信,漢字為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