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离转业上岸只有一步

那一天,我离转业上岸只有一步

我想转业,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前段时间,坊间盛传一头驴的故事。那头兢兢业业埋头拉磨,在主人不断变换手法之下最终倒在石磨旁的驴,扰动了体制平静的湖面。一时间,人人错愕、深感自危。驴的死,就像一波波涟漪,荡进了大家的心里,而我自然也不例外。

或许,在这之前,这平静的湖面下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其实我知道,自己和故事中的那头驴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非要说比它强,那也就是在工作之余,还能时常光顾街市,还能照顾到初生的孩子。当然,驴的教训实在深刻,那种最后被“卸磨杀驴”的阴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纵使目前生活的一切还算满意,但脱下军装的念头已开始在心底深处暗自萌发。

然真正出乎意料的是,这种念头一旦萌发,就像野草,疯狂地生长,疯狂地撩动着自己埋藏了许多年的躁动。我想,再让我安下心来在这里码字,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春节之后,咨询、面谈、提交报告,一系列转业的程序严谨展开。一如对待平常的工作,我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触动了领导的怒气,不放我走。

当然,这期间要应付周围很多的询问和疑惑。这些询问都夹杂着窥探和戏谑,看起来真诚,其实都是观望,都是看热闹。或许,我的离开能够让周围的人安心,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害怕“离开”这个大奖会落到自己头上。

有时候,我会庆幸自己很有勇气,可以摆脱眼前冗碎的一切,可以勾勒理想中的生活,可以拥抱诗和远方。那段时间,超脱的感觉让我感觉甚好。

当所有人都慢慢接受我即将转业这个“事实”的时候,那个可能多年以后都让我难以忘怀的早上来了。

处长电话里让我去他办公室。

不能离开!

为什么?

不够走的资格!

走还需要资格?

很多人要走,你还排不上!

。。。

那一天,我离转业上岸只有一步

离开的确需要一定的资格,没有哪个地方是可以出入自由的。但走出处长的办公室我还不死心,又开始尝试疏通关系,但结果都是然并卵,事情已成定局。就像隔壁办公室的老孟,只不过,他的定局是转业。

老孟是那种所谓牺牲个人成全大局的老实人,年轻时曾提出转业却被“你很重要”之类的理由强行留下,时过境迁,年过不惑,慢慢变成了“价值空间”不大,必须安排走人的对象。

即使老孟有很多不想走,甚至是不能走的理由,但他还是选择了默然接受,并由此获得了领导几句廉价的褒奖。一次饭局中,借着酒劲,老孟向我道出了心中奔腾过的万千草泥马。

“小陆,这么多年来,我就像在结了冰的湖上行走,现在已经接近湖中心了,步步惊心,想上岸,但成本太高。而你,刚跨上冰面,早点回头上岸还来得及”,老孟腆着煞白的脸对我说。

经年累月对着电脑码字,老孟的脸色一向如此,即使喝了酒也无法泛出更多的血色。

“要是我们能互换就好了,也算两全其美了”,我拍了拍老孟的肩膀。

我说的是真心话,老孟也能听得出来,因为他知道,经历与他高度相似的我,也许某一天会重走他的旧路。

饭桌上的话也只能说说罢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得若无其事地继续过去的一切,只不过,身上很自然地多了一个“想走”的标签。

我只能试图向别人呈现表面的风轻云淡,试图掩盖内心的尴尬。毕竟,走出去的人,就像泼出去的水。然而,现在是水留了一半,另一半又覆水难收,多么尴尬和无奈。再说了,送行饭吃了不少,吃到嘴里的要怎么吐出来。

那一天,我离转业上岸只有一步

同事小张对小陆,对我的想法一直都嗤之以鼻,毕竟他们属于主张留下的多数人。

小张得知我转业的愿望破灭之后,算是诚恳地劝告我:“傻X了吧,你以为奋不顾身地赎回自由身,就能自由了?别想多了,所谓的自由,都是矫情。我们是围城里的围城,走出去还是围城,好好干吧。”

对于小张的嘲讽,我竟无言以对。是啊,只顾执着于离开,却还没看清离开后的方向,这的确是致命伤。或许,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工作只是生活的手段,而很多人却把它当成了目的。

自由都是矫情的

呵,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就像周围的其他人,何尝不是戴着脚镣在跳舞。在同样的环境中,他们至少过得与众不同。可能他们这样的生活态度,可能更应该值得尊崇。不知谁说过,生活不只是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

但我知道,在思维观念和家庭背景的指使下,开弓难有回头箭。脱下军装,是深思熟虑,综合考量后的结果。别人的经验,只能是远远观望。

哪里都不是天堂,哪里也都不是地狱。离开不见得好,留下来苟且或许是最为保险的办法。我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只不过,一个迫切想离开的地方,如何华丽转身成为心目中的天堂,说真的,我没底。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离开抑或留下,不全然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当我汲汲于抽身而出的时候,不少人却为着苟且存留而苦恼伤神。我就处于这样的生态之中,在这个生态里面,那些看似迥异的个体选择,实则都逃不过其中宿命规律:盲目进入——挣扎离开——习惯淡然——依赖眷恋。斯德哥尔摩也好,囚徒困境也罢,它的确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真真切切影响着里面的人。

如今,既然上不了岸,就还得继续湖中央走,但为了不成为第二个老孟,我又想决绝地回头向上岸。这让我纠结万分。

看着熟睡的女儿,我反复思量着自己朦胧模糊的未来。或许,在多年以后一个奋笔码字的深夜,我会再次想起那个往前一步就能上岸的清晨,在一片喧嚣声中哑然失笑。又或许,我会像老孟那样站在湖中心无处回首,张皇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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