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之九難到一杯好茶(十九)燒水煮茶成春雪

從最初的茶、茶器到後來談及的水和炭火;加上把茶烤好,碾成末以備用,這樣煮出一壺茶所需要的東西都齊了,因此在接下來的文章中,我覺得應該是燒水煮茶,並且品嚐這杯好茶的時候了。

在茶之九難中,有二種不同的難度,一種是因為操作需要技巧而難,如做茶,如辯茶,如烤茶和碾末,這裡也包括煮茶;另一部分應該是選擇之難,如選擇茶器,如選水和炭火。茶之煮也正是因為涉及到最後茶味的呈現,被列為第八難,而今天,已經沒有陸羽那個年代的煮茶,但我認為《茶經》中其燒水煮茶過程卻值得一看,陸羽把燒水煮茶作為《五之煮》的最重要部分,可以看出一杯好茶的最具技術性的部分在於煮的過程中。

從茶之九難到一杯好茶(十九)燒水煮茶成春雪

先來看看陸羽的煮茶過程。

《五之煮》中的煮茶包括了燒水和煮茶二個部分,或者說二個手序。先把水放在“鍑”中燒開,這時“沸如魚目,微有聲”,陸羽稱之為一沸(也叫初沸);隨即加入適量的鹽,燒至“緣邊如湧泉連珠”,叫做第二沸;這時用“竹夾”在水中轉動,出現一個水渦,就用“則”量取茶末,放入水渦裡,再燒一會,茶湯會“騰波鼓浪”,這是第三沸。前二沸是燒水,後一沸是煮茶。同時在水燒至第二沸時,要舀出一瓢水,以後在茶湯出現“勢若奔濤濺沫”的現象時,將這一瓢水倒進去,使沸水稍冷,停止沸騰,以孕育沫餑。這就是陸羽所說的燒水煮茶的過程。

茶煮好後是酌茶(即用瓢舀茶)。酌茶的手續還是比較多的。當水一沸時,如水面出現一層如黑去母的水膜,這層膜有礙茶味,要取出倒掉;酌茶時,舀出的第一瓢稱之為“雋永”,要留在“熟盂”內,備作止沸和孕育精華之用,然後再一瓢一瓢地舀到碗裡。更重要的是在酌茶時,要使各碗的沫餑均勻,因為陸羽認為沫餑是茶湯的精華,沫餑少了,茶湯的味道就不一樣了,一般來講,一升水只酌五碗,乘熱喝完,不使“精氣隨氣而竭”。才能真正嚐到茶的美味。如岡倉天心在《茶之書》中所說:“這真是甘露般甜美,那輕薄的嫩葉,如同懸在寧靜天空中鱗狀的浮雲,又如漂浮在翡翠船碧綠溪流中的蓮花。”

這樣的美味,也難怪唐代詩人盧仝寫下了如下的詩篇: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從茶之九難到一杯好茶(十九)燒水煮茶成春雪

《茶經》中的煮茶方法深受當時詩人元稹、白居易、陸龜蒙、皮日休等的讚賞,專門寫了煮茶的詩。白居易的《謝李六郎中寄新蜀茶》“故情周匝向交親,新茗分張及病身。紅紙一封書後信,綠芽十片火前春。湯添勺水煎魚眼,末下刀圭攪麴塵。不寄他人先寄我,應緣我是別茶人。”其中的煎魚眼和攪麴塵就是《茶經》中的煮茶方法。

到了宋代,燒水的鍑已改用了瓶(銅瓶),這裡就看不到水沸騰時的情形,而且把唐代“以末就茶鑊”的煮茶方法也改變為“以今湯就茶甌瀹之”的泡茶方法,水沸的情況只能以聲音來辨別了。“松風桂雨到來初,急引銅瓶離竹爐,待到聲聞俱寂後,一甌春雪勝醍醐。”這首詩就是描述宋代的聲辯和如何澆水泡茶的。

“當水沸的聲象“松風桂雨”的時候,就把爐上的銅瓶拿開,等到沒有了聲音,將沸水衝入茶碗,茶湯上就浮起了一層白似春雪的沫餑。”(宋羅大經《鶴林玉露》)

在這個煮茶過程中,最為形象的是對於水分成三沸的過程,對於這個過程,明代張源的《茶錄》寫的相當的細緻,我們來看一下:

“湯有三大辨、十五小辨。一曰形辨,二曰聲辨,三曰氣辨。形為內辨,聲為外辨,氣為捷辨。如蝦眼、蟹眼、魚眼、連珠,皆為萌湯;直至湧沸如騰波鼓浪,水氣全消,方是純熟。如初聲、轉聲、振聲、驟聲,皆為萌湯,直至無聲,方是純熟。如氣浮一縷、二縷、三四縷,及縷亂不分,氤氳難繞,皆為萌湯;直至氣直衝貫,方是純熟。”

從茶之九難到一杯好茶(十九)燒水煮茶成春雪

這是集合了古人對於燒水聽聲辯形的經驗之談,是對煮水過程繪聲繪影,維妙維肖的描述。所謂"湯有三大辨,十五小辨",實際上是觀察水的沸騰。從現代的角度來講,當水還沒有到100℃前,水中的

汽泡是由無到有,有小到大,由斷續冒泡到連續冒泡的過程。小大泡附於器壁,大概叫"蝦眼",一般水一受熱便會出現。然後汽泡漸大,似"蟹眼",似"魚眼",最後"連珠"湧出;汽化現象達到高潮,水溫升至100℃,稱之"鼓浪",《茶經》中認為騰波鼓浪三沸後,已上水老而不可食也。以沸點為界,未沸叫"萌湯"(又作"盲湯"),已沸叫"純熟"。這是"形辨"。宋代黃庭堅《踏莎行》內有一句"銀瓶雪滾翻成浪"就是描寫水沸騰時情狀。古人因為沒有溫度計,靠眼、耳判斷水是否沸騰唐代詩人皮日休在《煮茶》就寫了"三辨",詩曰:“香泉一合乳,煎作連珠沸。時看蟹目濺,乍見魚鱗起。聲疑松帶雨,餑恐生煙翠。”

在燒水煮茶的時代,水溫影響到茶味,自然對於水的聽聲辯形非常的講究,然而對於後面的煮茶、酌茶也很詳細。特別《茶經》中所述的酌茶方式,以“勻”為要點。要把沫餑,茶湯均勻地分盛五碗。而沫餑被陸羽稱之為精華,並有沫、餑、花三者之分,不過這東西到底如何 ,確實讓身處現代的我們也無從瞭解。但大都認為與茶有關,與茶末中的細嫩茶葉有關,否則岡倉天心也不會在文中寫出輕薄的嫩葉,這類嫩葉碎小而浮於湯麵成沫的概率還是非常高的,而且茶本身具有的苦味,也為後面其味苦後甘,茶也提供了一個說法。

從茶之九難到一杯好茶(十九)燒水煮茶成春雪

在《五之煮》中還有一句重要的話,那就是茶性儉,不宜廣。有時往往只把茶性儉拿出來,因為在《茶之源》中有這樣的一句話:“茶之為用,味之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在有些書中,我看到了這樣的表述,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這裡的儉於《五之煮》中的茶性儉,並不相同,但往往被認為茶具有美德的一種依據。茶性儉,很多時候是因為茶葉裡面的內含物並不是非常豐富的,用現在的話說,不能放水太多,需要有適合的茶水比,否則就味道比較淡,這裡也與用水一升,酌茶五碗,每碗所盛茶湯不過碗的容量的五分之二,說明陸羽是非常注重茶湯的質量,而並不數量。因此他認為舀出第四第五碗後,不是渴極了就不值得喝了,因為一滿碗的好茶,飲到一半滋味就變差。這於盧仝的七碗茶詩中所飲之茶還是有所區別的

茶湯淺黃,香氣至美,這就是體現自然主義的煮茶的境界所在。

下篇:一盞清茗酬知音

作者簡介:邱立軍 浙江舟山人 高級農藝師,從事農技推廣,悠果農業主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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