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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子文集
少年生活在洪江
之三十一：
繼母當了省勞模
自從六三年父親把我送進洪江帶子街江坪村小學校裡和肖老師住以後，我基本上就很少看到繼母了。特別進了中學，又是住在學校裡。星期天我也很少回家，所以一兩個月才和繼母在父親那裡吃攴飯見見面。漸漸地我淡忘了小時候在洪江瓷廠的和繼母在一起生活的不愉快的往事。六六年上半年，正值文化大革命初起，全國都興起成立紅衛兵組織的熱潮，而穿著一身綠軍裝象解放軍威武雄壯模樣的就是紅衛兵的象徵。我想加入紅衛兵組織，也想有一套那樣的綠色軍裝。我去找父親要錢扯布做綠色軍裝，父親說他的錢都交給繼母了，要我去找繼母要。星期天上午我去父親房找繼母，誰知她一大早就回洪江瓷廠了。我又跑到洪江瓷廠，終於在一車間的機器旁找到一身都是泥漿灰的繼母，她在初坯車間忙碌，她是車間主任，星期天也不休息，機器出故障了，在和工人一起找故障。見我來了，立馬走出車間問我來幹什麼？我說出來意，她就板下臉了，說她沒錢，叫我去找父親要錢。我只得喪氣的又跑回父親那裡訴說繼母不肯給錢之事。父親還是沒錢給，我哭了，哭得很傷心，並絕食不肯在他那吃晚飯，父親只好叫我下星期天再去找他。我知道有希望了，一定是他去找繼母要錢後再給我。後來我穿上綠軍裝了，是父親給我扯布做的。通過這件事又使我對繼母增加了些怨恨。
文化大革命的初期，學校開始停課了，我參加了紅革聯的口頭宣傳隊，每天上午去大街上喊口號，搞紅色的政治宣傳，鼓動搞文化大革命。一日上午口頭宣傳隊的同學拿來幾張票說是學校發來的。看見是電影票我們幾個人高興得不得了，按票面上的時間我們於當天上午九點就進了電影院。只見舞臺上排了一排桌子，坐了有五六個人在上面，我想放電影之前還要先開會呀？觀眾席的位子已坐滿一大半人了，我們幾個人都找到位子坐在一排了。我往臺上認真一看，有個戴著紅花坐在臺右邊一點的阿姨很象繼母。我覺得很奇怪，繼母怎麼會戴著大紅花坐在電影院的臺上呢？我把整個電影院裡掃視了一番，看見那舞臺上一排橫幅，上面寫著: 熱烈歡迎省勞模巡迴演講團來洪江演講。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繼母是這省勞模演講團的嗎?難道她被評上了省勞模?我把眼睛擦了又擦，再一看確實那是繼母坐那兒。這時一認識我繼母的女同學也喊了起來: “藻子，你看！你後媽坐在臺上！她還戴著花呢，可能是勞模吧?"緊接著，幾個同學議論開了，還是那女同學說，因她的媽媽和我繼母同在洪江瓷廠，她媽媽說我繼母還是老黨員，老先進，工作最積極肯幹等等。說得那幾個同學都羨慕得我要死。這時我心裡隱約有了一點自豪感。
大會開始了，一位男幹部講話，他最後是說請洪江瓷廠的三八紅旗手，洪江市先進工人，省勞動模範徐桂英介紹她的先進事蹟。我跟著大家一塊使勁鼓掌，我想聽聽繼母有哪些先進的事情。原來繼母出生很苦，從小沒有父親，從9歲起就給資本家當童養媳，解放後她脫離了那資本家的家庭，參加了革命工作，她很感激黨和政府給她第二次生命。所以她很努力發奮工作……我很認真地聽完了繼母的演講。很受感動，一時把她過去不關心我，不喜歡我的事情都拋開了。
演講會結束了，我很激動地跑到臺下，迎著剛走下臺的繼母，很高興地微笑著喊了一聲:“媽媽!"
這一聲媽媽是我喊得最親熱最甜蜜聲音最大的一次。
之三十二：
游泳的驚險事
六七年夏天，已停課一年了。我們名義上已初中畢業，實際只讀了兩年書。畢業了就不能再住在學校裡了。父親又安排我住進飲食服務公司那樓上的女職工宿舍裡。在那裡住沒有在學校裡住自由，特別是晚上我一個人和幾個阿姨在一起沒有共同語言，又不能出去玩，我只好每天晚上看小說，早早睡覺。白天要完成父親佈置的寫日記寫大小字的任務外，其餘時間就到處去玩。玩得最多的還是騎單車和游泳，其次是上同學家裡去玩。那時的我，已摸熟了整個洪江能游泳的地方。我的游泳技能已在洪江女同學口中很有口碑的。誰都羨慕我的勇敢和有時間玩。
有一天下午，遇見同班女同學桃子，我問她想不想去游泳玩?她說她還不大會遊，有點怕，我見她有點想去玩的意思就極力慫恿她去玩。因為我正好沒有伴去河邊。我告訴她，我會負責她的安全，我曾經教過許多女孩子學游泳等等。她心動了，我立馬帶著她奔到巫水路沙子坪的那河邊。因那邊河面不寬，兩邊的水不是很深。我倆在水裡嘻玩了一陣，我習慣在深水玩，很想遊過河，通常我每天都要遊過河再游過來，才過癮的。桃子聽說要遊過河有點害怕，遲遲不敢遊。為了鼓勵她我叫她看著我游過去了，我又游過來了。我說沒事吧，你跟著我後面遊，游到河對岸時我能踩到底了，你再踩到底就行了。於是我在前面遊，她跟在後面遊，快到岸了我踩到一大石頭站住了，她看到我站住腳了，她在離我約一米不到的地方也想踩底了。突然，她下沉了，只露出兩隻手，忽一下又冒出頭來擺手，忽地一下她又不見了，我嚇得半死，渾身抖顫，我還沒救過人，不知怎樣才能救她，我的腿已不聽使喚，就是下水去救她，可能我還會先嗆死的。這時上游正好划來一小漁船，我使動招手大喊救命!救命！桃子已被水衝到了下游，只見她一上一下地浮在水中…人命關天，救人要緊，那漁船上的人趕緊跳下水把桃子撈到船上面了。我遠遠地望著這一切的發生，看到那小船駛向了對岸，把桃子從船上背下來，放在河岸邊。這時的我已全身癱瘓一樣倒在河灘上了，一下子自已也昏昏沉沉倒了，不知怎麼回事。(我因缺營養從小就貧血，常昏倒)過了一陣，我忽然清醒過來時，天已快黑，對岸的船和人都無蹤影了。我不知道桃子是死還是活?我該怎麼辦呢?，我也想死了，但不知道怎樣去死。又一想，萬一桃子沒死，那我不是白死了嗎?我還是掙扎著站起來，慢慢的走到河裡，慢慢的遊過了河，提心吊膽回到宿舍，鑽進食堂匆忙扒吃了炊事員給我留的飯菜。幸好那天是星期天，父親和繼母過週末去了，沒在食堂吃晚飯，就不知道我。我懷揣兔子睡了，那晚老是夢見桃子喊救命…，我總是被驚醒。
第二天早上，我不敢起床，更不敢下樓。在床上等著死刑的到來。突然，一婦女在樓下大喊:肖書記，你出來!肖書記，你怎麼養了這麼個女兒？…差點把我女兒淹死了……我躲在床上不敢出大氣，聽到那女人喊話後，我馬上坐起來，因為桃子沒死!桃子沒死！她媽是說差點點死了！我興奮了！太好了！幸好我昨晚沒去找死，不然，我就冤枉死了不值得。桃子的媽媽喊罵了一陣，見我父親還沒來她也就邊罵邊走了。
後果可想而知。我被那雞毛撣舞了幾下背，被扣一個月的零花錢，被罰寫十頁大小字，父親強行規定永遠也不准我去河邊游泳。
我在宿舍裡躲了幾天，怕碰見桃子，也怕碰見她媽媽，怕她罵我。沒想到三天後我下午偷偷地溜去玩時又碰見了桃子。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對她說，我差點點把你給淹死了，而桃子卻憨厚地笑笑說:“不怪你的，是我自已不會游泳…"之後我們還是好朋友一樣親近。不過，我再也不敢喊她一塊游泳了，她也再不隨便下河玩水了。
之三十三：
一家人分三派
六六年下半年時，文化大革命已掀起高潮。人人都處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熱血沸騰之中。學生不用上課了，好動的調皮的最亢奮的學生就去批鬥校長老師;愛寫文章的就天天寫大字報，寫各種標語口號到處去貼;還有部分人去北京串聯，去見毛主席;還有人忙於成立各種組織，拉人頭，佔領辦公室，成為造反派頭目，招好造反的同學成為其組織的成員;有造反的組織就有了保守派組織，於是兩派組織開展鬥爭，保守派要保人，造反派要鬥人。還有另一種夾在中間的人，叫逍遙派，他們即不造反，也不保守，就是觀望，叫坐山觀虎鬥吧。許多家庭成員也是分成了觀點不同的幾派。我們家就是這樣的，我是造反派的成員，我哥肖慶餘是保守派的成員，我父親是算很小的走資派，繼母本是車間主任也被揪出來成了最最小的走資派，那年，只要是在單位當了幹部，你如果不起來造反，你就成了走資派，就要挨批鬥。父母親兩人不參加造反派，造反派的人就要揪他們鬥他們，保守派的人要保他們，他們沒有觀點，只能明哲保身。我是我們家唯一的造反派，所以偶爾在家裡聚攴時，我們都談不攏的。我大談造反的經，大講文化大革命的要論，哥哥則和我唱反調，和我的觀點截然相反，他們要保護那些走資派，要維護舊觀念。而父母則低頭不語，不敢在我面前議論長短，怕我這個造反派和他們辯論不休。他們已經被單位上的造反派揪鬥，壓制得喘不過氣來了。父親已經被多次遊街示眾，被開批判會，作檢討是小事，有時被人捆綁著拳打腳踢，他只有小心異異地低著頭天天作檢討天天寫悔過書，只求不捱打。繼母前不久才評上省勞模，也有人對她不滿，她當車間主任時曾得罪過人，所以那些造反的工人也要抓她寫檢查，要推翻她的省勞模資格。幸好那些造反的工人本事還沒那麼大，幸好繼母出身是貧僱農家庭，還有她工作一貫認真負責，勤勤懇懇，以廠為家，絕大部分工人都擁護她，所以她比父親的日子好過多了。
我們一家人很少能在一起吃攴飯。這頓飯吃得並不香，大家都沒有那種愉快的感覺，特別是父親心情很壓抑，沒有多說一句話。我和哥離開時，父親心情沉重地反覆交代哥哥要照顧好我，要我們不要去打罵老師們，要我千萬不能惹事非。我覺得父親的話是多餘的，我是個很聽話的很明事理的紅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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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19-21 | 八.25-27 |
| 九.28-30 |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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