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知 藍
“長生私有化”之局
在福布斯Forbes雜誌發佈的2017年度中國400富豪排名榜上，高俊芳家族以67億身家排名第371位。高俊芳，最近處於輿論旋渦、涉嫌造假的“疫苗巨頭”長生生物掌門人。在疫苗事件之後，這個名字不斷被公眾提起。
榜單上的“高俊芳家族”，之所以稱之為家族，而非個人。因為長生生物的家族實際控股人組成是高俊芳、她的兒子張洺豪、她的老公張友奎。高家的暴富，正是源於對“長生生物”的私有化。
1992年8月，長春研究所與單位所在地長春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成立於1988年）共同出資，成立了長春長生。
1993年3月，由長春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總公司獨家發起，以定向募集方式設立了長春高新技術產業股份有限（集團）公司（長春高新）。
1995年長生生物開始生產狂犬疫苗，它一度是上市公司長春高新（000661.SZ）的核心資產，第一盈利大戶。那一年，長生生物悄然改制，並迎來了兩位新股東——韓剛君和杜偉民。韓剛君用1932萬元買下了長生生物30%的股權，成為第二大股東；他和杜偉民的合資公司則成為了長生的小股東。然而，這筆交易幾乎無人注意，長生生物被放到聚光燈下，是在兩年後高俊芳接手之後。
據公開資料顯示，生於1954年的高俊芳，曾是長春生物製品研究所的財務處長，後來被委派到長生生物當領導。高級經濟師、高級會計師、碩士學位，三重功力加身的高俊芳，十分熟諳資本運作套路，從1994年接任長生生物總經理至今，高俊芳一直擔當公司的“一把手”。
但“財技”的真正展示，還是在長生生物由國有改制變成私有化之後，而在此之前，擔任長生生物董事長兼總經理的高俊芳年薪並不多，2001年稅前年薪5.98萬，2002年稅前年薪8.4萬。這與如今的67億資產相比，簡直“九牛一毛”。
2003年12月16日上午9點，是一個轉折點。上市公司長春高新召開了一次董事會，決議轉讓公司持有的子公司長生生物34.68%的股權給高俊芳，每股2.4元，合計轉讓價4161.6萬元；再轉讓長生生物25%的股權給吉林亞泰，價格一樣，合計3000萬元。
長生生物主營疫苗，作為國家特許經營的壟斷行業，2002年長生生物的利潤就有2634萬元，資質、技術和成長前景，讓求購者趨之若鶩。雲大科技、福爾生物等多家企業報出了每股2.4元，2.8元的誘人價格。然而，高俊芳統一拒絕了。
一位老總激動地說，高俊芳作為賣方主動找我們來買，又動員我們不要報高價，最後自己卻買。既然要採取內定這種不透明的方式，那當初就不應該以公開的形式四處招商。顯然，這一操作明顯涉嫌廉價出售國有資產，被指“自買自賣”。
在漫天質疑之下，有人把低價賤賣國有資產的舉報信寄到了市政府，吉林省政府主要領導曾多次就“長生生物”股權轉讓一事作過批示，但長春高新董事會仍然“我行我素”。
2003年12月16日，長春高新還是與高俊芳簽訂《股權轉讓合同》，價格2.4元。據高俊芳的口徑，高於2.4元的報價沒被接受，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事情已經定了”，從高俊芳把4161.6萬元資產打進公司賬戶開始，長生生物私有化之路，正式開啟。
7000萬元拿下中國疫苗“半邊天”
高俊芳終於在一波非議中斥資4161.6萬元，將長生生物攬入懷中，那麼，斥資這筆鉅額資金從何而來呢？
按照高俊芳給出的解釋，作為個人，自然沒有那麼多的資金，一方面是從銀行貸款，另一方面，家裡親戚多，寧願傾盡所有存款，與我共擔風險，還有一個理由是找朋友借的，借的代價是簽訂一個協議‘到期如果還不上的話，就自動轉讓股權’，這樣他們就有保障。
而高俊芳在一些借款協議中列明自己的出資明細：寫明自己出了200萬元，工資每個月6000元，因為跟董事會有承包的合同，每年獎金有幾十萬到一百萬元。
2004年4月，長春高新又將長生生物轉讓了一次，價格提升到2.7元/股，受讓方依然是高俊芳和亞泰集團，受讓股權為34.6%。
亞太集團也是上市公司，1996年由吉林省體改委出資建立。在以2.7元每股買下長生生物的股份兩年多後，2006年8月，亞泰集團將所持股份加價一毛，以2.8元每股又轉賣給高俊芳，1250萬股賺了125萬，退出了長生生物。
至此，高俊芳、韓剛君和杜偉民走到一起，其中高俊芳對長生生物的持股比例達到59.68%，絕對控股了長生生物，如願成為長生生物第三大股東，並同時成為了長生生物的董事長、總經理、財務總監，一人分飾三角。第二年，長生生物被評為吉林全省醫藥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50強企業。
2007年，韓剛君把自己的股份賣給了高俊芳，幫助其成為長生生物的絕對控制人。如此，長生生物成功私有化，只用了7000多萬元，十年後再回首，他們手中已經掌握了中國疫苗的半壁江山——最大的乙肝疫苗企業、最大的流感疫苗企業、第二大水痘疫苗企業、第二和第四大狂犬病疫苗企業……
高俊芳掌管長生生物後，將所有資源都投入到了生物疫苗項目。她學的是財務和營銷，不但自己掌管財政大權，還帶著營銷團隊跑市場，她對自己走南闖北的經驗頗為自信，說逛商店時她認為設計不錯的衣服，過一兩年就會流行起來，“可能是我多年走南闖北見識多些。”
2009年至2010年的一次“狂苗”行業大洗牌，給長春長生“狂苗”帶來了崛起機會。因中檢院檢測標準的提高，當時能通過的企業僅有遼寧成大一家，外資賽諾菲巴斯德也退出國內狂犬病疫苗市場，“狂苗”持續緊缺。其後長春長生及時升級工藝，迅速進入市場。
在高俊芳經營多年後，她被稱為生物醫藥業唯一的女CEO，長生生物成了控股股東長春高新下面最賺錢的公司之一。2015年12月，長生生物的全資子公司長春長生以全部股權作價55億元借殼黃海機械上市，“黃海機械”的上市公司證券名稱變更為“長生生物”。高俊芳、曾是研究所同事的老公張友奎、1981年出生的兒子張洺豪一共持股33.70%，成為長生生物實際控制人。
天眼查顯示，目前，高俊芳實際控制的公司還包括深圳豪言生物科技、長春常青藤生物藥業、長春萬信投資管理等近10家公司。上市之後，在福布斯富豪榜上，高俊芳家族就以67億的身家和力帆的尹明善家族排在了同一名次。
從2001年的年薪6萬，到2006年7000多萬控股長生生物，再到幾十億的身家，高俊芳一家，只用了十來年。
暴利面前 底線何在
2015年至2017年年報顯示，長生生物營業收入分別為7.96億元、10.18億元、15.53億元，同比增幅分別達到27.77%、27.96%、52.6%。在疫苗相關上市企業中，長生生物以91.59%的毛利率佔據行業首位，比貴州茅臺的毛利率（91.31%）還高。這樣陡升的業績增幅一直持續到2018年第一季度。最新的2018年一季報顯示，長生生物實現營業收入3.46億元，同比增長54.05%；淨利潤1.57億元，同比增長72.22%。
短短三年時間，長生生物狂犬病疫苗的市場佔有率，就從不到4%上升到28%，成為中國第二大狂犬病疫苗供應商，正在威脅行業霸主成大生物的市場地位。而疫苗的利潤也令人震驚，成大生物疫苗的報價是149元，長春長生的報價則是239元，而且還要比成大生物多打一針。
生物製藥行業的朋友透露：活了這麼久，竟然見到價格更高、針次更多的產品，把價格更低、針次更少的行業老大給壓下去。
彼時，長生生物對公司的前景十分看好。在2018年一季報中，長生生物方面表示：“公司積極拓展疫苗生產、銷售業務，產品銷售勢頭良好，銷量持續穩步增長，使銷售收入、淨利潤大幅增長。”由此，長生生物預計2018年上半年淨利潤同比增幅將達到30%至60%。
直到7月15日，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通告，根據線索，該局組織對長春長生開展飛行檢查，發現該企業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生產存在記錄造假等嚴重違反《藥品生產質量管理規範》的行為，至此，長生生物的光明願景被擊破。
而在疫苗事件爆發前，長生生物還在女老闆高俊芳帶領下，曾多次入股投資基金，試圖通過股權投資的方式佈局更大的醫藥產業圖譜。資本運作野心和能力彰顯，高俊芳自有一套邏輯。然而，時至今日，這位曾經雄霸一方的“疫苗女王”高俊芳恐將面臨牢獄之災。
最新消息顯示，7月23日下午15時,長春新區公安分局依據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涉嫌犯罪案件移送書》,對長春長生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生產凍幹人用狂犬病疫苗涉嫌違法犯罪案件迅速立案調查,將主要涉案人員公司董事長高某芳(女)和4名公司高管帶至公安機關依法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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