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性,物也有性。盡人之性為“人道”,盡物之性為“天道”。
在西方,“人”與“物”,“天”與“人”,始終對立。唯心唯物,皆從靜定的理解上想來溝通此對立,統一此對立。
中國則把“道”的一觀念,把“人文界”與“自然界”溝通了,統一了。
“道”之大原出於“性”,性與道,根本不是靜定的死物,而是一種“動進的”,具有由此往彼之趨勢與傾向的一種過程。
“理”貴能“分析”,從死的靜定的方面看;“道”貴能“綜括”,由活的變動的方面看。
西方科學“研窮物理”,常從兩物之“關係”上看,因此常是死的、靜定的。其實西方宗教裡的上帝,亦何嘗不是超然物外靜定不動的呢?
中國文化之“研窮人性天道”,常從兩性之“感應”上看,雖亦是一種因果關係,而此種關係則常是活的、變動的,故中國人愛言“化”。要了解中國之所謂性,必瞭解中國之所謂化。
西方人喜言物之“質”或物之“能”,中國人喜言物之“性”與物之“化”。故西方貴言“智識”,而中國貴言“教育”,此是中西文化觀念上一甚大相異。
因此中國人之看自然,亦愛從其活的、變動的方面著眼,換言之,則喜歡從物的“德性”上著眼,即從德性的觀點上來求人和物相協調、相溝通。
本文選摘自錢穆著《文化學大義》,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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