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一一黑白山村

小影一一黑白山村​刮洋芋刮下太多的瓤子,大人們會責怪的,那時各家從生產隊裡分得的洋芋常不夠充作一季的主糧。從隊裡分得的洋芋揹回了家,堆在堂屋裡,要將挖傷了皮肉的洋芋挑出來,先弄著吃,還要選出一部分面光、好保管、大的留作四季的菜洋芋。

剩下的洋芋才可以盡我們挑了刮,我們照例是先選大一點的。大的好刮,個頭大,摞一起,三下兩下一盆完了事,外面去玩。由大到小慢慢挑,實在沒有颳得上手的了,接糧又跟不上來,只好將細末末小洋芋用清水洗淨,放在木盆裡剁碎蒸了吃,我們把它叫著洋芋米子飯。

洋芋米子飯每年都是要吃的,時間的長短依了隊裡每年的收成好壞來決定。妹妹稍大一點後,刮洋芋的任務由我們兄妹分擔著完成,各人一臉盆,妹妹的手巧,颳得快,我每每耍點小聰明,趁妹妹不注意時把她盆裡的洋芋撈一些到我的盆裡,以圖早點了結份內的任務,去和別的小夥伴們玩耍。
小影一一黑白山村​也有被妹妹發現的時候,起了糾紛,我必想出點辦法哄她,不讓她作了原告,家庭法庭的判決是不需經過合議且立即執行的,對我們一類頑童頗具一份威懾的力量。 

打豬草也是我們小時候做得最多的家務。於農家來講,豬常常佔很重要的位置,過年的時候吃團年飯,少了豬頭是不成的,再窮的人家過年,哪怕極小的豬頭也要有一個,年才過得正當和完整,這是山裡千百年來形成的習慣。

豬的責任是很重大的,它擔負了許多家庭一年的油鹽臨用、孩子的學費和生病生災一切必不可少的支出。還肩負了改善一家老小夥食的重任,那年月把吃豬肉叫打“牙祭”,記憶中除了過年時肉可以敞開了吃之外,平常好像沒有吃好過,常常盼望著過節或來客,其實也並不是每逢過節或來客就有肉吃的,但總是比平常多了一份機會。

豬既寄託了一家老小一年到頭的一份希望,養豬自然是每個家庭的大事,人都難得溫飽的歲月,豬自然是沒有糧食可享用的,為了豬的一份口糧,大人們在農活的時候把地裡鋤的草收攏,帶回家,不夠的部分,就由家裡的老人和孩子去各處田野採集,方言叫打豬草。
小影一一黑白山村​多年以後我讀《詩經》裡的“采薇”“採蘋”,總是覺得就是小時候打豬草,真是有些讓斯文掃地。 行行都有自己的學問和奧妙,打豬草也不例外。山裡草雖然多的是,但並不是每種都適合做豬草的,牛羊吃的草太粗,豬一般不能食用。

農田裡的草因為是每年新長的,嫩,是最適合做豬草,還有田坎邊長的一些小草也可以。小時候打過的豬草很多,時間太久,名字已記不起來了,一些豬吃了腹洩、中毒的草我現在看見了還是能夠認出來的,這是打豬草的入門知識,必得將這些草從豬草中區別開來,才能保證豬的安全和健康。

到了挖苕的季節,大人們會將苕藤理順,捆好,揹回家,晾在豬圈樓上,備作冬季用。還有每年的七八月間,大人們會到山裡打葛葉,一種藤蔓植物的葉子,也是備作豬越冬的口糧。

打葛葉有時也會帶上我們一起去,運氣好的話,我們就能碰到一種形狀像香蕉名叫八月楂的野果,甜甜的,很好吃。還有好多的刺泡子和酸棗子,刺泡子的種類很多,都像草莓一樣的鬆軟和香甜,長在有刺的植物上,只是個小一些。
小影一一黑白山村​酸棗子的樹很高大,是一種非常耐腐的樹,熟透了的酸棗青裡透黃,吃多了會醉。豬草打回了家,剁過,摻上一點包穀膚子或麥膚子,就可以作豬食了。多數時候,還放鍋裡煮一下,豬肯吃一點,忙不過的時候就直接倒在豬槽裡,由著豬食用。

豬性喜熟食,生食往往拱掉許多在豬圈。剁豬草一手按著豬草快速移動,一手握刀唰唰飛快地剁,比較危險,男孩子一般是不學的,女孩也要較大的時候才學,剛學的時候一般不是剁而切,即便如此,也少有不受傷的,手上難免留下傷疤。

和我年齡相仿的女人,不管她現在是何種的職業和氣質,我一眼就能看出她小時候是否在農村生活過,不從別的,就從手上。 

儘管一家老小,一年上頭都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豬們,但豬們並不爭氣,那年月村裡鮮有百斤以上的豬,背到食品所去賣,多數都不夠級,只能賣個級外的價錢,好多人家只養了一年的豬,殺個幾十斤,還要賣一半到食品所,叫購半留半。

一家老小一年就剩下的那麼幾十斤豬肉,作全家的油水,生活十分的艱苦。俗話說,飽漢不知餓漢飢,一些退下來的老人滔滔不絕訴說當年的種種好處,似乎只有他們在位時,人們才是最滿意的,我想他們並不曾真正接觸過下層,懷念的不過是自己曾經的種種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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