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Alicja Zmyslowska
這是個遲來的嚴冬，儘管天氣預報已經頻頻報道降溫的消息，寒冷卻是姍姍來遲。從昨晚開始，寒風開始發出沉緩的呼聲，喚來一早的寒意。
此時正是午後時分，天空被抹得乾淨湛藍。我騎著車子，雙手和臉龐被空氣摩擦得僵硬刺痛。剛轉上馬路，一輛綠皮大卡車從我身邊馳過，捲起一股飛揚的塵土。我眯了眯眼，看見前方不遠處的路邊，站著一隻白色的大狗，正準備穿過馬路。
攝影：Alicja Zmyslowska
一聲不太尖利的剎車聲後，卡車繼續前行，在前面路口轉彎而去。我忽然看見剛才剎車之處，躺著一團白色的東西，心裡猛地一動。這時已來到近處，午後的陽光何其明亮，我清晰地看見地上躺著的正是剛才等待過馬路的那隻大白狗。此時，它正艱難的仰著脖子，抬起腦袋，口角溢出鮮血，眼中彷彿閃著瑩光。那無助的眼神一下子刺痛我的心。我心裡一陣遲疑，下意識地想停車，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猶豫。這時路上稀稀落落的走著幾個行人，大家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卻沒有人停留一秒，甚至不知有沒有人投駐一下目光。猶豫間車子已經越過現場，我也沒有停下。
攝影：Alicja Zmyslowska
一路上腦子裡反覆想到剛才一瞬間那隻狗流露的眼神。那是瞬間能讓人讀懂的含意，生命是何其相似！這一刻不存在生物種類的差別。然而，當時的情形，卻不是任何生命都能一視同仁，給予救助。也許那只是一隻流浪狗，它連主人也沒有，所以命也卑賤。也許，那是一隻偶然離家出走的狗，它的主人恐怕也無從知道它的不幸。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也許它的主人只能看到它僵硬的屍體，或者連屍體被誰清理掉都不知道。我想，如果換做躺在那裡的是一個人，那是不是會引來一陣騷亂？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最終能否得到及時地救助，以及那輛肇事的卡車和那位司機是否會得到相應的懲罰，那就不得而知了。儘管以前聽說過無數的車禍事件，也目睹過車禍的現場的照片，但都是驚心動魄，令人膽戰。而今親眼目睹車禍的瞬間，卻是如此輕描淡寫，來得毫無徵兆。我想我是太過耽於想象而產生的畏懼了。殊不知，許多悲傷和恐懼往往源於事後，而非事件的本身。在這樣一個充滿機械動力的時代裡，生命有時是脆弱得如此不堪一碰。而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天氣裡，生命又是如此的單薄。
攝影：Alicja Zmyslowska
幾分鐘後我順著原路回來，地上除了一灘血跡和幾道混著血跡的車輪印之外，什麼也沒有。風，依舊不緊不慢地吹，你若靜靜地站著，或許沒有特別寒冷的感覺，但你若行動，就會感到風的阻力和空氣裡的寒流。幾片黃葉，從空中飛來，隨風翻過馬路，翻過那隻白狗剛才的血跡，不沾一點痕跡地滾向路邊的草叢裡。
攝影：Alicja Zmyslows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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