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漁想成為有錢人，做夢都想。
這樣的願望最近尤其強烈，因為張可可就嫁給了有錢人。
張可可是阿漁在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常常提著水壺走在阿漁身後。
有時候阿漁買兩個包子，吃了一個半，剩下的半個遞給張可可，她也不嫌棄。
阿漁從心裡瞧不起她，因為她沒錢，她父母都下崗了，學費也是貸款的。
有時候阿漁不要的衣服隨便扔給她，她都很高興，歡天喜地的，說自己沒穿過那麼貴的衣服。
大學畢業那年，她們都二十三歲，選了兩條不同的路。
02
阿漁靠著父母的關係，進了機關，順風順水，雖然不是大城市，但也很有發展。
那時候，阿漁看著還在忙忙碌碌找工作的同學，覺得很驕傲。那種驕傲，是長在骨子裡的，是作為本地人所特有的。
張可可呢，畢業一年了也沒找到工作，總是找阿漁來訴苦，去小吃攤要兩碗牛肉麵，能坐三個小時。
阿漁其實很願意聽張可可訴苦，因為這讓她更覺得飄飄然，她甚至在心裡有點幸災樂禍。
張可可說要去北京的時候，阿漁覺得有點天方夜譚，張可可從沒離開過這座城市，甚至只坐過兩次火車。
可是她真的提著行李，站在阿漁面前的時候，阿漁還是有些震撼，她從張可可的眼底，看到了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敢。
張可可說，她在這裡呆不下去了，每天看著父母和兄嫂的臉色，度日如年。她說，誰知道未來會怎樣呢，沒準，我會混出去。
03
張可可走後的第二年，阿漁就結了婚，丈夫是搞科研的，名牌大學畢業，還去過英國留學。
雖然他穿的黑色皮鞋有些惡俗，但阿漁還是接受了，覺得他是潛力股，有發展。
阿漁結婚的時候，給張可可打電話，說你一定得回來。
張可可猶豫了一下，說好。
那個猶豫讓阿漁有些高興，因為這說明她過得並不好，的確是這樣。
張可可還穿著阿漁扔給她的舊裙子，早就過時，剛下火車有些灰頭土臉的，劣質的睫毛膏都花掉了。
阿漁在張可可的羨慕中，結完了婚。
然後，很少聯繫，開始阿漁還給張可可打電話，調侃一下，後來就不打了，張可可總是很忙，忙著找工作，忙著做兼職。
阿漁那時就想，人得信命，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很舒服，有些人像螞蟻一樣整天忙碌，卻還是食不果腹。
03
阿漁接到張可可的電話說要結婚的時候，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張可可也能嫁得出去。
張可可說男人是山西人時，阿漁笑了，有些失態，她腦海裡馬上就湧現出暴發戶的形象。
張可可沒在意，繼續說著，男人在北京買了房子，三環裡的，200平方複式，現在是北京人。
張可可最後說了阿漁曾經對她說的那句話，你一定得來呀。
阿漁沒有任何猶豫，就說了好。
她想，張可可沒有那麼幸運，沒準找了個老頭子，或者找了個帶孩子的主，一嫁過去就做保姆兼後媽。
阿漁決定一定要去北京，看看張可可的悲慘生活，她想，也許自己會掉眼淚也不一定，畢竟是最好的朋友。
04
阿漁坐火車的時候，正在看一本考職稱的書。還有一個月就要考了，考下來，每個月工資會多加二百塊錢。
阿漁下火車的時候，張可可就站在站臺上。阿漁一看見她就呆了，張可可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她就很高很瘦，阿漁經常取笑她是個麻稈，可是麻稈有麻稈的好處，阿漁穿著七釐米的高跟鞋，站在她旁邊，還是矮了一點。
阿漁有些自卑，因為張可可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是大嘴小眼，黃黃的頭髮。
可是這年頭開始流行舒淇，張可可有一張舒淇那樣性感的嘴和臉。
阿漁只裹了件商場裡減價的針織衫，張可可呢，穿著件大紅的風衣，聽說，是迪奧的。
迪奧啊，阿漁生活的城市根本沒有這個牌子。
05
阿漁跟在張可可後面，不知所措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坐上奔馳車的時候，阿漁的心更沉了。
原來張可可嫁的並不是什麼老頭子，比張可可還小了兩歲，長得很帥，一米八，和張可可站在一起非常相配，而且，也很健談。
十幾分鐘的路程，把阿漁逗笑了好幾次，他還對阿漁說，你很漂亮。
只是句恭維，阿漁竟然有些心動。
她陪著張可可去了趟燕莎，一進去就有些暈頭轉向，好多牌子她見也沒見過。
張可可買的那個包，五千塊，是她兩個月的工資，她悄悄地把自己花100塊買的冒牌貨，藏在了身後。
阿漁終於明白，五十塊一件的內衣，和五百塊一件的內衣，有著天壤的不同。
五十塊一件的內衣是女人，五百塊一件的內衣是女色，張可可穿上那件五百塊的內衣時，並不飽滿的胸，也非常性感。
06
第二天是婚禮，清一色的奔馳車隊，巴黎空運的婚紗，聽說是有名的設計師設計的。
阿漁坐在新郎的一大堆朋友堆裡，聽著滿口的山西話，並沒有暴發戶的感覺，相反，她覺得很悅耳。
有一個男人坐在阿漁旁邊，一直看著她，阿漁依然很好看，臉上沒一絲皺紋，比張可可還要好看。
可張可可現在成了耀眼的皇后，阿漁只是灰姑娘。
一個人最不能忍受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跟班平步青雲，而且比自己好幾百倍，真是忍受不了。
阿漁悄悄把二百塊的禮金塞了回去，掏出了一千塊裝進紅包，她對整個婚禮過程沒有一點印象，像是夢遊一樣。
是旁邊的男人送阿漁去的車站，男人叫蘇羅，有錢，只是很胖，像個土豆。
他看阿漁的眼神有些戀戀不捨，說再見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帶著汗。
07
阿漁在車上沒有看那本考試資料，突然，她就很想哭，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委屈，委屈得要死。
她的思緒飄了很久很久，她沒有辦法容忍自己比張可可差，差了那麼多。
她回去對丈夫說，要去北京，丈夫沒說話。
實際上他們一直沒什麼話，丈夫在機關混了幾年了，依舊是個小科長，沒有大志氣，只求安定。
以前阿漁覺得安定很好，晚上兩個人一起看看電視劇，整點睡覺，早上起來去買油條豆漿，可是現在，阿漁覺得哪哪都不好。
她開始懷念在北京的那個早上，她坐在賓館的餐廳裡，和張可可一起喝著粵式早茶，旁邊的服務員誠惶誠恐地伺候著。
她想起張可可買那麼貴的包包，眼都不眨一下，她想過那樣的日子，非常想。
08
阿漁給張可可打了電話，可可啊，我想去北京，能不能幫我介紹份工作？
張可可很吃驚，你瘋了，你不挺好嗎？
阿漁撒了個謊，不好，她不願意說出這是因為自己的虛榮，她說是自己的丈夫在外邊找了野女人，過不下去了，想出去透透氣。
張可可陪著阿漁一起哭了，她說，你別急啊，我幫你想想辦法。
當然張可可也不是那麼傻，她不會把阿漁安排進自己丈夫的公司，而是安排進了丈夫朋友的公司，那個朋友不是別人，正是蘇羅。
阿漁離開的那天，丈夫並沒有攔著，只是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注意身體，覺得不好就馬上回來。
阿漁心想，回來？不會回來了，這個小城突然間逼仄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只帶了很少的行李，很少的錢，其餘什麼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姿色。
沒錯，是姿色，女人最好的資本就是姿色，那是她的武器。
09
阿漁拿了很高的工資，當了蘇羅的秘書，他帶著她滿世界地跑。
她有點厭惡他胖胖的臉，和說話瞧不起人的口氣，但什麼也沒說，一直笑著，她知道自己笑的時候很好看。
當蘇羅在香港機場的免稅店，給她買了張可可的那個包包時，她哭了，抱著那個包包，眼淚毫無緣由地就落了下來。
他笑笑，拍拍她的肩說，女人都是物質的，順勢把她拉進了懷裡。
一切都順利成章，三個回合的調情之後，他們去了賓館。
談不上快樂不快樂，阿漁閉著眼睛打開了自己的身體，眼前飄著花花綠綠的鈔票。
阿漁做了蘇羅的情人，雖然她並不甘心，但青春那麼短，她揮霍不起。
10
見張可可時，阿漁拿著那個包包，昂著頭。
可是，她不高興。張可可看她的眼睛很冷，有了鄙夷，那意思是，你阿漁沒什麼了不起，裝得很清高，還不是做了二奶。
蘇羅的夫人找來了，阿漁當然知道他有老婆，雖然他沒說，她沒問。
雖然他並沒有戴戒指，但他的無名指上深深的戒痕，她是看得見的。
修養很好的女人，聽說她以前也是蘇羅的秘書，她的聲音像是飄在頭頂，你想要多少錢？
語氣淡然，阿漁覺得，她一定對很多女人說過這句話。
阿漁沒說話，雖然這是她的終極目的，但她還是裝作很有城府的樣子，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微微地笑。
女人很乾脆，扔下100萬，轉身走了。
11
阿漁拿起那張支票，看著看著，笑了，又哭了。
蘇羅全家要移民去美國，阿漁只是說說，我也去，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寶貝，遊戲不是這樣玩的。
蘇羅走的時候很是不捨，整夜整夜纏著她，寶貝，等我回來。
阿漁知道，怎麼能等呢，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阿漁用那一百萬買了套房子，不夠，拿出了自己的積蓄，拿到房產證的時候，阿漁哭了，站在豔陽天下，很高興地哭著。
阿漁乾脆地去了醫院，她訂的是VIP，到處都是一條標語：
女人，是需要寵愛的。
12
阿漁支開腿的時候，好幾個醫生護士圍著她轉，可還是疼，撕心裂肺，阿漁聽見護士小聲地問她，你有親人嗎？
她脫口就說出了丈夫的電話。
阿漁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久，反正醒來時，丈夫正坐在她旁邊。
那個平時有些木訥的男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做了很大的決定，他挽起阿漁的手說，咱們回家。
阿漁手術時大出血，失去了子宮，她再也不能做媽媽了。
阿漁低著頭，拖著丈夫的手，走在他後面。
她很想回到過去，再也不攀比不嫉妒，可世事往往如此，想回頭再也來不及。
作者：竹子薔薇，十年情長路，一筆寫紅塵，公眾號：竹子薔薇（zhuziqiangwei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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