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當銀灰色的大奔馳，停在出租屋門口時，楊桃看著那個從車上下來，比想象中老很多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子，還是扭身迎了上去。
30歲的楊桃，第一次網戀奔現。兩個人是在聊天軟件裡勾搭上，膩膩歪歪聊了半年，彼此印象不錯。
如果單單考慮長相和年紀，面前這個叫“範建國”的男人，無論如何也入不了楊桃的眼。
但加上標籤：開著奔馳，手頭握著省會城市繁華地段一塊地皮，就另當別論了。
楊桃心裡清楚，這個年紀離異的“鑽石王老五”，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遇上了，就要當仁不讓。
範建國說，我今年39，不就差九歲麼，馬伊琍比文章還大九歲呢。
楊桃有點驚訝：這大叔還知道文章和馬伊琍呢，隨即低頭窩進了奔馳車裡。
週末兩天的生活，有些顛覆楊桃的金錢觀。
她第一次體會到，買東西不用看價籤，看菜單僅憑口感的暴富感，並且迅速愛上了這種感覺，同時也“愛上”了這個叫“範建國”的中年男人。
假期結束，不就是九歲麼，楊桃也這麼想。
02
之後，兩人感情迅速升溫，週一至週五，他們分別回到各自的城市工作，一到週末，就成為他倆的“歡樂時光”。
更多的時候，是範建國開車主動來找楊桃的，300多公里的距離，不遠不近，楊桃要是坐大巴，得耽誤不少時間。
範建國說他自己是在省城包建築工程的，前幾年甲方欠賬無法償還，就拿了手底下一塊地皮抵債，那塊地皮這幾年升值了，至少值個五六千萬。
楊桃表面上裝著事不關己，心裡卻顫抖的蹦蹦跳。
幾千萬吶，如果嫁給了這個男人，遠在鄉下的父母能跟著自己享福，念大學的兄弟也不用再發愁學雜費了，說不定畢業後兄弟還能借著姐夫的“東風”，混個不錯的工作呢。
範建國有過一段婚姻，前妻重病去世，如今自己帶著個9歲的女兒。
楊桃心裡明明在意，可一想到有錢人的那種生活，說出來的話卻成了不在意。
遇上真愛了，陷進去了，這些種種，算得了什麼呢，別說帶著一個女兒，就是帶著三個女兒，也不是問題啊。
楊桃覺得自己這幾年的堅持沒有白費，終於等到了真愛，等來了鑽石王老五。
03
範建國也是真捨得花錢，每次見面都給楊桃買這買那，著實有大老闆的風範。
約會的場所，範建國定的，都是楊桃所在城市最豪華的酒店。
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看著這個情慾旺盛的中年男人，楊桃感覺自己已經是豪門闊太了。
半年後，楊桃懷孕了，雖然有點意外，可轉念一想，有了孩子更能砸實這段感情，便索性閉緊了嘴，直到顯了懷，才和範建國說出了實情。
範建國聽到這個消息，臉上先後呈現出驚愕、憤怒和不可思議。
他一把推開懷裡的楊桃，轉身收拾東西就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
桃子，多長時間了，你咋不告訴我呀！
楊桃的心，沉到了谷底，沒好氣地回答：“孩子已經五個月了，你說怎麼辦吧！”
範建囯愣了半天，把手裡的“軟中華”狠狠一掐，蹦出兩個字：結婚。
04
自楊桃28歲之後，母親的催婚，總是變著花樣進行。楊桃心裡窩火，可又不好發作，只能忍著、敷衍著、答應著。
可如今真有了範建國，楊桃卻又猶豫了。
農村人思想守舊，楊桃的父母更是這樣。招了一個大自己女兒九歲的二婚姑爺，老兩口面子上怎麼過的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楊桃有什麼問題呢。
可這次再也逃不過了，身體已經顯懷了，要準備婚事，總得給父母一個交待吧。
於是，楊桃挑著範建國的優點說，說他多麼多麼能幹，多麼多麼有錢，她希望父母看在錢的份上成全他倆，關於年齡和家庭情況，能省略的就省略著來。
話說完了，楊桃的父母愣了半天，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每個人都繃著不說話。
半晌，楊桃爸說了句：你想好了吧，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路啊。
楊桃還沒來得及搭話，她媽便嗆了一句：“他有錢？好啊，彩禮100萬，婚房婚車另算。給了錢，就放你走。”
楊桃聽著這話，心裡彆扭，感覺自己像是被賣了一般，低下了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晚上，楊桃打電話給範建國商量彩禮的事情，範建國竟然滿口答應，楊桃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05
迎親那天，由於路程太遠了，兩個人商定手續從簡，範建國依舊開著那輛銀灰色的奔馳，可整個婚車隊，也僅有那輛奔馳。
車子在山間的道路上走的吃力，磕磕絆絆的走了六七個小時，才到了楊桃的老家。
進門，範建國二話沒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一跪讓所有的人云裡霧裡。
楊桃的父母以為，這是男方家的什麼習俗，趕緊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準姑爺。
範建國執意不起來，支支吾吾半天，最後，當著所有親戚朋友的面，說了一段話，表明三個意思：
第一，我只有十萬塊錢，其中的兩萬還是和別人借的，愛要不要。
第二，人我今天必須得娶走。
第三，誰敢動楊桃肚子裡的孩子，今天就和誰拼命。
楊桃的父母氣得差點背過去，拽著楊桃往民政局跑。原來楊桃為了把事情壓實了，早就揹著父母和範建國領了結婚證。
領證時，楊桃瞟了一眼結婚證上的出生年月，她發現範建國不是三十九，而是四十五。
本想鬧，可想想那塊地皮，再摸摸圓鼓鼓的肚子，忍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06
民政局的人一看楊桃這體形，說了句“懷孕了不能離婚啊，實在要離，必須得讓姑娘提出來啊，而且有正當的理由才行。”
少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楊桃哭，她媽媽也跟著哭，楊桃鬧，她媽媽也跟著鬧，楊桃去上吊，範建國就跪在地上磕頭。
那頭磕的真結實，磕到最後額頭上滲著血水，血水混著淚水，抹的滿臉都是。
可事情已經這樣子了，本想在村子裡“露面”，沒想到卻丟了大臉。
鬧到後來，楊桃媽媽似乎感覺留下女兒來，也挽不回什麼局面。
索性扯著嗓子，要和楊桃斷絕母女關係，把楊桃和範建國往門外推，鎖了門任憑兩個人在門外敲著門哭。
範建國帶來的十萬塊錢，倒是靜靜地躺在楊桃家裡屋的地上，紅的很惹眼。
最終範建國還是把楊桃娶回了家，走的時候，他點燃了隨車帶的那一掛一萬響的鞭炮，鞭炮在寂靜的山村裡，發出格外刺耳的響聲。
07
到了範建國家的那天，范家沒有張燈結綵的歡迎儀式，沒有什麼賓客前來賀喜，甚至楊桃和範建國住的那個臥室，還是普通的花床單。
范家對這個剛進門的新媳婦兒，似乎並不怎麼歡迎，或者說並不怎麼重視。
第二天中午，範建國父母和兩個哥哥，並著哥哥的家人們一起在家吃了個飯，算是對婚事有個交代。
吃著飯，楊桃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心裡太憋屈了。
吃過飯楊桃才意識到，范家四室一廳的大房子，屬於範建國和她的，只有其中的一個臥室。
另外的三個臥室，分別屬於範建國的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家人。
楊桃突然覺得自己不知不覺的，掉進了一個自己和範建國共同挖好的坑裡。
這個坑又深四周又滑，她連伸手扶一把的可能都沒有。
08
此後的一年裡，楊桃、範建國還有範建國11歲大的女兒，就共同生活在這個三十平方米大的臥室裡，過著每月交伙食費的日子。
並且還在這個髒亂的環境中，生下了她和範建國的孩子。
自從過了門，那輛銀灰色的奔馳就不見了蹤影，孩子出生後，一次偶然，楊桃才得知，這所謂的大房子也是租來的。
接下來，範建國建築工地普通庫管員的身份，也暴露了。那塊價值不菲的“地皮”，更是另外一個天大的笑話。
楊桃感覺自己就像被別人扇了一巴掌，那巴掌打的她暈頭轉向，周圍的人都在笑她，笑她的狼狽和毫無防備，笑她太傻太天真。
可日子總得過下去，一想到回家要面對的，是已經和自己撕破臉皮的父母，她心裡更不是滋味。
甚至有時候她會覺得，再次回到老家就跟要把吐出去的一碗飯，再吃進去一樣。
總之，死在這裡也要比回去強。
09
隨著謊言一個個被識破，範建國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或者說他再不用“裝”了，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現實是，楊桃拼了命賭的這個男人，“渣”的有點可以。
事情的起因在“房子”身上，楊桃一直想著讓範建國出去另外租個房子，一家人住著寬敞的同時，孩子也能有個好的成長環境，而範建國總是以租房太費錢，和沒有合適的房源拒絕。
楊桃和範建國爭吵、鬧脾氣、冷戰，本想著段範建國能妥協，哪知道冷戰了三天，範建國反而夜不歸宿了。
再後來範建國滿身酒氣的回來了，楊桃問他去哪兒了，範建國不搭話，楊桃再問，得到的卻是範建國的一巴掌。
那巴掌足夠的響亮，和當時範建國磕頭時的動靜有一拼，他們的孩子就在一邊的床上，被嚇得都忘了哭，直愣愣的看著兩個大人。
10
那是範建國第一次打楊桃，也是最輕的一次。
那次之後，範建國越發的活的“自我”了，從巴掌到拳頭，再到客廳的木質小板凳。
打楊桃的理由，可以是任何理由，在外受氣了，工頭剋扣了工錢，楊桃給他倒的水太燙了，或者僅僅就是因為“想打”，常常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加。
剛開始，楊桃還念及孩子年幼，慢慢隨著範建國下手越來越重，楊桃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離婚。
再後來，兜兜轉轉快一年，楊桃終究是回到了原點。她帶著剛滿一歲的孩子和內心的痛苦，回到了從前。
還是以前的出租房，還是出租房、工廠兩點一線的生活，只是這次回來，背後沒有了照顧自己的父母，身邊多了需要照顧的寶寶。
夜裡下班再晚，夜路再黑她也不再覺得孤獨。
重要的是，楊桃的手機裡再沒有任何聊天交友的軟件。
作者：竹子薔薇985院校碩士，86年理工女，十年情長路，一筆寫紅塵，公眾號：竹子薔薇（zhuziqiangwei66）
閱讀更多 竹子薔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