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的、黃的、橙的……上午9點，天府四街銀泰城外的小街上，各家騎手聚集，從街頭排到了街尾。銀泰城悅坊內，餐飲商店林立，中餐館老闆李旭（化名）遲遲沒有打開液化罐氣閥，雖有強勢覆蓋周邊寫字樓之志，實現門店遍地開花之計劃，無奈在液化氣問題上，不得不“斤斤計較”。
“氣費一個月就要將近一萬元，還是算不得細賬。”李旭在節約用氣方面，也想盡了招數，牛肉蒸籠下午就下架了，以免浪費液化氣，然而這些措施沒有減少用氣量，反而還上升了，“以前一個月的用氣量，現在半個月就用到了，所有外賣訂單量還是300多單，並沒有增加”。
運送燃氣的人員在給銀泰城餐館送罐裝燃氣
李旭起了疑心，他買來一個電子秤一稱就發現，商家將氣罐和氣體送來時稱重時有100公斤，在他的秤上卻只有80公斤左右……
奇怪
把菜單改了一遍 用氣量還是沒有降下去
從老家到成都，李旭一直想著把家鄉的特色菜做大做強，通過開設分店，做成自己的品牌。他將“首站”選在了銀泰城。寫字樓環繞，騎手進進出出，生意還算紅火。
“不算堂食，外賣每天就有300多單。”李旭說，開店第一個月，液化氣就用了九千多元。到了第二個月，才半個月的時間，氣費就已經九千多元了。“訂單量還是那麼多。”
附近商家林芮（化名）也透露說，“一個月十萬左右的銷售額，氣費就要一萬多元。”為了節約用氣，她家的菜單已經改過三次，“每炒一份東西，氣費都要投入2.5元，最後一次直接把熱菜都撤了。” 林芮說，以前煮麵的鍋加水要加到三分之二的地方，現在為了節約用氣，廚師只加到三分之一的地方，“這樣燒水的時間短一點”。
為此，李旭也進行了一系列措施，牛肉蒸籠到了中午過後就下架了，這樣可以減少燒水的時間。
然而，用氣量並沒有因為這些措施而發生改變。每隔兩天，送氣的工作人員每次都會到門店來，推走這些空罐子，“這些搬走的罐子在稱重時，每次稱出來都是空罐子。”林芮說，“不可能每次都這麼湊巧啊？”
測試
故意沒用完 稱重時仍是空罐子
在用氣過程中，林芮讓廚師留出一個液化氣罐，故意沒用完，但這些送氣員工進入門店後，搖了一下罐子說，“可以換了”。在稱這些罐子重量時，數值上還是顯示為空罐的重量。林芮明白了液化氣罐的“門道”，她發現每用一罐氣，配送方都要坑掉她120元不等。
她自己買了秤，稱一罐剛送來沒有用過的液化氣罐，發現和罐體一起，重量只有76.8公斤，“正常情況下應該是100公斤”。
運送燃氣的人員在給銀泰城餐館送罐裝燃氣
“我們店是轉手過來的，之前就沒有用天然氣，因為前期成本太高了。”據她介紹，剛裝修的時候，就有送氣的員工到門店來攬生意，“他說以前的氣都是他們送的，要不要接著送”。在發現液化氣消耗太快後，她沒有急著戳穿，想要對方給個解釋。“他們說現在用的是6塊錢的氣，可以改用7塊的，品質更好。”對方解釋說，這就相當於95號汽油和92號汽油的區別。“後來發現確實燃燒更久，但稱重後就發現，兩種氣的重量不一樣。” 林芮說，以前空罐子的重量通常都是50公斤，現在變成45公斤了。
隨後，記者聯繫洪河、雙華這兩家加氣站，加氣站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出售的氣只有一種，品質都一樣。
調查
剛剛送來的液化氣罐 放到秤上就縮了水
7月31日這天上午，9點之前，一輛危險品車就開到了銀泰城，工作人員用手推車將罐子推向各個商戶。
“每次送來的氣都是稱了的，不可能有問題。”一位專門做外賣的商戶非常肯定，自己都是看著這些液化氣罐放到秤上的。而且他們還是用的7元錢的氣，“這個質量更好”。他指著桌上剛剛開出的收據。
在另外一家中餐館，也在當天上午送來了兩罐氣，廚師也一臉淡定，這些氣每天都是“滿罐來、空罐走”，根本不可能存在問題。
不過，經過商家同意後，使用一臺電子秤進行稱重時，就發現了端倪。在隨機選取的三家商戶，剛剛送來的液化氣罐都出現了讓商家意想不到的數字。
專門做外賣的門店，液化氣罐放到秤上，數值顯示為89.40公斤，老闆當時就接受不了，“今天早晨送來過後已經炒過18份菜，但不可能少了這麼多啊。”她也開始懷疑，“難怪以前兩百多單外賣用那麼多氣，現在一百多單還是用那麼多氣”。
專門做外賣的門店，液化氣罐放到秤上，數值顯示為89.40公斤
廚師認為不會存在問題的中餐館，也出現了問題，早上剛剛送來的兩個罐子，一個總重量為82公斤、另外一個為83.1公斤，廚師一臉鬱悶，“用了不到半個小時，怎麼會消耗這麼多？把這個小罐子再稱一下，這個沒用過”。他主動測試了一下一個滿罐，但這個小罐子只有28公斤。
在另外一家中餐館，同樣存在這樣的問題，三個液化氣罐，除了其中一個顯示為101公斤，另外兩個液化氣罐，除了一個已經用過一些，另一個新罐子則為80.80公斤。
另外一家中餐館，新罐子重量為80.80公斤
這樣的“煩惱”不只屬於銀泰城的商家，21公里外的成華區龍潭寺華彩路，這裡的商家“同是天涯淪落人”。無論是米粉店還是餃子館，電子秤都是商家的“看家法寶”，“周圍60%的商家都在秤的問題上被燒過，氣不夠燒，稍微留心就發現貓膩了。”一位商家介紹說，這裡送氣的商家都是“通”的，如果你不用他的氣，其他配送站的也不會給你送。“充裝滿後100公斤的罐子，通常只有80公斤。”當眾商家發覺後，配送公司將氣價從7元調整到了7.5元。
內幕
配送人員稱氣罐通常不加滿 用“程序秤”操縱重量
對於液化氣罐重量問題，接受採訪的配送商家都表示，自己的液化氣沒問題，“別人的怎麼樣我不知道，我們的50公斤就是50公斤。”一家配送金龍燃氣液化氣罐的店家表示，液化氣都是足秤的。負責配送銀泰城的一位商家則表示，“好一點的氣價格高，差一點的價格低，好的肯定燃燒更久。”當聽到有商家反映液化氣不夠時，他表示，“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同樣對於這些商家的疑慮，一名參與配送的工作人員謝明（化名）道出了內幕。銀泰城的液化氣罐配送商家有9家，大家基本上都是從液化氣站拿氣，氣都是正規的。商家之間都建了群，消息可以互通，周邊上千家餐飲商家都是他們的服務對象。“兩個人一組，差不多一天就要送出20到30個大罐”。
送氣的關鍵就在這個秤上，“這些秤就是‘程序秤’，重量都是可以調節的，你要多少我都能給你稱出來。”他拿出一個棕色遙控器，送氣時，工作人員手拿一個，100米的範圍都可以操控。運送液化罐，通常要兩個人，一個人負責搬運，另一個負責操縱遙控器，這些遙控器放在褲兜裡都可以操作，“如果手法嫻熟，一個人也可以完成。”謝明表示，做這行，主要還是要心理素質好。
網上同款電子秤遙控器
記者：這些秤顯示的數字都可以操縱嗎？
謝明：這些秤我們叫程序秤，沒有熟人介紹，老闆都不會賣。用腳踩秤的時代早就過去了，現在一些農貿市場都是用這種秤，我們自己都遇到過。普通電子秤350元一個，這種帶有芯片的秤要1800元到1900元左右。秤一端的遙控器，上面有A、B、C、D四個按鍵，分別對應了不同的數值，通常D就是歸零。
記者：6元的氣和7元的氣本質有差別嗎？
謝明：質量都是一樣的，只是7元的氣要加得多些，差不多多了10公斤，所以燃燒更久，我們也是要給商家一個選擇餘地。
記者：充氣過程中都充滿了嗎？
謝明：空罐送去後上面都會標註數字，每個罐子加多少，這些罐子在運送出來後，都會把罐體上的數字抹掉。充滿液化氣後有100公斤的罐子，其實只有80或者90公斤。那種小罐因為太小，可以用手掂量，一般都不會動手腳。
記者：配送前不擔心對方有秤？
謝明：配送前都會做前期調查，瞭解這些商家有沒有秤，另外還要定期觀察這些店鋪的營業情況，生意好不好。
最新
監管部門已介入調查 律師稱缺斤少兩違反誠信原則
對於商家的疑問，高新區市場監管部門已經介入了調查，“如果使用作弊秤，調查取證的難度比較大。”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比如在一些農貿市場，有些賣滷鴨子的商家就非常警覺，如果用了作弊秤，看到有執法人員到來，只需關掉秤的電源開關，重新開機，這個秤就恢復正常了。不過，如果調查發現有使用作弊秤，這就屬於破壞計量精度，應該依法處理。
北京藍鵬（成都）律師事務所律師王英佔認為，對於個體戶加氣涉嫌缺斤少兩的問題，這是一種有違誠實信用原則的違法行為，買氣的商鋪可以向工商部門舉報，由工商部門進行處罰，並可以要求賣氣的補足差額部分；如果買氣的是用於生活消費，那麼賣氣的明顯是一種消費欺詐行為，消費者可以主張三倍賠償。不過，買氣維權的一個主張障礙就是固定證據，所以建議買家提取證據，以便維權。
泰和泰律師事務所律師劉秀認為，如果存在重量不足的情況就是典型的缺斤少兩，在秤上做手腳，已經涉嫌欺詐，可以向相關主管部門進行投訴，但投訴人要固定證據、保留票據，有必要的時候可以找公證部門進行公證。
成都商報客戶端記者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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