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亦庭一把扳過夏珂的身體,逼迫她直視著自己,喊道:“林玥……”
只說了兩個字,他就再也發不出聲音。
然而夏珂無情地打掉了他的手,冷冷地說:“我說過了,你認錯人了。”
說完,她想閃身躲過霍亦庭的攔截,但是霍亦庭直接一把抱住了她:“林玥,我好想你……”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已近哽咽。
夏珂在他的懷抱中拼命掙扎,但是霍亦庭緊緊抱著她不鬆手:“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對不起……”
掙扎中,林玥撞到了茶几,引來一陣響動。
這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很快就有人推門進來喊了一聲:“夏珂!”
推門的人是沈安年。
沈安年一進來,趕緊一把扯開了霍亦庭,安慰著驚魂未定的夏珂:“沒事吧?”
夏珂搖搖頭,只是抬起頭對沈安年說:“帶我走。”
就像三年前那一次一樣。
沈安年點點頭,沒有理會霍亦庭,扶著夏珂走出會客室。
然而霍亦庭卻不願這樣輕易放棄,趕緊追上去攔在了兩人前面。
“林玥……不對,如果你現在非要做夏珂的話,那麼,夏珂,我不想求得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霍亦庭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然而夏珂終究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冷淡地和他擦肩而過。
沈安年將夏珂扶到車上,她才有些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他……”
夏珂搖搖頭,沒說話。
最終,沈安年嘆了口氣說:“送你回家吧。”
兩人一路無話地到了家裡,夏珂對他到了聲謝,就準備下車。
但是下車之前,卻被沈安年拉住了。
似乎是馬上感覺到了自己這個動作的唐突,沈安年收回了手,說:“上次說的事,不再考慮一下嗎?”
上次,是沈安年和她提出交往的時候。
當時她委婉地回絕了。
這一次,她照舊陷入了沉默。
沈安年不禁有些不甘心地嘆了口氣:“我就不行嗎?”
最終,夏珂只是說了句:“對不起。”就沉默地下了車。
回到家中,她走到浴室,打開燈,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出神。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能捨棄,那還有什麼是可以被握在手裡的?
三年前的一場大火,她死裡逃生,但那些過往也被一併焚燒殆盡。
當時,洛萱兒派來的人蓄意縱火被她發現,她本來是一心求死,然而當她知道這個放火的人是洛萱兒派來的時候,她突然不想死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死。
用自己的命換那個女人的高枕無憂,憑什麼?
從那一刻起,她的整顆心就被巨大的仇恨佔據,她發誓,要用她餘下的生命復仇。
只要她活著一天,就要把她承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掙扎中,那個縱火者不幸自己失足跌落在火海中,她撿起地上的手機,發了一段視頻給洛萱兒。
房門緊鎖,保姆和保鏢暫時進不來。
利用這點時間,她從二樓跳了下來,然後拿起手上的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
在孤兒院裡,她掃了一眼沈安年給她的電話號碼,然後,她就記住了。
她沒想到,她真的會有撥通這個號碼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只對沈安年說了一句話:“帶我走。”
然後沈安年幫她隱藏身份,製造她已死的假象,又將她帶出國,讓她頂替了某個世交女兒的身份,又為她介紹一個整容醫生,將她完完全全整成了“夏珂”的樣子,並且臉上那道疤,也幫她治好了。
自她從大火中逃生的那一天開始,她就不再是林玥,而是夏珂。
為了復仇,她苦心學藝,韜光養晦,沉寂了兩年,終於有機會接下第一部電影《春生》。
她想,她之所以能把《春生》演得那麼好,是因為她也曾經是一位母親,她知道想要留下孩子的那份心情。
從前,為了討好霍亦庭,她就收斂鋒芒,不讓自己太顯眼、太高調,然而現在離開了那個人,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演戲,她這才發現,她是真的喜歡上了表演這個事業。
沉浸在角色中,她不用再去思考自己到底是誰。
是林玥,還是夏珂,她只用專心致志地和角色對話,扮演好這一個個鮮活的人物。
她想象過千百種,再次見到霍亦庭和洛萱兒的情景,但偏偏是她最沒有準備的一種。
在餐廳裡,和他們偶遇。
當時她幾乎是想都沒想,拿著熱水,就朝洛萱兒走了過去。
然後,她看到了霍亦庭。
幾年不見,這個男人好像憔悴了一點,眉眼之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她要極力維持自己的面部表情,才能不至於讓自己失態。
她開始一步步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搶角色,搶資源,直到在眾人面前扇洛萱兒的耳光。
她承認,打出那一耳光的時候,她的心裡是快意的。
接著,在孤兒院,小雨認出了她。
她很驚訝,又覺得有些唏噓,不管她再怎麼偽裝,只有小孩的目光是騙不了人的。
然而她還是強自鎮定,說她認錯了。
這是這麼多年之後,她第一次跟霍亦庭單獨相處。
其實她的心裡有不甘,有憤怒,還有仇恨,但是現在,她還不能暴露,所以,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談笑風生,甚至騙他說自己和沈安年在一起。
她看到霍亦庭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這是因為她嗎?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自作多情嗎?
她沒想到,霍亦庭竟然會直接來探班,當她站在臺上開口唱起“從別後,憶相逢”的時候。
她自己也恍惚了,自己究竟是劇中的戲子,還是現實中的林玥?
霍亦庭在她背後叫出“林玥”的時候,她是震動的。
她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他看出了破綻,但她沒辦法原諒眼前這個男人,也沒辦法原諒曾經的自己!
所以她出言不遜,自虐一般地詆譭自己。
霍亦庭看起來很憤怒,甚至想要打她。
她覺得可笑極了,既然現在他覺得當時是她受委屈了,那麼當初為什麼對她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憫?哪怕是一絲一毫也好。
她想,霍亦庭和洛萱兒,她一個都不想放過。
她找人跟蹤了洛萱兒很長時間,終於被她抓住了破綻,拍下了那些照片。
然後像曾經洛萱兒對她做的那樣,她將那些照片曝光,將洛萱兒徹底毀了。
夏珂,或者說林玥,靜靜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今天,霍亦庭來找她,想向她贖罪,她沒有接受。
她不要他們贖罪,只要他們償還她所受的痛苦!
第二天,林玥出門,竟然看見霍亦庭就在家門口等著她。
她想裝作沒看到地馬上避過去。
但是霍亦庭很快迎了上來,說:“早。”
他這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地對她打招呼,讓林玥覺得有些可笑。
林玥望了他一眼,說:“讓開。”
霍亦庭不讓。
林玥有些不耐地說:“我說過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霍亦庭似乎並不在乎,只說:“我不管你是誰,林玥也好,夏珂也罷,總之我很清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林玥不想再和他做毫無意義的糾纏,想閃身躲開。
但是霍亦庭直接上來將她拖上了車。
林玥還來不及掙扎,車門就很快落了鎖,開了出去。
林玥直視著窗外,靜了幾秒,突然說:“霍亦庭,你不是說你想贖罪嗎?”
似乎是為她這主動開口和他交流的態度有些驚喜,霍亦庭馬上回答:“是,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林玥平靜地說:“好,那你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霍亦庭一震,然後猛踩下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頭有些憤怒地瞪著林玥說:“除了這件事。”
林玥也轉過頭瞪著他,說:“那你想怎麼樣?像以前一樣,把我逼得無路可走?”
提到以前,霍亦庭沉默了。
林玥繼續說:“我現在只希望,不要再見到你,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一切,不要再做林玥,現在,我只想以‘夏珂’的身份活下去。”
霍亦庭一把捉住她說:“林玥也好,夏珂也罷,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你放開我!”林玥拼命掙扎,然而卻掙不脫霍亦庭的鉗制。
她開始用力拍打著車門,希望能夠引起路人的注意。
這時,霍亦庭問道:“你不願意接受我,是因為沈安年嗎?”
林玥嗤笑一聲,說道:“霍亦庭,你以為沒有沈安年,我就會接受你?你以前給我的傷害還不夠嗎?我還沒有那麼賤!”
是啊,以前他曾經那樣肆意地踐踏過她的心意,現在想讓她回心轉意,怎麼可能?
霍亦庭有些懊惱地放開了她的手,說:“對不起,我以前錯了,但是現在,我後悔了……”
林玥脫離了鉗制,冷笑著說:“可惜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霍亦庭的聲音充滿悔恨:“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但是我會用行動證明,我……”
林玥很快打斷他:“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需要你補償我,向我贖罪,我只希望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你。”
說完,林玥果斷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霍亦庭馬上下車追了上來:“林玥!”
幸好,這條路上人不多,不然以林玥現在的身份被霍亦庭這樣在街上追,恐怕第二天就會上新聞。
林玥忍無可忍,停下來說:“我和沈安年馬上就要結婚了,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聽到這句話,霍亦庭整個人都頓住了,他壓抑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馬上要和沈安年結婚了,希望你不要再妨礙我。”
說完,她伸手攔下一輛車,將霍亦庭一個人留在原地。
剛上了車,林玥就抑制不住地捂住了心口。
這些年,她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不管是心臟病還是抑鬱症,都很久沒有再犯過。
但是現在又遇到了霍亦庭,就好像一個定時炸彈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中,讓她再次陷入了掙扎的漩渦中。
她趕緊讓司機調頭往家裡開,但是又想起來,因為這麼多年都沒復發過,家裡根本沒有備用藥。
為了讓新聞不亂寫,她只好打電話讓助理送藥過來。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她捂著胸口倒在沙發上,想極力抑制自己不規律的心跳。
她感覺一團黑霧籠罩在她眼前,她撥不動,也推不開。
門鈴響了,她強撐著身子去開門。
沒想到來的不是助理,是沈安年。
林玥有些驚訝,她原本不想讓沈安年知道她舊疾復發的。
所以她勉強自己做出沒事的樣子,說:“謝謝。”
但沈安年徑直進了屋,將藥放在桌上,拆開遞給她吃。
一邊說道:“是我非要問你的助理,她本來不想說,你別怪她。”
林玥結果藥吃了下去,搖了搖頭。
吃過藥,沈安年扶著她坐下,又遞了杯水給她。
慢慢地,林玥覺得症狀緩解了過來。
這時,沈安年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玥搖搖頭,看起來是不想提。
沈安年嘆了口氣,即使林玥不說,他也能猜到。
“是不是霍亦庭?”
聽到霍亦庭的名字,林玥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不管她在霍亦庭面前能裝得有多淡然,多雲淡風輕,那些已經深入骨髓的傷痛是她沒辦法忘記的!
她抬起頭,帶著乞求望著沈安年說:“我想走,我不想報仇了,我想離開這裡!”
只要一見到霍亦庭,她就沒辦法不回憶以前那些絕望和痛苦,那份恐懼,甚至沒過了她心底的仇恨。
沈安年鄭重地承諾道:“好。”
然而第二天,沈安年就被緊急叫回了沈家。
沈父憤怒地將一疊資料甩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沈安年,拿起來一看,是霍氏對沈氏娛樂的收購書。
原本,這個娛樂公司就是沈家給小兒子玩票的,並不是沈家的主業,但是現在被人找上門來,還是說不出的丟人。
沈父痛心疾首地數落他:“以前你胡鬧,我都不管你了,以為你至少有分寸,你看看你現在,做的是什麼事?霍家也是你能隨便招惹的嗎?”
沈安年知道,霍亦庭不會在意他這個小小的娛樂公司,他只不過是要向他示威罷了。
沈安年沉默地收起收購書,說:“爸,求您幫我。”
沈父斷然拒絕:“不可能!沈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我看現在這段時間,你就在家好好反省!”
沈安年一聽,父親這是要來真的了,馬上亂了陣腳,他不能又讓林玥落到霍亦庭手上!
但是沈父不再聽他辯解,只是強硬地將他關在了家裡:“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在家給我好好反省!”
林玥在家等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沈安年的消息。
她不相信沈安年會騙她,他是這個世界上自己虧欠最多的人,他說會來帶她走,就一定會來。
但是現在,他的手機一直關機,公司的人也說,今天他沒有去上班。
林玥想,或許是出了什麼事,她有些擔心。
到了第二天,她還是決定到公司去一趟。
然而她剛到總裁辦公室,卻沒想到,看到的人竟然是霍亦庭。
霍亦庭像是等了她很久一樣,看到她進來,站起來說:“你終於來了。”
林玥有些戒備地望著他:“你做了什麼?”
霍亦庭好整以暇地望著她說:“你不知道嗎?沈安年把這個公司賣給我了。”
林玥馬上反駁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霍亦庭的臉冷了下來,沉聲道:“你這麼相信他?”
“對!”林玥毫不猶豫。
霍亦庭有些被激怒了:“好!沒錯,是我做的手腳,我給沈家施壓,要收購這個娛樂公司,我哪想到,沈家會這麼頂不住壓力,也有可能,他們也想借此機會管教一下自己的兒子?現在沈安年,大概被關在家裡反省吧。”
聽到沈安年在家裡,而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林玥鬆了一口氣,進而又轉向霍亦庭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霍亦庭的聲音放低了一點,說道:“我想讓你回到我身邊。”
林玥嗤笑一聲,說:“霍亦庭,我說過,我沒那麼賤,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想讓我原諒你?你做夢!”
然而,霍亦庭卻勢在必得地說:“我不要你原諒我,但是我要你留在我身邊,即使是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你只能在我身邊!”
林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瘋了!”
“對!從你狠心離開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瘋了!林玥,你好狠,你一走三年杳無音訊,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霍亦庭雙目通紅,看得林玥有些心驚,她下意識地別過頭去,嘲諷地說道:“那你呢?你知道之前那七年,我是怎麼過的?後來的三年,我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聽到她提起以前的事,霍亦庭怔住了,他有些受傷地望著林玥,說:“那七年……對你來說,難道沒有一點幸福可言嗎?”
林玥很快回答道:“沒有!我告訴你,一分一秒都沒有!你只給了我無盡的折磨和痛苦!一想到以前那些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都快要窒息了!”
霍亦庭捧住林玥的臉,逼迫她直視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你再說一次。”
林玥毫不猶豫地重複道:“我可以再說一千遍,一萬遍!霍亦庭,我恨你!我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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