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清晨從霍巴特出發,透過機場玻璃,遠眺塔斯馬尼亞壯美的日出。我繼續陷入夢境,沉沉酣睡,直到舒適的澳洲航空的飛機,降落在烏魯魯機場。

“水平線這個名稱大概是人們認為海像盤子一樣平坦,其盡頭如瀑布一般傾斜那個時代的遺物。”

片山恭一《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說實話,來到澳洲之前,我並不知道這是哪裡。它的讀音彷彿一個含混的密碼,一道費解的難題。

直到我在沙漠的邊緣看見了它、認出了它:紅色的巨巖烏魯魯,《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的取景地。

一處真正的世界的中心。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作為一個隨時在路上的人,我很清楚,沒有任何機會可以重新開始——儘管我反覆地提起它的必然。

“重新開始”是一種說法,一種營造幻覺的手段。它讓我們再往前走幾步,甚至走到臨終的一刻。

哪怕是用了後退的理由。

“我的人生中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另一次是遇見你。”

片山恭一《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所以,我怎麼可能錯過《在世界中心呼喚愛》這部影片。

2004年的片子,整整十四年過去了,像是青春期一道頑固的疤痕。

某一刻,你必須承認自己所愛的會以各種方式抽離你的生活;你也知道,自己終將過上平凡而沮喪的人生。

好在記憶裡有過愛的湧動,曾掀起過巨浪滔天。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赤紅色烏魯魯岩石的一側,飛機正輕盈地飛進沙漠。闊遠寂寥裡,留下一道綿長的留痕。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所以,這注定不是Route 66上的哈雷,老派的雄心壯志。這是一條駛向紅色沙漠的旅途,一路去到世界中心。

“看什麼都像是沙漠,滿目蒼翠的山野也好,碧波粼粼的大海也好,人來人往的街道也好。本來是沒必要到這樣的地方來的。亞紀死了,世界淪為沙漠。她逃去了,逃往世界盡頭、盡頭的盡頭。風和沙將我追趕的腳印抹消。”

片山恭一《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說實話,沒來之前,我無法想象,真的會有一顆心臟裸露在林木疏然的沙漠中跳動。

這很美。就像時隔多年,用冷漠封閉的自己,假裝是一片情感荒漠。任憑風吹日曬,任憑天黑後氣溫降到冰點……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一切的感官圍繞著你。可你依稀能感到,自己那顆時刻準備好沸騰的心臟。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我有三十個紋身,其中只有一個是由字母組成的:SAUDADE。

這是加里西亞語和葡萄牙語中共有的單詞,帶著強烈的宿命感。它的意思是:你所渴望的事物可能永不會真正歸來。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漢語裡,也有過類似的詩句作為註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你來到世界中心,一個人來。你知道宿命抵達的必然。但你從沒想過,會是一個人。

一個人聆聽一顆巨大心臟的跳動,一個人面對幽深的巖谷,一個人去撫摸歷史的岩層……

一個人,一個人。

旅行不過反覆提醒你這件事。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孤獨是終極的,不可能被消滅。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借了太多的手段去消解孤獨。

可惜很多時候,我們忘了和孤獨同行是恆常的。這讓人變得更加脆弱。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沙漠夜晚的星空,清冷透徹。孤獨,是身處沙漠裡細品晚宴上一道道美食,是在所有的燭光都暗下的一刻,進入寂靜肅穆。

自然的聲音愈發清晰,心臟的跳動和岩石的跳動漸漸化為同頻。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在黑的層次裡,只有「星光原野」的展覽,散出五萬多點宛如螢火的微光。

我想起一些逝去的情感,像切碎的電影畫面重新拼合起來,在暗夜裡發出刺啦刺啦的巨響,透過雲層徐徐地拉片:

“不就是他和你說了一句我愛你嗎?我和你說一百遍都沒有關係,人的一輩子就這樣。”

“只要你在身邊,我就覺得似乎把人類文明的所有事都經歷了一番。只有我能給你這樣的愛,我攜著整個人類文明來愛你。”

“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瞬息萬變,情愛也如是。但無論怎樣,寫下什麼都是一件證據。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今天的文字都是真誠的,證明我此刻深愛著你。”

“我太愛你,你還是別往這份愛的深處看,是深淵般的愛。不是人間,是星空的東西。”

“一條筆直延伸的白色的路在遠方眩目耀眼的光照中消失不見,不知道再往前會有什麼。有人說是虛無,但沒有人見過。所謂死,就是這麼一種東西。”

片山恭一《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深淵般的愛,不是人間,是星空的東西。人一輩子活在某種強烈裡,會過早耗盡一切的。

有些人一輩子沒體驗過愛,有些人一生都在消耗著愛。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次日清晨四點,我瑟縮成一團,伏在駱駝背上,等待日出。

天亮之前,沙漠的氣溫很低,偶爾能瞥見野兔和野鼠,在灌木裡悄然穿行。

人群裡的孤獨,會讓人忍不住去驗證記憶裡確鑿的暖意。在黑暗裡的烏魯魯沙漠,我似乎論證出一個感情的黑洞。

但造物最妙之處,在於它很安靜的,從不給出任何反饋。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陽光一點點地將巨巖染紅,直到地平線徹底地綻亮。某個瞬間,我被送回了一間明亮的屋子。我們曾經在那裡聊過餘生,聊過未來的生活。我像個大女孩,一個女人,站在一旁安靜乖巧,又忍不住調皮。

這個日出的時候,面對烏魯魯巨巖,我永遠記得這個畫面。岩層像是記憶書冊的一頁,隨時抽出來,可以讓我們重回過去的日子。

“我想也許是因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世界都變成了我們喜歡的樣子。”

片山恭一《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哪怕它們在從前,沒有真的發生,它們也一直在這條時間線上。在你即將出現、還未出現的任何一個時刻,故事總會回到應該發生的那天。等著我們清洗,我們回去。

那些將吻未吻的,那些愛過又斷了的,那些沒來得及徹底去愛的……在另一種時間裡,它們是連續的,它們連接起我們最真實的生活。一種用足夠強大的創造力去填空的本事——我們的本事。它們讓過去的、未來的任何一點,永遠連接上此刻。

在世界的中心,時間被賦予了新的意義:那就是,我們擁有的最美好,永遠能從此刻之前的一秒開始。

親愛的,今天我一個人去了世界中心

還能愛人,還能被傷害,還能為愛痛哭。還能重新上路,就是最年輕的。

這是時間的法術。

我會記得自己在世界中心說過這句話:

親愛的,我愛過你、將要愛你,永不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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