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民間故事)

“呀……”一聲尖叫刺破了寒空。

左鄰右舍衝了出來,只見王二家的小兒子富貴幹瞪著眼,雙手在胸膛間亂抓,嘴巴好似金魚般一張一合,臉扭曲著。一個女人蹲下身子側著耳朵仔細傾聽,頓時臉色變得鐵青,支支吾吾地蹦出了一字:“鬼?”富貴頭一歪斷了氣。人們驚恐地對望,一片死寂,女人說話的回聲在空氣裡瀰漫,幾個膽大一些的年輕人點著油燈走進了富貴的屋裡,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此時王二趕了回來,看著斷了氣的兒子,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兒呀!”大兒子阿牛趕來,扶起老爹,泣不成聲,“弟弟啊你怎麼就走了呢?爹呀,還有我呢!”人群中彷彿有竊竊私語——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大家安慰著王二,隨即散了去。

王二家鬧鬼的事紛紛地傳開了。這是原本生活無憂的家庭:王二自家有幾塊地,每年收成都很可觀。阿牛成了家,娶了媳婦,幫著王二乾田裡的活,小兒子富貴天生聰明又老實本分,王二最喜歡他,再過幾年,等富貴也成了家,再有幾個兒女,這家子才叫圓滿哩!只是沒想,這家子出了這檔事兒,人們都覺得可憐,只是纏上了不吉利的東西,村裡人見著這一家子都遠遠地繞開了。

沒了小兒子,王二隻得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阿牛身上,但小兒子實在惹人喜歡,王二每晚思念他,琢磨著他這輩子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哪來的惡鬼?一來二去的,王二也無心幹活,病倒了。兒媳婦打發兒子去田裡幹活,自己在家裡照顧老爺子,每日三次服藥,王二也不見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好轉,而且他眯著眼睛想休息的時候,兒媳婦在對面鏡子前塗塗抹抹,擦擦粉,塗塗指甲油,刺鼻的味道常常嗆得王二好生難受,但想到她每日照顧他一個老頭子也不容易,也不好說她了。反正自己也時日無多了,將就著過吧。

一天中午,兒媳婦哭著跑進了田裡找阿牛:“你爹沒了,死前還唸叨著鬼。我不想在村裡待著了,我要走!”阿牛跑回家中,發現老父已然斷了氣,兩眼睜著實在叫他心驚,草草埋葬了父親,阿牛便賣了房屋和田地帶著媳婦往城裡去了,之後小日子過得還算有滋有味。

又是夜裡,媳婦坐在鏡前,又回想起那夜,富貴半夜如廁,下床雙腳剛著地,一雙血淋淋的受緊緊地撰住了他,富貴嚇得跌倒在地,黑暗中一女鬼滿頭長髮遮住了泛著紅光的臉……

這樣想著,她撇了撇嘴:“害我在床底下等了那麼久……還好遺產都到了手……”

阿牛夫婦漸漸地習慣了城裡人的生活,和城裡人看起來沒有什麼兩樣。而且阿牛改了名字——王志標,媳婦也改了名字,叫鄭月琴。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只是不想生活在城裡名字還這麼土裡土氣。王志標之前賣掉老家屋子的時候,堅決要把家中的梳妝檯搬到城裡。按他講——這是傳家之物不能丟。鄭月琴當然不痛快——家裡擺著公公的東西,怎麼看都是個梗,每次經過這梳妝檯,她總不敢朝著鏡子看。然而她沒有理由丟棄丈夫口中的“傳家寶。”

這一天是王二的忌日,保姆早早地起來幫王志標和鄭月琴準備祭品。說起這保姆,喚作王曉華,與王志標鄭月琴同村,在他們家當保姆,也和他們住在一起。三人忙乎著半個上午就開始祭拜。王志標雙漆跪下便開始一口一個“爹”地叫喚:“爹啊!兒不孝!沒照顧好您和弟弟。兒子多燒些紙錢,您和母親弟弟好好享用。再保佑您兒媳婦生個胖孫子哎老爹!”說吧扣了四拜就起了身。鄭月琴也跪下了,剛低下頭,那套熟悉的祭詞剛要從嘴裡湧出,“咣噹”一聲,王二的黑白相不知怎的掉了下來,就掉在鄭月琴面前,相框也散了架。她嚇慘了,看著地上的王二似乎在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嘴角好像要溢出冷笑,那冷氣從頭到腳把鄭月琴淋了個遍,讓她毛骨悚然。王志標將她扶起,叫王曉華收拾收拾,就讓鄭月琴在沙發上坐下來。“今天是怎麼啦?呵,難不成你以前沒照顧好我爹?”王志標半開玩笑道。但鄭月琴卻十分警覺:“你這話什麼意思?”看著那張板著的臉,王志標也沒好氣地說:“開個玩笑你至於嗎?今晚有事,我就不回來睡了。”

這晚,鄭月琴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不敢睡就為著早上那件詭異的事。好好地掛在上面怎麼就掉下來了?那麼巧就在這天?那麼巧就落到她面前?越想越覺得瘮得慌。等到夜深人靜,鄭月琴拿了幾柱香,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停地摩挲著:“公公,你原諒我!我不該讓你亂吃藥。還有富貴,嫂子不應該把你嚇死,是我對不起你。就當嫂嫂當時鬼迷心竅。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們就在那邊好好待著,我多燒些紙錢給你們,求你們放過我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接著有毫無邏輯地說了些類似的話。夜裡寒風呼嘯,鄭月琴地心怦怦亂跳,身體不停地顫抖。她害怕,很冷。而門縫外,一隻眼睛正注視著她……

最近兩天似乎風平浪靜,鄭月琴以為這事兒已然過去,卻不曾想,這一切只是開始。都說夫妻床頭吵來床尾和,兩人也忘了上次的不痛快。這晚夫妻倆關了燈上床睡覺,王志標沒過一會兒就進入夢鄉。可這時怪事來了:“噠,噠,噠,噠……”彈珠的聲音在鄭月琴耳邊響起,本來是慢慢地,輕輕地,而後越來越快。她連忙推醒王志標:“快聽,這是什麼聲音?”王志標揉揉眼,仔細的聽了聽:“有聲音嗎?”“你聾了嗎?快聽聽!”“老子耳朵好著呢!有個鬼!我說你最近怎麼這麼怪?明天你在家裡當老佛爺,我還得幹一天活呢!別煩我了!”王志標有些惱火,拖起被子往頭上一蓋就睡去了。鄭月琴可傻了眼,心中又開始七上八下。她這次更仔細聽了,那彈珠似的聲音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明亮,好像就在身邊。她躲在被子裡哆嗦著……另一個房間裡,王曉華面無表情地把桌子上的綠豆一顆顆地彈了出去,豆子“噠噠”紛紛落到了地上……

當聲音漸漸停止,忐忑的鄭月琴終於入睡。但半夜裡,王志標被吵醒,不是因為彈珠聲,而是因為枕邊人。“爹,我不是故意害死您和富貴的,求求你放了我!行行好!放過我!都是我的錯……”這樣嚷著,鄭月琴忽的坐起來,而後驚慌失措地望向王志標。她望見的,是一張冷漠的臉,一種不知名地東西在他眼裡燃燒著。鄭月琴覺得有些神經錯亂,而後手舞足蹈,“啊……哈……我說夢話了嗎?”王志標一臉隱忍:“你說呢?”兩人對視了許久,沉默了許久……鄭月琴地眼神由驚慌變成呆滯變成絕望最後竟變成瘋狂:“哈哈哈!怎麼?你想聽我說實話?好呀!我告訴你哦!那天你弟弟半夜起來,那傻帽,被我輕輕一嚇就成那樣了真是好笑,還有你那老不死的爹……”王志標一巴掌甩了過去,鄭月琴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但她一直笑,目空一切地笑……“真他媽想殺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那麼拿把刀過來呀!”第二天一早,鄭月琴被送進了瘋人院。

王志標沒去工作,在家裡呆呆地過了幾天。王曉華說:“真不幸!阿牛哥你得振作啊!”王志標朝她苦笑:“是該振作。我還沒謝謝你呢聽到她燒香時說的話。”“哪裡!不過是玩手機玩得太晚碰巧聽到了而已。再說王二爺生前對我那麼好,能幫他找出兇手我覺得很開心。阿牛哥,你以後想怎麼過呀?”王志標大口大口地抽著煙:“能怎麼過?誰會要我?孤獨終老唄!妹子,你要是想走就去別的地方找活幹吧,阿牛哥不攔你。”

王曉華低著頭:“阿牛哥要是願意,曉華陪著你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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