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一座內斂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在人類古代文明的發展史上,曾經存在著一個穿越西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間遼闊海域、藉助季風航行,聯繫沿岸眾多國家和地區的海上航運和貿易線路體系,這是古代東西方之間最重要的文化和文明交流通道之一,中國人稱之為“海上絲綢之路”。在7個多世紀之前,著名的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就是沿著這一海上大通道完成了他的世紀之旅,通道的西端是已經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威尼斯,通道的東端就是中國的現在叫泉州的這座城市,歷史上它的名字叫——刺桐。

一座擁有各級文物保護單位800多處(其中,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31處,被譽為“中國之最”的文物古蹟12處)的古城,一個令理學家朱熹感嘆“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的宗教聖地,一座能欣賞到南音、梨園戲、木偶戲和高甲戲等古老神奇劇種的文化城邦……泉州,既古樸清雅又精緻婉約,既內斂深沉又舒展奔放。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幾條老街,喧囂中的古雅情懷

人多、車多、新樓多,現代都市的所有特徵,泉州一樣也不少。乍看起來,泉州是繁華而浮躁的,不禁讓人懷疑“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的歷史真實性。

不過,只要你進了塗門街、南俊巷、狀元街……馬上你就不這麼看了,你立刻明白歷史積澱賦予城市的儒雅氣質,全寫在斑駁的磚瓦上,寺廟的殘柱間,老宅的天井裡……甚至連那些千年古樹的枝葉彷彿也記憶著泉州學子誦讀的四書五經和唐詩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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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門街上,有一座中國最古老的清真寺。

與清淨寺相距不到百米的,則是通淮關岳廟。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這座建於1612年以前的通淮關岳廟,俗稱塗門關帝廟,主祀關羽,民國三年(1914年)增祀岳飛,故改現名。它由武成殿、崇先殿、三義廟三座並排的廟宇組成,均為三進,建築結構要複雜繁美,點點細節都充滿藝術氣息。通淮關岳廟裡形神兼備的眾多塑像,一個個均是你我耳熟能詳的英雄好漢。正殿門口有一對聯:“詭詐奸刁到廟傾誠何益,公平正直入門不拜無妨。”泉州人的開明通達由此可見一斑。

通淮關岳廟后街有一座老宅,泉州話管這類有三進五進院落的大房子叫“皇宮起”(按皇宮式樣建造的大厝),建築造型上的堂皇肅穆,襯托了主次尊卑的尚禮氛圍。老宅的舊名已經不詳,現在叫古厝茶館。紅燈籠映照下的燕尾脊、黑筒瓦、紅方磚、鏤花窗欞,讓人一見就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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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裡有個講古的人,泉州腔的普通話像源和堂的蜜餞總含著核,一把摺扇在他手中變幻著,那些民間口口相傳的故事就這樣活了起來,天井裡的星月彷彿也是陳年的記憶了。

嫋嫋南音,夜色裡的唐宋絃歌

中山中路遮天蔽日的綠蔭和長長的騎樓,讓逛街成為賞心悅目的享受。當“泮宮”兩個大字映入眼簾時,你才明白泉州文廟已經近在咫尺了。

洙泗橋、夫子泉、明倫堂、大成殿,每一個名字都讓人懷想千年泉州的文脈傳承。至今那些奔赴考場的學子依然要喝一口夫子泉的水,向大成殿的孔子燒一炷高香,文廟就成了他們如有神佑的前程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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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文廟廣場上古榕樹被綠色燈光照得比白晝青春許多,樹下坐著一些戲迷,老的少的,相識的不相識的,他們不交頭接耳,很認真地聽著南音藝人在臺上的傾情表演。文廟廣場因為這曼聲清歌的嫋嫋樂音而古意盎然。

唐朝宮廷音樂在中原失傳千年,卻在閩南鄉野找到栩栩如生的克隆版本,找到古樂悠遠的回聲,其間的神奇曲折恐怕只能猜想,不能描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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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泉州欣賞南音,一是看靜態的,二是看動態的。

靜態的南音在開元寺大雄寶殿橫樑的斗拱上,二十四尊身披羽翼色彩斑斕的樂伎有飛天之勢;靜態的南音也在甘露戒臺交疊上收的如意斗拱上,二十四尊樂伎手持絲竹管絃在歡欣地演奏,這是泉州人獻給佛祖的精神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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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態的南音在泉州的街巷中,在閩南鄉野的祠堂邊,在紅磚民居的院落裡。那些互稱“弦友”的南音愛好者,聚在一起,就是一場小型音樂會。

他們手持的琵琶、二絃、洞簫、響板很多都是祖傳的古物,他們對南音的痴迷也往往來自於兒時就開始的耳濡目染。“弦友”們聚在一起,常常不是為了演奏給外人聽,即使搭了臺像是正規演出了,他們也往往不在乎臺下有幾位觀眾。他們總是唱得一絲不苟,猶如在佛前的虔誠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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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泉州有南音的千年薰陶,泉州話有著悅耳的音韻,聽著聽著你就覺得眼前的宅院、石巷、榕蔭都灑滿了曼妙飄逸的音符。

兩座古寺,千年裡的佛光塔影

一千三百年前,如今叫西街的地方,一顆小小的桑樹顯得多麼脆弱,彷彿一陣大風就可以將它連根拔起。這顆桑樹活下來了,活得比這個城市裡的哪一棵樹都老,甚至比哪一座建築物都老。見過它年輕模樣的也只有它身邊的這個寺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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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寺的神話色彩也依附於桑樹之上。據說,唐代泉州富紳黃守恭之所以捐地蓋寺,只因這棵桑樹蹊蹺地開出了白蓮花,讓他確信佛法無邊。如今開元寺大殿上“桑蓮法界”四個大字依然銘記著這一段神奇的歷史傳說。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離桑樹不遠就是甘露戒壇,戒壇是佛教徒受戒的地方,其層層疊疊的方形結構正好營造了一種神秘肅穆的氛圍,這種戒壇在全國已寥若晨星了。甘露戒壇前有兩棵偉岸的菩提樹繁茂得見葉不見枝,因為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頓悟人生,所以菩提樹也成了佛教徒心目中的聖樹。

泉州曾是唐宋時期中國的外向型大港口,不同膚色、不同宗教的人帶來的異域文化,給泉州帶來了清朗開放的氣息。瞭解了這一點,你就明白泉州的一些不可思議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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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開元寺有“百柱殿”之稱的大雄寶殿,始建於唐朝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先後經過唐、南宋、元、明幾次受災與重建,這“百柱”,來自不同朝代、不同寺院,既有宋、元、明各時期的海棠花式柱、圓柱、方柱和蟠龍柱等,也有從已毀的元代印度教寺移來的十六角形輝綠岩石柱。

開元寺裡有很多寶貝,最大的寶貝,就是作為泉州標誌的東西塔了。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這兩座八角五層樓閣式仿木結構石塔,每一個細節都精雕細縷,每個雕像都形神兼備。泉州自古以來就多石雕之能工巧匠,蓋一座東塔為何還要花十年時間呢?那是因為主持建塔的高僧都以質量為本,深明蓋在城市中心的石塔是佛教信仰的根基。就這樣,重達一萬多噸的花崗岩被壘砌成簷角高翹凌空欲飛、塔壁人物浮雕栩翎如生的泉州標誌。而700多年的風吹雨打,甚至1604年的八級地震,也無法撼動它的堅固。東塔被稱為“中國石塔之王”,似也不像是泉州人自吹的。西塔略低於東塔,當然要屈居第二了。不過,泉州人倒是不厚此薄彼,俚語是這樣說的:“站如東西塔,臥如洛陽橋。”東西塔果然如高僧之願,標識著泉州人的精神狀態。

比起開元寺來,承天寺要年輕些,它大約建於957年,此時的泉州繁華了許多。承天寺的前身是一個官吏的後花園,天生就有更濃的詩情畫意,瞧那“月臺倒影”、“一塵不染”、“梅石生香”等景緻,你就明白在這樣的寺院修心養性,可以讓人的精神更快進入無慾無求的境界。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承天寺的名氣沒有開元寺大,所以少了紅塵俗念的窺探,多了專心致志的修行。即使到了今天,這裡依然是一個只管誦經、不收門票的寺院。大家都說承天寺在南俊巷上,然而,你一路找去也尋不見像樣的寺門。因為“月臺”兩字就算是它的門面了,這讓人想到了它的前身即官吏的後花園。進了“月臺”就是長長的巷道,古榕與石經幢交錯其間,“榕徑午蔭”是巷道的詩意名稱。走完這個巷道,真正意義上的承天寺門就到了。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承天寺的建築構成就像一本引人入勝的書,層層遞進,由小器到博大,不事張揚地讓人領悟了佛法高遠的境界。僧人們守著一尊阿彌陀佛銅像唸唸有詞,這比真人略高的銅像重約1噸,是五代時期從印度迎奉來的聖物,如今全身已是斑駁銅繡,承天寺的僧人似乎並不急於將其抹上金粉,他們深知華麗的外表從來不是佛祖的追求。

歷史上承天寺高僧雲集,說明寺院的門面再小無關緊要。泓一法師的生與死,都與承天寺有關。生前他曾在這兒住過,在榕蔭下冥思苦想過,在法堂上講釋過律宗經文,死後亦在這兒積薪荼毗,火化成佛。

泉州,一座内敛又舒展的文化城邦

承天寺費盡心機的曲折,隔絕了紅塵的喧囂,適合有情趣的人來此漫步、緬懷、敬仰,即使不燒香磕頭,也會覺得心靈上、性情上受到了美化和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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