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無意在網上翻出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劇照，大冪冪秀眉輕蹙的那張俏臉，被眉間一粒硃砂映襯得別樣楚楚動人。
那是素素。凡人素素。記憶與法力俱被封存，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家人甚至沒有名字的一個凡間女子。她只能，與一隻小翠鳥閒話家常。她眉目如畫，身形窈窕，她溫柔善良。她，怯怯，只想好好活著。
可她卻不小心撿回來一個英氣逼人的青年男子，而這男子竟然答應“以身相許”報她“救命”之恩。她不知他乃天族太子夜華君，她只當他是一個尋常男子。她是開心的，從此，將不再孤獨吧？從此，也算是有家了吧？
於是莊而重之拜了天地，歡天喜地成婚。
春宵帳暖，她卻鄭重跟新娘官說：
我們既已對東荒大澤立了誓，是生生世世要成為夫妻的，你便生生世世不能對不起我，你若負了我，那些誓言便不算數了，我會棄了你，永不相見！
在那樣的歡喜裡，她是有恐懼的，這恐懼是“被負”，或是被棄。彼時素素，不過是一個尋常弱女子，她所作所為也與尋常女子一般：嫁一個人，愛他，信任他，依賴他。
於是，當夜華突然失蹤，她苦苦在林間尋找、等待，沒日沒夜。當他回來，縱有萬般委屈千般疑惑，聽他一句“都是我的錯。”“你信我。”就不再深究他的半年之離。
她的恐懼是：你的家人不喜歡我吧？你的家人已經給你訂了親事？而她不敢深究，怕可能會面臨的不堪忍受。這是凡人素素的安全感缺失，更是凡人素素對自己命運的無力掌控。
當她被帶上天宮，被素錦視為眼中釘而不自知。當她知道夜華的太子身份從而開始懷疑這份感情。當夜華為護她周全而假裝對她毫不在乎，她便一日一日落寞安靜下去了。那個鮮活的迷糊的知足的素素，在她自以為的“被負”裡漸漸枯萎。
於是素錦，幾乎是兵不血刃，就擊敗了素素。不是擊敗，是擊垮。夜華的訥言，被素錦演繹成對素素的“無愛”；夜華的退步，被素錦演繹成對素素的“漠視”。然而她還是弱弱地守著“我們既已對東荒大澤立了誓”，認定了即便夜華不愛她也要跟著夜華，因為或許夜華總有一天會愛上她。
直到，夜華為保素素的命親手剜下素素雙目。
素素被素錦一步一步逼到絕境，沒有活路，甚至根本沒想過要尋活路。她唯有恐慌，只想逃離。誅仙台一跳，是她血脈裡青丘女帝的驕傲絕決：你若敢負我，我便棄了你。這已是凡人素素最強有力的反抗了。
是啊，在天君、太子、公主面前，她是如此弱小如此微不足道一個凡人，且不說她沒有力量去對抗，她根本，沒有勇氣去嘗試對抗。認定自己一無所有的她，在與夜華成婚那一刻，便已經把他當作全部仰仗全部依靠。沒有夜華之前，她還曾想去知道自己是誰；有了夜華，她只關心夜華會不會負她，夜華的家人會不會喜歡她。
她沒有了自己。註定慘敗。
二
夜華的第二次婚禮。素錦一身喜服，眉目間是終嫁有情郎的欣悅。可惜，那一夜，她等來的不是新郎的溫柔繾綣，卻是一柄直透胸口的冰冷長劍。
自此，不過是有名無實的“太子側妃”。
她以為總會有那麼一天，夜華會看到她的痴心她的深情。她落寞又期待地等，等那個萬分之一的可能。直到，夜華帶回未婚妻白淺，那個和素素相貌一模一樣的女子。直到，夜華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念道：“這洗梧宮，白淺才是唯一的娘娘。”直到，眼睜睜看著夜華對白淺無底線寵溺。
她幾近癲狂。她要毀滅。那個素素，曾是夜華心尖的珍寶，不也被她輕易擊垮了？這一回，她一定也可以。
初拜白淺，她溫言細語，字字浸毒，點出淺淺之得夜華情深，不過是酷肖阿離生母，那個曾讓夜華顛倒失心到跳誅仙台的凡人素素。你白淺上神又如何？女君又如何？不過，是個替身！是個女人知悉如此“真相”都會抓狂吧？白淺卻只是莞爾一笑，讓她繼續跪著，還順便提點了她幾句。聽不懂？聽不懂就回去閉門思過幾天，總該懂了。更是高冷立規矩：
你若說正經來拜我，還是照著青丘的規矩吧。
青丘的規矩，比天宮似乎還麻煩些。小神覲見要提前三日沐浴齋戒，然後行三跪九叩之禮。
這算是下馬威吧？可惜，為愛或者因妒忌而失去判斷力的素錦，在白淺如此威懾下，依然不知死活不管不顧地繼續她的毀滅計劃。
趁夜華受罰到凡間歷劫，她不惜以身試法，動用禁術做木偶人送去人間做夜華的“桃花”，又千方百計向白淺展示夜華對“素素”的種種情深過往，直至，白淺心神不寧醉酒，打碎結魄燈，恢復記憶。
no zuo no die的素錦，此時不知是否後悔？
白淺醉眼斜睨，說，我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我的眼睛，這三百年來你用得可好？上次天君是悄悄兒把事給辦了，這一次，本上神也悄悄兒把事給辦了。
是啊，這一次，她甚至壓根沒想著等夜華回來向他訴個委屈討個公道。這一次，她是法力高強的上神！她是堂堂青丘女君！她是未來天后！她是四海八荒神仙們要恭敬稱一聲姑姑的老神仙！她有膽量動這個手，她有能力收拾殘局，她甚至根本懶得在乎會有什麼殘局。
這一次，素錦從初見，便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再至求情無門。怨不得別人。三百年前，她的對手，不過一介凡人，怯懦而依附於夜華。三百年後，她的對手是天族禮讓三分的青丘女君，霸氣驕傲獨立天地。
這一場延續三百年的宮鬥，從始至終都是白淺與素錦的交戰。只是，三百年前，白淺是個無能力的凡人；三百年後，白淺是曾經守護四海八荒的英雄。
所以，對手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你的戰鬥力幾級？
閱讀更多 詩意地生活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