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里尼的霧中風景

“他們的血管裡同時流淌著羅馬人和凱爾特人的血,那是一種充滿活力、慷慨、頑強的天性。”

——《阿瑪柯德》(Amarcord,1973)

從新現實主義走進電影,費德里科·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以他充滿想象力的筆觸勾勒了一個奇妙、風趣而張狂的世界。如果說《孤獨三部曲》是費氏新現實主義時代的終結,《八部半》(8½,1963)是他從現實走入幻想的第一章,那麼《阿瑪柯德》便是揉雜著對青春、故鄉追憶的溫馨又憂愁的狂歡曲,也是費氏電影生涯的集大成之作,在這之後雖然還有數部作品,但沒有一部能達到《阿瑪柯德》的高度。

費里尼的霧中風景

延續著費氏“傳統”,《阿瑪柯德》的敘事仍然是非常規的,由破碎的若干片段組成一副全景式圖像。沒有統一的故事脈絡,也沒有一個突出的中心人物,這裡面的我(提塔)與其說是主角,毋寧說是小鎮群像的一份子。小鎮與小鎮上的人們,才是影片真正的主角。

小鎮是仿照裡米尼建造的佈景,費里尼毫無保留的把故鄉里米尼這個一切靈感發源的地方與他的回憶、懷念,以及小鎮形形色色人與事展現在我們眼前。

費里尼的霧中風景

如今的裡米尼

影片橫跨一整年,從春天開始,以春天結束。開始的時候,提塔還是一個對性有著懵懂期待,歡脫而調皮的少年,他憧憬著小鎮的女神格拉迪斯卡,和同學一起在課堂上惡作劇,觀察婦人們的屁股。他和普通少年一樣,經常惹惱父親,但深愛著母親。他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家庭,好色而固執的祖父,暴躁的父親,花花公子舅舅,同樣調皮搗蛋的弟弟,一個進了瘋人院的叔叔,看起來最正常的母親則聲稱要在鍋裡下毒然後自殺。一家人鬧鬧哄哄卻也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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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段,提塔夜晚闖進了意淫對象——一個肥胖而巨大的女人——的香菸鋪,被對方按到乳房上歡愉了一番,回家後大病一場,說了一堆關於愛情的胡話。他的母親則真的病了,影片末尾,母親病逝,曾經熱鬧的一家子失去了主心骨,都顯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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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以費里尼青年時期的小鎮群像為骨架,融入了不少幻想段落。前半部分以現實為主,後半部分插入了越來越多的幻想。比如祖父在大霧中迷失,弟弟在去學校的路上遇見白牛,提塔和夥伴跳起無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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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些往事因摻雜了主人公對記憶的美化和重塑而半真半假,那下面這兩個就顯然不是真的了。一個是格拉迪斯卡誘惑王子,一個是比辛夜探穆斯林妻妾的閨房,顯然都是本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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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里尼的影片常常模糊敘境音樂與非敘境音樂之間的界限。吹奏樂團是費里尼電影中不可缺少的元素。開頭在理髮店裡,響起了背景音樂,理髮師炫耀的吹起笛子,我們才發現兩種音樂已經合為一體。燒女巫的段落裡也有音樂伴奏,但直到給了瞎子風琴手一個鏡頭,我們才知道是他在演奏。

結尾的婚禮也採取了同樣的手法。舞蹈的幻想段落,他們本在一片沉寂中跳舞,但由於有背景音樂的參與,就讓我們產生他們隨音樂而舞蹈的錯覺,(有人則在模擬演奏樂器)。

費里尼的霧中風景

本片中的說書人直接面對鏡頭講述小鎮的歷史,打破了電影世界的自足和封閉。他一共出現六次,有時僅是路人的角色,對著鏡頭說兩句自己的見解,有時則鄭重其事的為觀眾充當“引路人”,帶領我們走入故事中。格拉迪斯卡和比辛的幻想情節就出自他的講述。

但同時,說書人並非脫離於故事的“全知”角色,而和劇中人產生聯繫。比如路人和他打招呼,砸向他的雪球,他又彷彿是小鎮的一員。這種雙重打破傳統電影的連貫性敘事,給影片增添了不少迷人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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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結尾是典型的費氏大狂歡。已至低谷的情緒到此開始回升。格拉迪斯卡的婚禮看似充滿幸福、溫馨與歡笑,實則潛藏著不安——她嫁給了一位法西斯軍官。片中迎接法西斯軍人的情節,擊落播放國際歌的喇叭,以及父親被法西斯軍官灌蓖麻油,也呈現了這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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