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結束了軍內的文學影視創作學習任務，從十三朝古都西安奔赴八朝古都開封，在古建築林立的大眾劇院現場觀看了“素韻·真聲”紀念陳素真先生百年誕辰系列活動之陳派經典大戲全本《宇宙鋒》，來自西安豫劇團的精彩演出博得了現場觀眾的一致好評。該劇是為了紀念豫劇皇后陳素真先生誕辰100週年，陳派大家關靈鳳的弟子徐俊霞精心復排表演，演出現場高潮迭起，戲迷們拍手叫好聲不絕於耳。據瞭解，此次陳師誕辰百年紀念活動在祥符調發源地開封舉辦，現場來了許多專家和祥符調老藝人和戲曲同行。此前，我是帶著挑剔的眼光去觀看的，當“洞房”一場中趙豔蓉一段濃郁的陳派大慢板“羅帷帳獨坐我女嬌娥”唱起，觀眾漸入佳境，接著又是一段陳派三起腔，味道濃郁純正，再到“相府佯瘋”後我就抑制不住的激動，觸動，感動。
這出戏是陳派集大成之作，是陳素真藝術的巔峰作品。1952年，全國戲劇匯演，陳素真先生看了漢劇大師陳伯華的《宇宙鋒》很喜歡，就跟陳伯華要了劇本，著手移植為豫劇版本。1952年12月首演於江蘇徐州，上演即取得巨大轟動。戲劇界把京劇梅蘭芳、豫劇陳素真、漢劇陳伯華三家《宇宙鋒》並稱，這出戏也是三個不同劇種大師的巔峰之作。六十年來《宇宙鋒》一劇深受觀眾喜愛，陳先生晚年多次展演，每帖此劇劇場票供不應求。
此次徐俊霞復排的《宇宙鋒》全本，由劇作家、戲曲理論家、編導、陳派藝術研究專家石磊先生操刀改編整理。它以繼承豫劇大師陳素真先生的《宇宙鋒》為基礎，又挖掘豫劇老本《一口劍》中的指鹿為馬、洞房驚變、出逃團圓等場次，以“陳派遺韻、祥符正宗；老戲新演、推陳出新”為宗旨，呈現出此全本《宇宙鋒》。
劇本遵循陳先生1980年河南省匯演版本和山東演出版本《宇宙鋒》。從唱腔，身段嚴格按照陳先生的路數排練。徐俊霞繼承了陳先生在此劇裡常用的板式和韻律，多用飛板演唱，載歌載舞，精妙絕倫。用“哭劍”板式唱“裝瘋”橋段時動人心絃。徐俊霞把陳派沉鬱遒麗的唱腔風格把劇中人趙豔蓉的苦楚表現的淋漓盡致。“裝瘋”時陳派獨特水袖表演如：“煙花袖”“團花袖”“飛天袖”“刀花袖”等19種水袖展現的更是美不勝收，“今日裡”一段唱腔也是陳派聲腔的精華，掌聲不斷。
眾所周知，“宇宙三鋒”中，陳素真和陳伯華的《宇宙鋒》只有“相府裝瘋”和“金殿裝瘋”兩折，梅蘭芳據說演出過全本《宇宙鋒》，後來也只演“裝瘋”部分。這主要是因為劇情鋪墊太長，主角地位不突出，這大概就是《宇宙鋒》“裝瘋”部分代代相傳，而全本戲卻鮮見歷史舞臺的主要原因吧。近年來，多個劇種相繼出現了全本《宇宙鋒》。這些全本整體框架和傳統故事基本一致，基本包含“兩計兩瘋”（“美人計”、“借刀殺人計”和“相府佯瘋”、“金殿裝瘋”），但是劇情具體創作和設計又各不相同。
就故事架構而言，原始全本《宇宙鋒》的傳統劇情，說的好聽點是曲折，說的難聽點是拉雜。如果拋開整個戲後半部分的“相府裝瘋”和“金殿裝瘋”，但就前邊的“美人計”和“借刀殺人”便可以形成一部以趙高耍奸使詐為立意和特色的權謀大戲。因此，這樣複雜的劇情比較適合過去通過連本戲的形式進行上演。然而，現今社會已經不流行演出連本戲，即使是一部戲，演出時間也不宜超過兩個半小時。因此，為了適應當下情況，硬將整個傳統劇情裝到一部戲裡，並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顯然不合時宜，無論是京劇、漢劇，亦或是豫劇，“相府裝瘋”和“金殿裝瘋”兩折戲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如果弄全本《宇宙鋒》，留給劇本改編者的發揮空間只有一個小時。
若要把故事講清楚，那就沒辦法講深入，為了劇情更加簡練，脈絡更加清晰，人物更加鮮活，邏輯更加合理，亮點更加突出。創作全本《宇宙鋒》就必須擺脫傳統劇情的束縛，大膽刪減，乃至創新。如果能夠另闢蹊徑，設計一個更加精彩，同時又能跟戲核“裝瘋”完美對接的嶄新劇情，當然最好不過。此次對劇本進行全新演繹，傳統的兩折予以提煉保留，而對故事進行了拓展，全劇包括了指鹿為馬、帥府攔轎、洞房驚變、修本佯瘋、金殿斥君、出逃團圓六場戲，因劇場時間受限，此次演出還刪掉了帥府攔轎一場，但不影響全劇結構，“洞房驚變”唱詞中有交代。那麼，在傳統的基礎上加工的“洞房驚變”是很成功的，劇情連貫，情節緊湊，大段的祥符調唱腔，引人入勝。特別要提的是“洞房”這場戲在各個劇種裡都沒有，是石磊先生通過多年對陳派藝術的深入研究和對該劇劇情深度把握的基礎上提煉整理，幾乎是重新創作編寫的，此折又與原有的兩折經典無縫鏈接，無論是表演、唱腔、唱詞、板式、著妝都嚴格遵循陳派特有的風格，呈現在舞臺上，可作為陳派又一經典摺子戲演出。作為戲曲，不能單純地為了講故事而講故事。因為，戲曲看過一遍就知道故事情節了，很多人之所以願意看第二遍、第三遍，乃至更多便，主要還是去聽你的唱腔，看你的表演。該劇從改變上無疑成功。
據瞭解，2017年初，借調到西安市豫劇團的陳派名家徐俊霞已努力排出該劇並首演。（我能想象一個在河南已經成名，而且獲得梅花獎的角兒跑到外省去排戲，是何等的艱苦，這需要一個演員付出多大的努力，單這一點，徐俊霞就值得佩服。）雖然首演未見多麼深度的報道，但在網上看到演出的部分視頻資料，雖然畫面不是很好，但從音像資料上看此段落已經很不錯，雖然資料不完整，從中亦可以感覺到徐俊霞此版對傳統演出本的堅守，唱詞為全局考慮，勢必做了些調整，但基本保持了傳統本的經典做舞，而且徐俊霞的祥符調的味道濃烈，似陳年老酒，清洌宜人、清香誘人、滋潤綿長。較之以前更正規，更有範兒，這不得不承認徐俊霞是個願吃功、肯用勁兒的好演員。當然在改編本的基礎上儘量保持原有的舞臺風範，這也是一位陳派嫡傳弟子應有的堅守。
就舞臺呈現來看，“洞房驚變”這個摺子裡的徐俊霞太美了，扮相端莊、大氣，嗓音漂亮，純正，將此時趙豔蓉的柔情與委屈都勾勒了出來。一句小窄板“忽聽得譙樓上三更響過”徐俊霞起的堪稱完美，她對新婚夜丈夫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不理解，新婚女對丈夫的體貼都表現的淋漓盡致。她的表演引領每雙目光用深刻去觀察內心，引領每雙目光用成熟與情感交往，又似一罈純正的自產葡萄酒，酸甜可口、沁人心腑、暖人脾胃。而當丈夫責問之時，她的委屈與氣氛，又在“他一言落地千斤重”一段唱腔中傾訴而出，就像我們還盡情享受葡萄美酒帶來的香甜與榮光時，一罈清新爽口的鮮扎啤酒，春雷響處啤酒花爭豔鬥奇，啤酒泡沫到處飛揚。這一折相當成功。“裝瘋”時的癲狂亦入木三分。雖然洞房一折有兩個眼神沒有到位，但並不影響效果。
現場觀眾熱情洋溢的對我說，徐俊霞是有演傳統版《宇宙鋒》的根底的，在2013年紀念陳素真大師誕辰95週年的演出中，她便與胞妹徐文霞合作上演了傳統版《宇宙鋒》，按照上個世紀八十年陳大師流派匯演的演出本排演，並在此之前拜在陳派大家關靈鳳老師門下，並虛心請教李素芹等其他陳派繼承者，潛心鑽研陳派藝術，2017年排出全本《宇宙鋒》，經過一年的打磨和錘練，儼然徐俊霞的趙豔蓉已經漸入佳境了。觀眾在向我描述的時候表現的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但似有更多為演員而驕傲的內心湧動。“當然還需要無數場的演出來總結、提高、昇華。”末了，戲迷老哥還補充道。
金盃銀盃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愛戲懂戲的戲迷們給予了該劇高度評價，這就是成功了，我挑剔的眼光也無處安放，願徐俊霞女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期待更多陳派大戲呈現。
這正是上天不負苦心人，梨園花開有定論；
閱讀更多 豫見文化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