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爆雷」根源:誰在掌控錢?投向了哪兒?

P2P“爆雷”根源:誰在掌控錢?投向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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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週刊》記者 宋傑 | 上海報道

(本文刊發於《中國經濟週刊》2018年第29期)

“自從跟網貸大佬們學會了分散投資,雞蛋不要裝在一個籃子裡,聰明的我把資金分散放到了投融家、錢媽媽、銀票網、善林金融、唐小僧、聯璧金融……結果現在所有維權群裡都能看到我的身影。”

這個用來調侃P2P“爆雷”潮的段子,如今卻成為一些個人投資者的心酸寫照。進入2018年,P2P江湖又傳來了不少“雷聲”。

網貸天眼數據顯示,2018年上半年,新增問題平臺673家(編者注:問題平臺指存在停業、清盤、無法正常提現、失聯等情況的平臺),相比之下,2017年同時段的新增問題平臺數量為479家。不同的統計時段與口徑之下,有些人得出的結論更為“驚悚”,比如:7月初的一週內40家P2P“爆雷”。

半年的時間,新增673家P2P問題平臺,多嗎?近5年的峰值出現在2016年,當年上半年新增問題平臺數量與今年相當。除了密集出現的問題平臺,今年“爆雷”的一些平臺讓很多投資者“蒙了”,因為其中不乏一些國資系以及上市公司背景的平臺。

早在兩年前,原銀監會等四部門就發佈了《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但兩年的監管目標任務並未如期完成。今年7月初,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組長、人民銀行副行長潘功勝指出,再用一到兩年時間完成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

這是一場“攻堅戰”而非“突擊戰”,不少接受採訪的網貸行業人士對行業長遠規範發展依然充滿信心,並認為強監管反倒是優秀平臺脫穎而出的機會。

P2P“爆雷”根源:誰在掌控錢?投向了哪兒?

哪些平臺在“爆雷”?國資系、上市繫有啥貓膩?

究竟哪些P2P平臺在這一輪“雷潮”中倒下?僅以6月的情況為例。網貸天眼研究院不完全統計的數據顯示,6月新增問題平臺數量為88家,較5月略有增加,其中提現困難43家,平臺失聯30家,警方介入7家,停業或轉型平臺6家,平臺詐騙兩家。

新增問題平臺仍以民營草根平臺為主,主要是因為這些平臺實力較弱,運營能力不足,在運營成本和合規成本不斷上升的情況下無法繼續運營而遭“淘汰”,當然其中也有部分平臺上線不到兩個月就出現問題,被認為屬於純惡意詐騙平臺。

但這也並不能說明“有背景”的平臺就一定安全,6月“爆雷”的P2P平臺中不乏國資系、上市系等此前被認為信用背書良好的網貸平臺。

據瞭解,目前P2P行業中存在平臺為吸引投資人,以較低估值出讓部分股份,甚至免費贈送股份換取與國企或上市公司合作的情況。另外,部分平臺雖然對外宣稱屬於上市系,但其背後的上市公司股東為“ST股”,存在股東大比例質押股權甚至爆倉、經營不善等情況,如錢滿倉股東*ST天馬(002122.SZ)實控人徐茂棟質押的股票早已爆倉。

網貸天眼副總裁李光耀則認為,許多所謂國資平臺的國資股東實際是花錢買來增信的,甚至是免費贈送的,而且所謂的國資公司大部分是縣區級國企。而一些國資股東實際上已經隔了好幾層股權關係,還有一部分國資公司入股多家平臺,但主業從來就不是金融,類似這樣的平臺並不能確保其安全性。

此外,6月又有兩大高返平臺唐小僧、聯璧金融“爆雷”,至此,當年的高返四大平臺,雅堂金融、錢寶網、聯璧金融、唐小僧已經全部“涼”了。

此前,一些P2P網貸平臺為了獲取新客,會通過返利的方式快速吸引投資人,以匹配資產提升人氣。但如果平臺長期採用高返活動來提升平臺人氣,則可能說明平臺運營其實已很不健康,需要依靠“羊毛黨”支撐,長此以往,平臺很難承受如此高額的成本,資金鍊斷裂是大概率事件,甚至有些平臺其實就是龐氏騙局,以高收益吸引投資人入局,一旦投資人不進行投資或撤資,必然會導致平臺資金鍊斷裂。

P2P“爆雷”根源:誰在掌控錢?投向了哪兒?

你我貸創始人嚴定貴告訴《中國經濟週刊》記者,目前出事平臺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資產質量不佳,導致平臺經營不善;另一種是偽P2P平臺,本質是非法集資和龐氏騙局。第一類平臺出事是行業正常出清,可以讓投資者認清風險和收益應當匹配,達到投資者教育的目的;第二類平臺,即偽P2P平臺,一旦出事投資人很可能血本無歸,誤導投資者,甚至引發恐慌,對行業傷害極大。

“在監管限制規模嚴控增量的背景下,網貸投資人和借款人數量每月仍可達到400多萬人,說明網貸存在市場需求。但一些偽P2P平臺在‘渾水摸魚’,這類平臺‘爆雷’,投資人很可能血本無歸,影響也容易被誇大,極易造成投資人恐慌。正常P2P網貸平臺遇到經營不善的問題,通過後期催收等,投資人可以獲得部分補償。”嚴定貴說。

多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危險的是,金融市場有“羊群效應”,投資人擠兌,合規的平臺都會招架不住。

專項整治兩年未達目標,還將延長一年

2016年出臺的《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下稱“《辦法》”)中規定:擬開展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服務的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及其分支機構,應當在領取營業執照後,於10個工作日以內攜帶有關材料向工商登記註冊地地方金融監管部門備案登記。

一言以蔽之,《辦法》要求對P2P平臺進行備案管理。同年10月發佈的《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印發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實施方案的通知》中再次強調了“嚴格准入管理”:未經相關有權部門批准或備案從事金融活動的,由金融管理部門會同工商部門予以認定和查處,情節嚴重的,予以取締。

正因如此,備案被業內視為獲得“合法身份”的關鍵,但在過去兩年間,隨著互金專項整治工作的延期,備案工作也進行了多次延期。

專項整治工作於2016年4月開始,原計劃至2017年3月底前完成,最初,這也被業內視為P2P平臺完成備案的時間節點。

到了2017年6月,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再延期一年。

而2017年12月,P2P網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對外發布《關於做好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整改驗收工作的通知》(下稱“57號文”),要求各地在2018年4月底之前完成轄內主要P2P機構的備案登記工作,6月底之前全部完成。

然而備案工作至今沒有完成。備案延期的背後,顯示出備案的複雜和難度。

上海市金融辦主任鄭楊表示,“稍微晚一點是為了更好地備案,能夠更加快捷便利、標準統一進行備案。標準要統一,不能上海的標準高,其他地方的標準低。同樣的業務、同樣的機構,標準應該統一,規則也要透明。”

有業內人士認為,各地整改驗收繼續進行,但各地的備案細則將暫停發佈,國家可能出臺統一的備案細則。此前,因為標準不統一,出現了監管套利的現象,一些P2P平臺在註冊地眼見備案無望,就轉而收購一些備案要求較松的地區的小平臺,讓他們成為殼資源。

花蝦金融CEO段念認為,在強監管的情況下,監管還是需要給出明確的態度,向市場傳遞合理的信息。例如,對運營狀況良好的頭部平臺給予備案,能夠很好地給市場以預期,也幫助行業建立信心。

私募基金管理人畢研廣也認為,現在網貸平臺監管缺的就是“臨門一腳”,這一腳就是最終的備案時間。客觀來說,延期是為了更好地消化違規業務,謹防風險集中在某一時間點爆發。但依然需要給行業一個“盼頭”,否則業務風險遏制住了,“信心風險”可能會爆發。

網貸天眼數據顯示,近半年多來,網貸機構數量顯著下降,2017年12月,正常運營的平臺有2882家,2018年7月初,平臺數量減少到2243家。

57號文提出,驗收合格的P2P平臺,予以備案登記,確保其正常經營。

上海市金融辦方面表示,上海的互聯網金融整治正在持續進行,堅決打擊非法交易場所、非法集資、金融詐騙等各類金融亂象。目前,互聯網金融中,違規的業務量已經整治超過50%。

鄭楊主任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很多企業有問題,整改以後效果還是可以的,整改好以後能夠進入正規運營中,如果不整改或者還是繼續違規,我們要堅決打擊。”

誰在掌控P2P的錢?錢投向了哪兒?

伴隨著一些P2P平臺“爆雷”,不少人生出疑問,投資人的錢究竟去了哪裡?“爆雷”的P2P平臺,究竟是因為詐騙、揮霍,還是因為投資本身出了問題?

《辦法》明確了所謂的P2P平臺、網貸平臺,本質為網絡借貸信息中介,而非信用中介,也就是為借款人和出借人提供信息服務。

其需要履行對出借人與借款人的資格條件、信息的真實性、融資項目的真實性、合法性進行必要審核等義務,並不得從事或者接受委託從事為自身或變相為自身融資,直接或間接接受、歸集出借人的資金等活動。

2017年8月,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下發《關於落實清理整頓下一階段工作要求的通知》,其中要求,對整改類機構,明確業務規模不能增長、存量違規業務必須壓降、不再新增不合規業務。

畢研廣告訴記者,說到底是為了讓網貸平臺的資產端更加透明化、單一化。監管先是取消了由平臺高息或期限錯配引發的風險。然後,再規範網貸平臺的業務。在網貸政策的監管中很多次提到了網貸平臺的資產端跟投資人要進行一一對應,不能拆分資產,不得進行期限錯配。就是為了讓網貸平臺的資產端迴歸本質,還原借款人的本質,讓平臺去掉高息,去掉包裝,讓投資人看到一個真實的借款人。隨著網貸行業的整改,“羊毛”也許會越來越少。但是平臺將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地呈現在投資人面前。

但從近期“爆雷”的一些平臺的情況看,現實很骨感。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資深網貸人士告訴記者,杭州近期“爆雷”的很多平臺實控人都可以被聯繫到一起,很多背後有上市公司背景,“拿錢去炒房,還有拿錢去做股權質押,用資金維護股價的情況,不管是投資房產還是股票,很難短時間內提供流動性,本身就是自融導致的流動性風險。”

網貸業內人士吳張傑告訴記者,目前正規的P2P主流資產包括信貸、車貸、供應鏈金融以及三農金融等,涉及人群多為中小企業主及有短期應急資金需求的個人。而問題平臺多屬於自融平臺,大股東或控股股東虛擬標的或個人在平臺借款,最終的資金流向了股東手裡。另外借款逾期也會造成平臺暴露風險,借款人逾期又分“主動老賴”和“被動老賴”,前者屬於騙貸,主觀上拒絕還貸;後者屬於經營不善或生活變故,無力償還貸款。

有行業人士分析說,如果我們將理財資金和用戶比喻為網貸平臺的血脈,那麼資產端和借款人就是網貸平臺的骨骼。由於監管政策對借款額度、資產類別、借款人等進行了限制,導致過去兩年網貸平臺的資產端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變化。

《辦法》要求,網絡借貸金額應當以小額為主。同一自然人在同一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平臺的借款餘額上限不超過人民幣20萬元;同一法人或其他組織在同一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平臺的借款餘額上限不超過人民幣100萬元。如此一來,想要獲得更多融資的人,以及掌握更高價值抵押物的借款人,不願意再從網貸平臺借款。

例如,房地產抵押融資曾經佔據網貸資產的半壁江山,但是現在很少有人會抵押房地產從網貸平臺融資,一套房子動輒數百萬的價格,在網貸平臺抵押僅能獲得最高20萬元的借款,這顯然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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