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民文學》雜誌社門前

一個想加入作家協會的文學青年幾次被拒之門外,理由是沒有發表過什麼作品,“這些沒有發表的東西不行,發表過的這點豆腐塊也沒有什麼說服力,儘管對你重要,”一次,一個好心的省作協工作人員告訴當年30歲的他,“除非你能讓《人民文學》發表,哪怕2000字,我們也會考慮。”

這句話深刻影響了他,帶著厚厚一疊稿子,這年春天,一個年近不惑依然孓然一身的黧黑男人向老家水泥廠請了假,興奮地向北京啟程——之前,他無數次向《人民文學》投過稿,但沒有一次得到迴音,他想,終於有機會來一趟,這扇大門或許會向他敞開。

這個星期一的上午,幾經輾轉,他從位於西客站附近的一家地下旅店來到《人民文學》雜誌社樓下。一座不是他想像中那般巍峨的大樓,他望了又望——無數漫長的日子裡,他一直盼著從這裡有一本刊有他作品的《人民文學》寄到他那個偏遠的小縣城,但等到半頭白髮,雜誌依然只能從報攤上才能買到。

有些激動,他來到一樓大廳。大廳裡有個穿著保安制服約摸30歲上下的守門人義正詞嚴地攔住了他。

“不能讓你上去,要麼有人下來接你,要麼通過信件或電子郵箱傳遞稿子。”聽了他的一番解釋,守門人依然不容置疑。

“我是外地來的,還急著回去,不會耽擱多少時間。”他還想進一步爭取守門人的同情。

“不行,這是制度!”守門人不再搭理他,轉臉接待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子的問詢,“我找我的朋友李敬澤,”女子優雅地說。一個他也熟悉的名字,他想起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一副儒雅的知識分子形象。守門人對她很客氣,還告訴了她樓層和房間號。

我找我的朋友肖復興,如果我也這樣說的話,結果是不是也一路綠燈?他想,但一切晚了,因為守門人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

“能不能讓我上去,行行好,就是送一篇稿子的事。”他還想請守門人放他進去。他摸摸口袋,口袋裡沒有可以遞上去的香菸,什麼也拿不出來——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原以為在首都辦事不會有什麼困難。

“不全是吧,我寄過的那麼多稿子難道全是壞的……”他還是不甘心,“我在下面等他們下來行嗎?他們今天總有吃飯或回家的時候。”

“那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得到樓外等,”鼻子尖細鬍子稀疏的守門人說,“我一會兒就換班了,你最好也別指望另一個看守會好心地放你上去……我們這個崗位是專門為你們這樣的人開的,閒散人員沒有人能例外獲准進入這道門……”

有些沮喪,他走出大廳。他在大樓前徘徊,累了,在一處臺階上坐下來。他從揹包裡拿出去年作的一篇短篇小說《水泥廠旁這潭死水》和一塊在公車上還沒有吃完的麵包。他情不自禁地讀了起來,這篇他傾注了無限感情的非完全虛構小說,他改了4遍,一篇自己還算滿意的小說——快12點了,倒是不少看上去像是文化人模樣的人從他身邊面無表情地經過,他一陣陣猶豫,不知道稿子遞給誰合適——他木然地觀察著,同時悲愴地在想,稿子千里迢迢到達了《人民文學》,為什麼又被無情地囚禁在了門外……



在《人民文學》雜誌社門前

蔡 誠

在《人民文學》雜誌社門前

在《人民文學》雜誌社門前

又名蔡我的、江河等。非著名作家。矢志不渝的讀者、夢想者。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已在眾多報刊發表百餘萬字作品。有多篇詩文入選各種選本。已出版《生活是修行,孤單而美好》、《有一種生活叫無奈》、《無題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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