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情感叫“離愁”

蒋勋: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叫“离愁”

勳衣草丨蔣勳美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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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來看李後主的《烏夜啼》,也有叫做《相見歡》的。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烏夜啼》)

大家在閱讀李後主這些膾炙人口的句子的時候,我想我沒有必要一個字一個字解釋,因為大家都非常熟悉了,像“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到今天它好像變成了我們自己的感受。

像“剪不斷,理還亂”,你在寫信、寫日記時可能都用過,也許在你不知道李後主這個名字之前就用過。我記得自己小學五六年級就開始“剪不斷,理還亂”了,寫畢業紀念冊的時候也在寫這個句子,所以李後主的影響力是很驚人的。

不過大家也會發現,李後主的文學成就其實來自於民間,我說民間是說他早期的生活並不是一個文人,也不是一個詩人,他反而是在流行歌曲裡出來的,“剪不斷,理還亂”是非常類似流行歌曲的感情。

蒋勋: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叫“离愁”

你會發現後來包括像蘇東坡這些人,都不會寫這樣的句子,因為這種東西很女性化,好像是女性在刺繡的時候一堆東西解不開來,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清的那個感覺,而這種感覺常常不是文人的感覺。所以我覺得,李後主應該是最喜歡流行歌曲的一個詩人。

我們今天如果常常去卡拉OK唱歌,你會發現那些流行歌曲跟我們讀過的許多文學名著的來源是不一樣的。一個人如果整天唱卡拉OK,他去寫詩的話,他的文字跟在中文系出來的人,絕對不一樣。因為他們的淵源是不同的。比如說我們在江蕙的《酒後的心聲》裡面,會感覺到一種民間的酒家喝酒悲夜的情感,那個東西是你在書房裡想象不到的。

我常常覺得,要了解李後主,恐怕要了解他前半生那種花天酒地的生活,而在花天酒地當中,他跟那些女性的廝混——對不起,我用到了這麼粗俗的字眼——廝混。可正是這種廝混,他才會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感受。因為這種感受像我們在前面說的,是非常女性化的感情。

蒋勋: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叫“离愁”

我相信男性都不太容易懂得“剪不斷,理還亂”,它就是糾纏,是在做女紅的時候發生出來的生活體驗。“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其實非常淺白,就是離別的哀愁,就是一種滋味,可是這個滋味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我們看李後主用到了“滋味”,很味覺的東西,可是大家有沒有發現,流行歌曲裡這種感覺很多呀,就是心頭呀,或者滋味呀,大家有沒有感覺到詩裡面很少用到這種語言?

也就是說,詞的語言更接近民間了,當然這跟李後主瞭解民間最底層的文化有關,講得更白一點,就是歌妓的文化,那些歌是歌妓唱的東西,不是士大夫的,當時士大夫階層恐怕對這種東西很不屑為之,可是李後主他的天真個性裡有這個部分。我都是皇帝了,你敢說我低俗嗎?他反而敢去玩。

不知道大家在讀這首《烏夜啼》的時候,會不會聯想到我們今天聽鄧麗君唱它的感覺,你會覺得鄧麗君唱得很對,好像就應該是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感覺。這首詞直到今天跟民間的流行歌曲還可以在一起。

蒋勋: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叫“离愁”

像“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各位看,這四句完全可以變成流行歌曲,完全是流行歌曲的形式。所以在情感的傳達上,詞是比較傾向於跟通俗文化接觸在一起的。

通俗文化的出現有它重大的意義,因為文學藝術的形式,已經艱難到遠離了通俗。雖然有時候我們在文學形式上說通俗不好,可是有時候通俗是好的,通俗不好是說它可能太過於模仿,或者人云亦云,這個通俗是不好的。

可是在美學上,當我們說一個文學創作在形式上越來越難突破,越來越跟民間脫節的時候,這個時候通俗的意義就是回到世俗,俗世文學自有它的一種活潑和力量。

蒋勋: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感叫“离愁”

蔣勳老師用質感聲音,帶你一起發現文學之美,生活之美。願你在喧囂時代,與偉大的靈魂在書中相遇,找回最純粹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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