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老太整天對著老槐樹自言自語,說了兩個字之後無疾而終

農村老太整天對著老槐樹自言自語,說了兩個字之後無疾而終

上世紀五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潮流在濱海進入到了飛速發展期,登文縣比不上濱海市區,但也是大興土木。

上頭鑑於我和孫軍在工作中的優異表現,以後,登文學館的配套設施建設,就由我倆一跟到底了。

“領導,這東西也賣麼?”

順著聲音看過去,我看到了收破爛的手裡,拿著一本書。

“述異志?”上面的繁體字我是認識的,而且這本書是線裝的,看書的古舊樣子,不像是仿的。我幾步過去,從收破爛的手裡拿過了這本書。

“於蒙,別耽誤時間了,剛才我都看了,一個字沒有,肯定不是啥好東西,要不然,人家文物單位還不得當寶貝一樣珍藏起來?”

“你說這本書一個字沒有?你眼瞎啊?這麼大的字,可別戳瞎你眼珠子。”我點指著述異志這三個子,差點把唾沫星子噴到孫軍的臉上。

“誰瞎啊?於蒙,你是不是腦殼壞掉了?來,收破爛的,你過來跟他說說,這上面有沒有字?”

收破爛的明顯有些忌憚我,但又不敢得罪孫軍,他揉揉眼睛,仔細看看,然後懦懦說道:“領導,這上面真的沒字啊。”

我搖搖頭,不想跟孫軍爭辯,把書收緊了,也不跟孫軍廢話,因為工作合作的原因,我對文物局的內部科室瞭解,跟我自己的單位差不多。

我直接到了鑑定科找到了牛妍研究員,這位大姐人如其姓,整個的身體是橫著長的,如果不是坐在鑑定科的辦公室裡,任誰看了,絕對認為她是殺豬的出身。

“牛姐,這本書是我在學館的垃圾堆裡發現的,您看看,是不是咱們的工作人員疏忽遺漏下的。”

“哦?有這事?”牛妍有點疑惑接過了我遞過去的書。

僅僅看了一眼,牛妍的臉就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一樣,大臉蛋子浮上了兩片紅霞。她再微微一翻書,饢一樣的臉幾欲滴血。

“你想要幹什麼?耍流氓麼?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啪,我被飛來的書本直接砸懵了,書本從我腦袋上掉落的時候,我鬼使神差一般雙手接住了。

這是咋的了?我根本就想不通,牛妍為什麼會這麼激動。眼看懷孕母牛一般的牛妍,滾動著向我衝來,我知道,不跑要出大事。

好男不跟女鬥,我轉身奪門而出,跑出去好遠,還能聽見文明單位中的大姐,是怎樣花樣罵街的。

彪悍的中年婦女,我倒是見過不少,但直接碰上發飆的,還是第一次。

我直接跑回了宿舍,把門從裡面插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把自己扔上了床,才發現,那本倒黴的書盡然還被我死死攥著。

述異志,我看著這書名,納悶這三字怎麼會讓牛妍出現那樣的情緒波動。翻翻看看,裡面全是字啊,雖然有些地方不太懂,但也跟牛妍說的耍流氓沾不上邊吧?

漸漸的,我的上下眼皮開始往一起合攏了,不大的工夫,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充滿了氫氣的氣球一樣,迅速上浮。

天空中漸漸明亮起來,我的心快要揪得不敢跳動了,我害怕黑暗,但更害怕黑暗中浮現出的亮光。

神仙?

我目瞪口呆,天空中的亮光,彷彿是一個口子,無數的人影從裡面飛了出來。在我的認知中,這些人應該就是神仙。

這些人影,一個個無比霸氣在半空中御空飛行,偶爾向我瞟來一眼,那絕對是俯瞰的眼神,彷彿在他們的眼裡,我就是一條蟲子。

咔!一道閃電再次激射而出,半空中的神仙一個個如肥皂泡一樣幻滅,閃電照亮了整個世界,我在這個光明刺眼的世界,華為烏有!

“於蒙,於蒙……”伴隨著咣咣的砸門聲,孫軍的聲音都帶著點哭腔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感覺周身痠軟,一摸臉,竟然是一臉的汗水。

“於蒙,於蒙,你可別想不開啊,你就算是為了你爹媽,也別尋短見啊。”孫軍開始踹門了。

我氣得跳下床,把門打開,吼道:“你嚎什麼喪啊?誰要尋短見?你小子膽肥了,敢踹門了啊,踹壞了,你那點工資夠賠的嗎?”

孫軍像見鬼一樣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後帶著真誠說道:“於蒙,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別想不開,多大點事啊。”

我詫異道:“什麼?我有什麼想不開的?喂,你剛才說我要尋短見,你吃錯藥了?為什麼咒我?”

“於蒙,看來你真是腦子有些問題了。昨天下午你闖了禍,聽人說你跑回宿舍,我過來叫門,你愣是沒開啊。趕快收拾收拾東西吧,咱哥倆被充軍發配了。”

聽孫軍說完事情的原委,我差點沒提著刀去文物局。

昨天下午,文物局保衛科科長,帶著人親自到我們單位,說是我調戲他們單位的鑑定科科員牛妍。

但情節極為惡劣的是,牛妍哭訴,說我拿一本少兒不宜的圖給她看,分明就是想意圖不軌。

最後我單位和文物局的相關領導,如同小商小販一樣討價還價,在確定我單位要給我嚴厲處分的前提下,文物局領導表示,可以回去再做一做牛妍的工作,這件事情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畢竟,在那個時代,登文縣這個地方,對於男女之間的不正當接觸是非常忌諱的。有個專有名詞,叫做生活作風問題,指的就是這個。

這問題,誰沾誰死,任你什麼職位,什麼背景,查證屬實就是一棍子打死。

關鍵是,我太冤了!

小領導犯事,屬下跟著倒黴,最終處理結果,是我和孫軍被派到了曬字鎮大王莊,負責拆遷的事。

這個釘子戶的戶主,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她兒子女兒都很爭氣,各個是一方能人,屬於那種官面民面都吃的開的。

老太太的子孫兩輩都很孝順,都想把死了老伴的老太太接走住自己家。可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就住在她從結婚到現在幾十年的老房子裡。

這回拆遷,就在老太太這裡卡了殼。她死活不同意拆了老房子,就算是她疼愛無比的兒孫們一個個來勸她,也是沒有半點用。

老太太放出話來,除非她死,否則別想拆房子。

有人甚至出主意,把老太太騙出來,後腳就把房子拆了。結果這招根本不好使,老太太油鹽不進,三點一線,臥室,廁所,以及院子牆邊的老槐樹下。

進了大王莊的主村道,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大槐樹,本來到了大王莊是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太陽高高的,正是熱的時候。不知怎的,看到那顆大槐樹,我陡然渾身一震,身體由外及裡,到處都感覺泛著一股寒氣。

院門是虛掩的,我象徵性敲了幾下,便輕輕推開門,走進了院子。

一個十分乾瘦,臉像是老樹皮一樣,眼睛幾乎小到看不到,五官幾乎團簇在一起,整個身體差不多蜷縮成一團的老太太,輕輕搖晃身體,臉衝著院門,眼睛茫然看著前方坐在一把竹椅上。

“你終於來了。”老太太的話音很低,但在我聽來,卻像是一股森然的寒意,順著我的耳朵,傳遍了全身。

“坐吧。”老太太把眼睛轉到了大槐樹上,示意我們坐下。

我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身邊擺了兩把竹椅,這更讓我吃驚了,難道老太太知道會來兩個人,所以提前預備下了兩把竹椅?

“我在這裡,住了七十一年了……”

還沒等我開口,老太太眼睛看著大槐樹,幽幽開口,講了這棟房子和大槐樹的故事。

老太太是十六歲的時候,嫁給了這戶人家。當時這家人窮得簡直沒法看了,就屬於那種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斷頓的家庭。

 一般來說,這樣的家庭,能給兒子找個老婆就不容易了,可老太太進門後,一連兩年,都沒有生育。

如此一來,婆家人的臉色自然不會好了。雖然沒有當面打罵,但指桑罵槐是少不了的。

在老太太進門快三年的時候,她家的院牆下,長出了一顆槐樹芽,也就是眼前的這棵大槐樹。

鄉下人是很忌諱這個的,院子裡不能種樹,這是不知道多少輩人傳下來的規矩。夫家眼見樹芽漲到一尺高,就準備拔了。

老太太因為受盡了夫家的白眼,覺得一顆小樹苗也是命,就苦求丈夫留下。丈夫倒是也可憐她規矩,便勸說她公公婆婆,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公公婆婆眼見兒子護著媳婦,就更加惱火,漸漸有了當面責罵的行為。

眼見在這個家沒法過下去的時候,老太太忽然之間就懷孕了。

公公婆婆看著兒媳婦也不覺得不順眼了,雖然還是想拔掉槐樹苗,但老太太說,沒準就是槐樹苗帶來的好運,才讓咱家有後,槐樹苗就被保存下來了。

 說來也怪,隨著槐樹越長越大,老太太一家的日子,雖然還是緊吧,但比從前可是好多了。

在大槐樹長成四年之後,忽然之間,在老太太一家難熬的時候,枝頭長滿了槐樹花。

此後,老太太一家幾口,都是靠著槐樹花,一年又一年相對輕鬆度過了春夏之交這段難熬的時光。

再之後,家裡的條件有所改觀,曾經三次翻修過房子,無論住房怎樣變化,大槐樹始終是被當做傳家寶一樣保存下來。

老太太說得十分平淡,但我聽起來卻是十分動情。我再次看向這顆大槐樹的時候,分明感覺,這是一顆充滿了靈性,好像是跟人一樣有著豐富感情的大樹。

“你相信這棵樹是有靈性的麼?”沉默很久,老太太忽然問了一句。

我沉吟良久,才回答道:“老奶奶,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沒辦法用現有的科學知識解釋的。我不敢肯定沒有,當然也不敢肯定有。”

“呵呵,小伢子,有點意思。咳,我的孫子一輩,已經不信這些了……”老太太的眼裡,充滿了失落,那感覺,就好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

我剛想勸慰老太太,不想她先說話了;“小伢子,我知道,你是吃公家飯的人,也是過來勸我搬走,好把這裡拆掉的,對不對?”

瞬間,我竟然有種犯罪一樣的感覺,甚至不敢跟老太太的眼睛對視了。

“老奶奶,確實是這樣的。我們修路,就是為了讓咱們這樣閉塞的地方跟外面連通起來,讓我們這些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見識到外面世界的精彩,有了見識,就有了想法,有了想法,就有了行動。只要咱們努力幹活,肯定是要比過去的日子好的。”

我感覺我的話語生硬無比,低著頭說出這些話,自己都沒有底氣。

老太太不知道是被我的話觸動了還是怎麼的,眼睛盯著地面,痴痴呆了半晌。忽然,她站了起來,我眼角餘光看到,趕緊過去攙扶老太太。

“走吧,走吧,咱們的緣分,到了……”老太太兩眼淚水滴滴答答淌下,如同看著親人一般,盯著大槐樹半天,喃喃說道。

我正想安慰,卻分明感覺到,大槐樹微微抖了一下,一道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我趕緊揉揉眼睛,想要確定一下,剛才的感覺是不是錯覺。

“小伢子,你到鎮上,去找一個叫王志剛的人過來,今天本想留你吃頓飯的,但是,我……”老太太的話,打斷了我的想法。

“老奶奶,您的狀況不太好,這樣,您家裡有什麼,我給您做頓中午飯吧。”

老太太搖搖頭,擦拭了一下淚水,轉身慢慢坐下,閉上眼睛說道:“你們倆走吧,別忘了,通知王志剛過來。”

說完,老太太就再也不理我們了。

我訕訕道了別,和孫軍一起,回到了鎮駐地。

一打聽,我才知道,王志剛就是老太太的一個孫子,是鎮上的宣傳委員,正經八百的正式在編人員。

聽我說老太太要找他,王志剛趕緊就走了。

我感覺心情非常壓抑,叫上孫軍,也不在鎮駐地食堂吃飯,到了鎮上的酒店,點了幾個菜喝酒。

下午哪兒也不去了,直接就回鎮駐地安排的地方睡覺,管他有什麼事情,等睡夠了再說。

還沒等睡上一個小時,鎮駐地的工作人員就火急火燎敲開了我的房門。

“領導,神了啊,您上午去做工作,王幹事到了老太太那裡,她就鬆口說同意搬走了。到底是上級派來的人啊,這可真不是吹出來的,就是有水平!”

我懵了半天,才搞明白這人說的是什麼。結果,我更懵了,老太太居然同意搬走了?縣裡領導都頭疼無比的事情,就這麼讓我輕鬆搞定了?

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心裡總是堵得慌,躺在床上,腦海中始終浮現的,就是老太太淚水漣漣,還有大槐樹那詭異的一抖,以及那道一閃而逝的青光。

臨近傍晚的時候,孫軍打來了晚飯,我們倆正吃著,王志剛忽然推門而入。

剎那間,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這種感覺,不是因為王志剛闖進來,而是因為我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於領導,我奶奶走了。”

我手一抖,筷子掉落在地上。

“走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腦海中那個淚水漣漣的老太太,此刻她的樣貌,格外清晰。

“今天中午,我奶奶說要最後看一眼老宅,她老人家坐在竹椅上曬太陽,交代了很多事情,她說要睡一會兒,半小時後,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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