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享受特例探母病

八 享受特例探母病

我在農場勞動不到一個星期,部隊就催我歸隊,說是我母親病危,部隊已批准我回家探望母親。按規定我入伍才半年,是沒有探親假的,但我母親因思念過度而至重病,茶飯不進,臥床不起,已十分危險,父親擔心發生意外,故連續給部隊發了兩份電報,因我是新兵,部隊不好開這個先例。後父親沒法,怕母親熬不下去,就向公社反映了情況。公社黨委書記與辦公室主任和我父親比較熟悉,問明情況後,就以公社黨委的名義發了一封加急電報給部隊,部隊才批准我回家探親。我記得是下午,農場領導把我送到一部吉普車前,車上坐的是一位北航來農場的領導,五十多歲的年紀,什麼職位我不知道,估計是個軍師職領導。農場領導跟首長說,這個小鬼因事回連隊,他的連隊在劉亭機場,請首長順帶一程。首長說好,上車吧。這是我當兵幾年見到的最高級別的首長,還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任何職務。經過兩三個鐘頭的行程,車子到了劉亭機場,首長問我到連隊還有多少路,車子可以直到嗎?我說就在這兒下車,到連隊只有兩三里地,很方便的,不必麻煩首長了,您還要趕往青島。我下車告別首長後,就匆匆趕回連隊。歸隊後,連首長把一切手續都我辦好了,叫我放心,並安排我第二天去青島乘火車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匆忙趕到青島站,恰好分到四營的兩個同學戰友應治有蔡佔泉因事也在青島,他們聞信後也趕到車站為我送行,並一再囑呼我要放心安心。應治有見我走得匆忙,連衣服都沒有換,結果叫我穿上他拿來的乾淨衣服。我跟他們說,只要有人在,其它什麼都不計較。

我從青島上火車,經過濟南,到南京已是第二天的黃昏了。當時我乘坐的是青島到南京的慢車,車速慢,病情急,真是心急如焚哪,我恨不得一時三刻就要飛到母親身連邊,逢站就停的慢車,幾乎使我急出心火來了,同車的旅客朋友見我心急火撩的樣子,勸道,小夥子,慢車就這樣子,急不來的。到南京後就得轉第二天的車,不象現在車次多,車速快,我只得在南京住上一晚,第三天轉乘北京到福州的快車,第四天早上到達鷹潭站。當時從鷹潭到波陽沒有火車,只有一天一班次的汽車,還好我趕上了這趟開往鄱陽的班車,上午11點的時候就到家了。

到家後,只見母親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目光呆滯,一點氣力也沒有。一見我回來了,眼睛突然一亮,掙扎著要撐起來,我趕忙過去把她扶起,母親拉著我的手,輕輕地說:“兒呀,你終於回來了,我怕你是見不到我了。”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了。我含著淚,安慰著母親。父親說:“你母親本來就有病,你一走更加重了,食無味,坐難安,日夜不眠,神情愰忽,以至弄得如此瘦骨嶙峋,呆若木偶的境況了。”我深知,母親是因我當兵服役遠走他鄉而惦念傷感,落下如此重病的。母親的命很苦,三十歲前生的孩子大多夭折,只有一個姐姐還遠嫁他鄉,弟妹年幼且還在讀書,父親又遠在五十多里外的凰崗工作難得回來,平時就一個人守在家裡,孤苦伶伶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有,因而白天黑夜就只有思念,思念,因思念而擔憂,因擔憂而病倒,以至病情越來越重直至臥床不起了。我若再晚來十天半月,可能就真的是面對一堆黃土了。想到此,我就深深地自責枉為人子而越發悲涼起來。

我到家後,經過幾天的精神料理和藥物調養,母親的病漸漸有所好轉,臉上有了笑容,吃東西也有了味口,能下床走動了。大概到了第十天的樣子,父親見母親的病比我剛回家時好多了,想到我是入伍才半年的新兵,不是公社黨委出面發電報,部隊是不好破例批准我回家探親的,為了我在部隊的印象和前程,在母親的同意下,讓我提前歸隊。我當時也是進退兩難,走吧,擔心母親又要惦起病來,不走吧,當時確實是身負使命,沒有別的選擇,都以為當兵入伍能奔個好前程,來光宗耀祖。於是在假期未滿時我就不得不提前歸隊。

那時江西正處洪水季節,從波陽到鷹潭多處被洪水淹沒,交通阻塞,因而只好從樂平上火車再到貴溪轉一站。父親送我去樂平,在車站分別時他說坐船經石鎮街去饒埠探望一下受水災的姑母。父親交待了幾句,慢慢離去,沒多久又返回來,又說了幾句囑呼的話,然後緩緩離去,沒過多久,父親再次返回,重複著剛才的交待,如此反覆多次,我也深知父親難以割捨的親情,為了不使父親難受,我蹲下來埋著頭,雙手捂著眼睛,哽咽地說,你去吧,不然趕不上船。父親又怕我難受,含著淚輕輕走了,依依不捨地走了,我滿含淚水的雙眼,望著父親漸漸遠去的背影,以及他不時回頭的一瞬,心裡十分悲涼,想到此別,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一家生活的重擔,母親的病情,全壓在他身上,這棵大樹千萬不能倒呀,我在心裡祈禱,父親,保重,保重。此事已過去了四十五六年,父親也已作古三十多年了,但在樂平車站分別的情景,至今我還記憶猶新,時時出現在我腦海裡。當我為人父時,才更深切地體會到為人父母的舔牘之情。

經過四天三夜的行程,我提前回到部隊,投入到緊張的訓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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