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街青年还是乐坛疯子?许钧:请扎扎实实,照在我身上

许钧:请扎扎实实,照在我身上


6月25日,许钧和制作人荒井十一联合邀请媒体和乐评人在B&O的办公室里共同评鉴他即将推出的新专辑《事实上我没有名字》,我亦在应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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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由于当日下午我本还有个会议要开要赶时间,于是跟组织者提出,专辑中有些歌已经曝光听过了,能不能就跳着听那几首没听过的就行了?组织者说,不好意思,这张专辑一定要完整的,按照其设置好的顺序这样一路听下来。

我说好吧,那就从头开始吧。


于是全场就静了下来。

几天后星光现场的演出,也是如这般的模式开始的:

四周一团漆黑,然后在不知名的黑暗深处,传来坚定而稳定的脚步声,有人在黑暗中开了电筒,于是便有了光,持着光芒的人在舞台的四周巡视寻找,等确认好自己的位置后,荒井的鼓声响起,各自调试乐器,许钧说:好,可以了。音乐开始。

我不禁想起三年前与许钧的初次相识,在第二季的《中国好歌曲》第四期,貌不惊人的许钧登台,一首《自己》,一句“第一,要保持希望在每天清晨太阳升起”,一句“第二,切记不要与自身的平凡为敌”,也是如此,仿佛在暗夜中被人拿手电筒照了自己的脸,有些晃眼,但也因此,在无边的黑暗中,劈开了一道闪亮的方向。

三年过去了,许钧,还是在做那个在黑暗中那手电筒去照亮自己,寻找方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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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也没有任何人倒下,不会有任何人倒下”

这是《事实上我没有名字》专辑第一首歌里的第一句话。是的,听许钧这一类人的作品时,确实不需要说话,确实也不会说话,聆听他们,只会让人陷入感受。那我感受到的又是什么呢?也许可以说,是一个孤胆英雄的音乐行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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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钧应该是一个孤独甚至孤僻的人,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这个音乐行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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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届的《中国好歌曲》,许钧其实算是第一个与公司签约的人,却似乎至今仍没活成大多数行里人的样子。三年了,他仍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行业操作音乐操弄自己的方式,无法也不愿与这个行业里的人过多交流。李宗盛就曾跟许钧的领导说,千万不要对他过度包装,就让他与这个行业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也果然就一直保持着距离。上一张专辑《万松岭》即便已经得到金曲奖的最佳国语专辑的提名了,他也觉得,那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东西,自己在当中并没有太多的主控权。

那就干脆自己来吧。音乐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很主观的,尽管它也的确需要一些基本的审美标准和通用的技术要求及方法来帮助更为合理及尽兴的表达,但它的核心生命力和成立的基准,还得是自主的表达和自我的表现方式,更何况许钧做音乐本来就是野路子出身,创作更多是基于本能的感受和需求,他曾这样表述写作的动机,“在我身体里要往外涌的时候才写,溢出来才能写出来我觉得好的歌,那个时候我不需要调动我的记忆和我的感觉,它就直接很顺理成章的出来。”

许钧的新作里,便能感受到很多这种顺理成章的东西以及它们往外涌要溢出来的样子。


首先应该就是他的英雄主义。

新专辑里干脆就有一首叫做《HERO》的歌。许钧一直说自己的性子很野,“野的像狗”,而野的背后,往往都会有一种无所谓、无所畏惧的英雄主义精神力量作为支撑。《事实上我没有名字》里,几乎每隔几分钟都能嗅到这种无所谓也无所畏惧的气息,好比:

“就算开始的口子没以前那么大,至少在撕裂后不会忍痛挣扎”(《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不在乎沿途风景,固执地拼了命,要与全世界为敌”(《致已》),

“就算有天我们被生活揍的睁不开眼,在温饱中搁浅,所以趁现在还有余力,啦啦啦啦”(《乐队》),

“愿你酷的像风,野的像狗,扎进灯火阑珊”(《29》),

“前方虽然没有光,但是它们依然,它们依然什么都不怕”(《HERO》),

“刺眼,谁管它呢?刺眼,谁害怕”(《疯子》)。

而许钧的这种英雄主义也并不仅仅只呈现在歌词里,在这张专辑里也特别尽兴地挥洒在大部分歌的构造和格局里,除了《西街青年》由始至终保持的平静和《我不会写情歌》努力维持的柔软,其余的9首歌,基本上都是从平静而沉着的叙述开始,在恣意汪洋的爆发中升腾,并且常常会伴有大段的澎湃气氛的器乐表演段落,那种从身体里溢出来的气息,沿着一束光生长继而澎湃成汪洋的气势格局,似乎也成了许钧在《事实上我没有名字》这张专辑里的主体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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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他的浪漫主义。

举凡文艺创作中的英雄主义,大多也都是与浪漫主义情怀并驾齐驱比翼双飞的。尤其当我在这张专辑里听到这样的句子:

“如果还有可能,我愿意把昨日踩下的大地,铺满鲜花,野草和风,奔向你”(《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这就是我啊,管他什么伟大不伟大,痛快时舞蹈,难过时大笑,就算不悠扬”(《致已》),

“请扎扎实实,照在我身上”(《暖光》),

“咧着嘴巴,阳光从头洒到了脚,那一刻,何其美好”(《西街青年》),

“在夜晚,我与闪电交谈,分享曾有一百万次的孤单”(《火箭男孩》),

“老了去海边住小房子,养只狗叫四喜算是个好名字,我坐着,边上放把椅子,你也坐着”(《我不会写情歌》),

“没有答案,没有硝烟弥漫,固执己见,一头扎进灯火阑珊”(《29》),

“在高山上我遇见一个名字叫尽头的男孩,他告诉我,别忧愁,别多虑,感受”(《疯子》),

那种扑天盖地,漫无边际却又能细致深刻伸手可触的气势和气息,就这么从耳朵里钻进了身体和思想的毛孔里,令身心都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舒展成脑海里痛快醒目而又令人神往的画面,这应当就是文艺创作所带给人的那种浪漫情怀吧。

浪漫,多多少少总是带有一些设计感和表演性的,通常也都是超乎寻常思维和习惯之上的,就像许钧的这张专辑,在这个无所不数字化的时代,却甘愿返璞归真到复古的手艺创作框架中,用纪实性的手法进行同期录音,真实地去激发,纪录音乐本真的动机,创作,和延展的过程,并将它如实地搬上演出的舞台——6月29日的演出现场,整个舞台也被还原成录音室的状态,被乐器包围,歌手与乐手就在其间,在音乐中各尽其能,相互碰撞,尽兴挥洒,录音室即舞台,舞台即录音室,整张专辑,整场演出,更像是一台关于音乐专辑出炉的小剧场话剧,暗场,序幕,亮相,叙述推进,抒情造势,更有《HERO》中那一段激情澎湃鼓动人心的宣言式独白,更将这种英雄于世舍我其谁勇敢接受暴风雨洗礼的情绪推向浪漫的巅峰,最终在一句“再见”中结束全剧的表演,一气呵成,何等震撼,何等痛快,何等精心,又何等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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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在这样激发本能不受规范和预设约束的创作表演状态中,许钧是玩嗨了,好几首歌都是7分钟以上的长度,每一首都在追求一种史诗般的气度和完整的戏剧架构,纯乐器烘托的氛围式表演更是比比皆是,让作品的抒情性得到最大可能的抒展,而许钧又特别爱用那种单句或单词反复排比递进式的写法,让一种情绪解析出层层上涌的层次和气势,想想古诗词中“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那般壮怀激烈的浪漫,也不过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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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抓人的,还是那些细节啊。

细节,就是创作画龙点睛的那个睛字,也往往是让作品真实可信独显匠心、让创作者的气质走向跃然而出的关键所在。

许钧虽然自称从小生活在蛮荒的状态,野的像狗,粗的没边,但作品中的他,却总是心细如发,特别擅长使用一些生活中的常被人忽略的细节来表达深刻与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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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的《自己》中便有“用一片面包解决你的不安”这样平实却蕴含厚重的表述,《事实上我没有名字》里最打动我的一首,莫过于《西街青年》,当中如此的细节更是俯拾皆是,“他指甲里有黑泥,关节粗壮”,“游戏厅出来后涨红的脸,街边小店5毛钱的散烟”,“脑门的汗挤入眼帘”,这些生活中或许不堪却又扎扎实实的细节,于是就成了展现人物形象与性格的最生动佐证,《我不会定情歌》里的一句“养只狗叫四喜算是个好名字”,更是让这被无数人空洞讴歌了几世几代的爱情,一下子落到了实处,那种简简单单才是真的从容温暖画面,如此便跃然纸上。《乐队》一歌,更是将乐队集体创作的过程细节直接解析成一首作品,情趣盎然却又很能说明问题,而作者的睿智与匠心,讲究与追求,也如此像涓涓细流,潜入到听者的感受和意识当中,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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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钧说,他连高中都只念了半年就辍学不上了,他没什么文化也没学过什么乐理,他性格孤僻直愣,与很多人都合不来,他几乎融不进任何圈子,有人形容他是“恶魔”,他曾穷困潦倒却又心怀野大,他曾居无定所却又心安理得,他是这个社会中通常不见容于人的那种疯子。

然而疯子的极致往往也是天才,一种原生态的天才。

这一切或许都来自于他的孤僻,孤僻让他不融于世俗套路从而保持了纯粹与独立,孤僻让他常陷入孤单从而更有情境关注自身感受与周遭细节,孤僻让他会追求极致从而更加讲究质地与品级——许钧的歌词都是很有嚼劲的,许钧的旋律都是很讲情境的,许钧的编曲都是很重层次的,他身上的那种人文色彩及艺术气息,虽然师出无名,却倒比很多所谓的学院派所谓的专业人士职业精英所做出来的东西更加血肉丰满情致淋漓,更能让人耳目洞开,更像文艺作品而不是行业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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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张《事实上我没有名字》,也受到金曲奖得主荒井十一,一个同样在音乐中恣意任性却又很有开拓和精品意识的青年前来保驾护航,于是才有了这张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又极为过瘾,听罢了难免情绪激动不免陷入沉思的崭新专辑。


所以以上文字,我不想谈及其他,只想说出自己的感受就已足够。如果在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感受,我只想再多说一样:《自己》刚出来时,我曾一度把许钧联想到李宗盛,两人都是喜欢用过程来表达感受从世俗中反省人生的音乐人,而相对于海峡对岸庙堂之上的李大师,许钧就更为平凡,也更接地气,更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生活却还仍然有些想法的我们自己,也更扎扎实实。

他当然仍未像那些大哲先贤善以普世之光照耀人间,只是像所有孤单孤僻族群中总在蠢蠢欲动的一个,一直在用一枚手电筒,照见了自己的脸,照见了脚下的路和前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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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许钧,请继续“扎扎实实,扎扎实实,照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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