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個階層,3種人生,她6年的跟拍記錄,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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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9到2015年,

導演鄭瓊花6年時間,拍攝紀錄片《出·路》,

片子參加了這一屆上海電影節的展映,

並且將在6月30日進行全國點映。

《出·路》跟拍了不同家庭出身的3個孩子:

一個甘肅山溝溝裡的小女孩,馬百娟,

在16歲時,她嫁給了表哥作為自己的出路;

一個湖北的高三複讀生,徐佳,

高考、工作、結婚,這是他選擇的人生軌跡;

一個家境優渥的北京女孩,袁晗寒,

高中退學後,去國外留學,畢業後開了一個藝術投資公司。

在鄭瓊看來,儘管他們的生活天差地別,

但他們都在自己的困境裡,尋找著自己的出路。

片中的主題,關於人的出路到底是什麼,

也在網上引起廣泛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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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瓊(右一)在馬百娟學校

一條:為什麼想到要拍這部紀錄片?

鄭瓊:2008年,一個北京朋友來我辦公室跟我講她女兒的故事。她的女兒叫袁晗寒,17歲,高一留級後就退學不念了。而她所在的央美附中,是很多人擠破頭想要進去的。她擁有著最豐富的教育資源,小學、初中、高中唸的都是最好的。而且他們學校不止她一個人選擇退學。

這件事對我的刺激很大,因為我是從小地方湖北咸寧出來的,高考了3次都落榜。那個時候,我們高中有80%的人都需要復讀,復讀的羞恥感我也背了很久。直到我到北京打工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北京的高考分數線要比湖北低那麼多。

而袁晗寒是北京人,在我看來她擁有的機會像黃金一樣珍貴,她為什麼像吹羽毛一樣輕易就放棄了?我對她的選擇很好奇,想拍她的紀錄片,但如果只拍她一個人比較單薄,所以我另外再找2個不同背景的孩子,來探討出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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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百娟、徐佳、袁晗寒

一條:除了家境優渥的北京女孩,另外兩個孩子是什麼樣的背景?你是怎麼找到的?

鄭瓊:第二個是一個小鎮青年,徐佳。他是我回到我當時復讀的那個高中找到的,19歲了,是農民工的一代。爸爸因意外去世後,徐佳就一直揹負著父親的遺願,發誓一定要考一個大學,這時他正在準備第三次高考。

第三個孩子,一個山溝溝裡的孩子,馬百娟。找她的時候比較波折,我是拜託公益組織的朋友幫我找的。當時是2009年,用的還是諾基亞的手機,屏幕特別小。我就是靠看照片,找到了馬百娟。她的那個學校一下子擊中了我,是個矮矮破破的平房,只有2個老師、5個學生,這就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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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紀錄片從2009拍到2015,一共拍攝了6年,讓你印象最深刻的場景是什麼?

鄭瓊:那個場景可能是整個紀錄片裡最震撼的一個了。馬百娟每天放學回去,她要餵豬,要做飯,幹農活。那天我跟著她去做農活,要下這麼陡一個坡,然後再上來,費那麼大的勁。

我當時看到他們在對面的溝壑上,山那麼大,路那麼彎,人那麼小,就跟螞蟻一樣在爬坡。

他們的生活狀態也真的是像螞蟻一樣在討生活,我當時眼淚都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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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山裡孩子馬百娟、小鎮青年徐佳、北京女孩袁晗寒,分別給你怎樣的印象?

鄭瓊:馬百娟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裡,那種喜樂的狀態也是深深吸引我的。雖然她自始至終只有一件衣服可以穿,雖然她要走上十幾裡山地才能買到學習用具,但是她那個笑容都沒法抑制住。我特別喜歡她像唱歌一樣的誦讀方式,她坐在山坡上唸作文,說她的夢想是考北京的大學,她的夢想很樸素也很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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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佳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教室裡上自習課的場景。所有人都坐著埋頭唸書,被一摞摞書埋得只剩下頭頂。這個場景對我來說太熟悉了,20年前,我復讀的時候,也是這樣高的書牆。20年,整個城市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這個書牆沒有變。徐佳心理壓力很大,孤注一擲要考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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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晗寒,我在拍她的時候我也挺困惑的,表面上你會看到她在遛兔子,捲菸草,吃蛋糕,一會兒錢包掉了四處找,一去畫室就頭疼……好像真的無所事事。但我後來發現了,她其實一直也揹負著一個目標,她在對付“無聊”。

她其實在做各種嘗試,她開酒吧、看電影,然後做裝置,申請學校,其實到後面的時候她也學習,她也做作業,包括假期裡來上海實習。

袁晗寒和其他兩個人相比,其實擁有更強烈的自我意識,並且能最清晰地自我表達,也是唯一一個需要處理更多非物質層面、精神層面東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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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片中3個人物互相瞭解嗎?他們互相怎麼看待對方?

鄭瓊:我在最開始,給徐佳講過袁晗寒的生活和選擇,包括她的個人作品。徐佳說,他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他接受這種不公平,在他的努力下,他的下一代會達到袁晗寒的狀態。但相比馬百娟,他說他要好很多。

我也問了袁晗寒,我問她怎麼看,她擁有這麼多機會,可以走遍歐洲,而其他人不行。她說她在出生的時候,也不能站在天上看,哪個好她就選哪個。

而對於馬百娟,她對另外兩個人的生活完全沒有興趣。

一條:片中三個人物的生活差異很大,你是想表現人的差異嗎?

鄭瓊:他們的差異很大,但我想要表達的不是隔閡,而是融合。

在中國,不同人群彼此之間是不瞭解的,也沒有交流和交集。但是,當你瞭解了另外一群人的生活背景,他們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你就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和行為。

我有一個朋友看完這個片子後說,她回家後對她的保姆好像更寬容了些,因為她明白了,保姆到達今天是因為走過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路。這就是我想要達到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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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這三個孩子最後選擇了什麼樣的出路,你怎麼看待他們的選擇?

鄭瓊:2015年拍攝末期,我其實已經聯繫不上馬百娟了,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後來是從別人那兒知道,她16歲時嫁給了自己的表哥。她這麼早結婚,我其實是挺心痛的。

但我們不能只看她的結果,應該去理解她為何走到了這一步。她因為學習跟不上,很早就退學了,又因為年齡不到,找不到工作。而身邊的人一直在給她灌輸“女人長大了就是要靠男人的”的思想。當所有的路都走不通的時候,可能婚姻對她來說真的是一個比較好的出路了。

3個階層,3種人生,她6年的跟拍記錄,令人揪心!

徐佳的人生軌跡很中規中矩。他高考、找工作、結婚,走了一條最常規、最多人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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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晗寒自由一些,她可以選擇退學,去國外念自己喜歡的藝術;她很有魄力,想開酒吧就開酒吧;她也很灑脫,願意做一個月只賺400塊錢的售貨員。2015年的時候,她自己開了一家藝術投資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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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瓊

一條:很多人都可以在這三個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那你呢?

鄭瓊:這3個人的經歷,我都經歷過。

我從小在湖北的農村長大,我特別能夠體會像馬百娟那樣,在艱苦中喜樂的樣子。後來,我3次高考落榜,最終也沒有考上大學,就好像被甩出整個社會體系。然後我到北京來打拼,一門心思要活下去,這樣的日子過了10年。到現在,我可以有很多自由。

我的自由,不是因為我有錢了,或者打破了階層。我沒錢,也沒有打破階層,我只是打破了成功學強加在我身上的框架而已。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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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很多人看完你的片子都會說你在批判高考,這條片子和高考有關嗎?

鄭瓊:說心裡話,我的初衷其實跟高考真的沒有什麼關係。我曾經和袁晗寒的媽媽聊天,她說:“小孩如果生在二三級城市的話,就是讓她死也要死在學校裡邊。”所以不論有錢的、沒錢的,有身份的、沒身份的,其實我們的文化環境都是一樣的,我覺得這個東西要打破。

就像馬百娟的出路絕不是中一個彩票。當馬百娟變成徐佳,徐佳變成袁晗寒,問題還是不會解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境。在成功學的框架裡找出路,是死路一條。

社會和教育體系一直在給我們洗腦,給我們腦子裡塞了很多屎,我覺得只有當你把這一坨坨屎挖出來,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脫去一切身份、金錢這些世俗的外套,找到自己的使命和價值,就像袁枚的那首小詩一樣:“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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