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搶」你還記得在尤溪割稻的日子嗎?累,但很快樂……

「双抢」你还记得在尤溪割稻的日子吗?累,但很快乐……

「双抢」你还记得在尤溪割稻的日子吗?累,但很快乐……

我小時候對暑假是既盼望又害怕。因為暑假不用唸書,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但暑假恰逢“雙搶”,得幫家裡幹農活。

1

搶收割、搶播種

尤溪地處閩中,屬於亞熱帶氣候,水稻一年可以收成兩次。但雙季稻的種植和收割都有嚴格的時間限制。

第一季稻,清明插秧(農曆三月上旬),小暑(六月上旬)收成。第二季稻,大暑(六月下旬)前插秧,立冬前收割。於是,小暑到大暑這段時間,就是搶收割、搶播種,我們稱之為“雙搶”的時間。雙搶是我們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累的農忙。

端午過後,老家正式進入夏天,氣溫節節攀升。田裡的稻穗也長得飛快。五月底已變得黃燦燦、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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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

2

開始收割

收割近在眼前。

這時,母親已準備好裝稻穀的麻袋、鋪打穀場的地毯(由數個蛇皮袋拼接成)。還有曬穀子用的耙板、竹掃把、塑料布、竹米籮等等。父親則忙著調試打穀機、風車,磨鐮刀。

六月一到,村裡就有人家開始割稻子,進行雙搶了。我們家也緊隨其後。

割稻子這天,母親起得很早,煮飯做菜、餵雞餵鴨。我們吃過早飯,六點左右出工。到了田間,先一起割稻子,做一個打穀場。做打穀場的田地,是從大丘田裡劃出來的,不大(20平左右),但水早已排幹,地比較硬。而且,割打穀場的稻子,稻杆一點不留,直接割到根部,以便把地弄得更平整些。

割完,將稻子抱到一邊,鋪上蛇皮袋地毯,放上打穀機。打穀場就做好了。

此時,母親也做完家務,帶著點心來到田裡。我們一家人開始分工勞作,父親打穀子,母親割稻子,我和哥哥抱稻子。我小時候覺得抱稻子很累。母親將一排(8棵左右)稻子割倒,抓成一把,放田裡。然後五六把疊成一小堆。邊割邊堆,一堆堆稻子在身後排成整齊的縱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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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稻子

我將兩三小堆稻子合成一堆,抱到打穀場。這時的稻田,已被水泡了數月,全是泥,腳踩下去,能陷到小腿肚。來回走幾趟,兩個褲管都是泥。而烈日下,我們一般是頭戴斗笠,身穿厚長衣長褲遮陽。這樣,沾滿泥土的褲管剛好黏在腿上,又溼又燙,讓人非常難受。我很害怕這種溼熱的感覺,曾試著捲起褲管,但無濟於事。一樣溼,而且小腿還有蟲子咬,太陽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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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稻子

於是,我看父親打穀子很輕鬆,想嘗試下。那時候的打穀機是人工的。一腳踩踏板,帶動裝了一排排彎鐵絲的滾筒。兩手抓一把稻子,放到飛速運轉的滾筒上,把穀子打下來。剩下的稻杆放到身後,整齊地碼成一個大草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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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穀機

父親開始不讓我試,說不安全。在我的堅持下,還是勉強同意了。前半小時,我打得還可以。再往後,手腳慢慢發麻,速度就慢了下來,打穀機兩邊滯留的稻子,很快堆成了小山包。為加快速度,我開始亂放稻杆,把身後的稻草堆弄得亂七八糟。在一旁扎稻草的父親,看了直搖頭。母親見狀,讓我試試割稻子。我一次割6棵,連續割了二三十行,感覺挺快的了,但還是供應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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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稻子

繼續割了大約一小時,感覺腰很酸,手更酸,背上的太陽火辣辣的,腿上還有很多小蟲子、蚊子在咬。我只好時不時停下來休息、打蚊子。母親看了笑著鼓勵我:哪有輕鬆的,都很累,咬咬牙,努力割。我硬著頭皮繼續割,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又回來抱稻子。

3

稻田裡的歡樂時光

收割稻子的過程是極其辛苦的,直到現在我還印象深刻。但記憶中也有輕鬆時刻。比如喝口水,歇個氣;比如風吹過來,感覺一陣陣涼爽。還有,中途我們會吃一次點心,休息片刻。點心吃的是稀飯、拌空心菜、炒菜豆。

吃點心的地點一般選大樹下、小溪邊、人家房子旁,比較涼爽的地方。實在找不到涼爽的地方,就在打穀場的稻草堆旁吃。吃完點心,父親會抽一袋煙。母親忙著收拾碗筷。我和哥哥就地玩耍,玩的花樣很多。

如果在打穀場,經常扎稻草蝗蟲、逗小蛙玩(樣子像青蛙,很小隻)。在樹下是引螞蟻、用藤條編草帽。在小溪邊,就跳進溪裡游泳、抓魚。溪兩邊有茂密的竹叢和草叢遮陽,溪水很清涼,我們泡在裡面,舒服極了。

但這休息的時間是很短暫的。因為,上午吃過點心,太陽越來越熱,我們得趕在中午回家前多收割一些。

下午吃過點心,倒是越來越涼快,但天很快黑了,要完成一天的任務,這時候是最後衝刺,得加緊幹。所以,父親母親休息片刻,便下地幹活,我們也自覺地跟在後面。

4

運送稻穀

種雙季稻的田地大多在洋麵,離家不遠。中午,我們可以回家吃飯、休息。當然,早上打的穀子,得順便用板車拉回家,放曬穀場曬。板車停在田間的路旁,離打穀場有些距離,近的幾十米,遠的二三百米。

中午,我和哥哥牽麻袋口;母親用籃子裝稻穀,倒進麻袋;父親將裝滿穀子的麻袋扛到板車上。一上午,我們4人打6麻袋左右的稻穀,一袋120-130斤。一車七八百斤。回來的路上,父親拖板車,我們在後面推。使力的主要是父親,我們倒是很輕鬆。回到家裡,奶奶已把飯做好。我們小孩先換衣服、吃飯。父親和母親則把板車拖到曬穀場,將麻袋裡的穀子倒出來、攤開。用谷耙,耙一遍;用谷篩,再篩一遍。把混雜在穀子裡的稻杆和杆皮清理乾淨。爺爺用耙板將這些穀子攤薄來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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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篩

午飯後,我們稍作休息,兩點前繼續出工。下午的太陽像一個火球,炙烤著大地,田裡的水滾燙。但是沒辦法,爸爸的打穀機響起來,我們只得跟上。然後在心裡默唸:快吃點心,快吃點心。吃完點心就唸:快點天黑,快點天黑。

天黑前,我們照舊裝稻穀,父親把稻穀運回曬穀場,處理乾淨,用塑料布蓋起來,第二天爺爺來曬。我和哥哥則先回家洗澡、吃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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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穀場

六月的夜晚很熱,但我們的土木房子,通風好,散熱快,十點後就挺涼快了。只是,曬了一天太陽的我們,吸收了太多熱量,整夜都感覺全身發燙,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第二天,母親依舊早起做飯,我們吃完飯出工。奶奶給我們做午飯、晚飯。爺爺曬穀子。中午、晚上我們還拖稻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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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谷機

第三天,頭一天割的穀子已經曬乾了。傍晚,爺爺和母親用風谷機,將混在穀子裡的秕穀、稻杆屑吹走。吹過的乾淨穀子,裝在大米籮裡。父親將它們挑到家裡的穀倉。這樣,一棵稻子的收割就算完成了。

當時,我們家第一季稻的產量在60麻袋左右,稻田有二十幾丘,分佈在三個不同的地方。一個地方的稻子收割完了,要先整地插秧。再到下一站。整地,一般是父親在做。最早,洋麵的大塊田,是請拖拉機粗細耕兩遍,父親用軌夾(尤溪話)壓平,然後插秧。還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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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的田比較小丘,麻煩些。它們田埂多,而且高,一堵堵牆的樣子,上面長滿了雜草,要用鋤刀除乾淨。耕地,也用不了拖拉機。父親得用鋤頭翻,再把土弄細,軌夾壓平,然後插秧。非常耗時費力。後來,有鄉親偷懶。地不耕了,用軌夾將稻草根壓倒後,直接插秧。不想,他家的下季稻收成一點不比別人差,也不比自己往年差。第二年,大家紛紛仿效,我們家也一樣,省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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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整地時,我們小孩要拔秧。秧苗養在水田裡,拔時已有40-50釐米高。我們將它們一棵棵連根拔起,泥土洗乾淨,抓成一大把,再用稻草紮成一捆捆。拔秧的任務不輕,以半天為單位,一人要拔40-50捆。期間要一直俯著背,很辛苦。不過,秧地就在自家屋邊,我們可以跑回家喝水、吃點心,但要保證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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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整好地,把秧苗拉到田裡插秧。插秧是技術活。首先秧苗插入土裡的深度要剛好。淺了,遇到下雨,秧苗就倒了;深了,苗莖埋在土裡,長不好。其次,間距要控制好(25釐米左右),而且一排排、一列列,橫豎都要對齊(插秧時會拉一條繩子作為參照)。再就是,速度要快。割一天的稻穀,插一天的秧。所以,插秧的都是大人。我們小孩,這天一般是繼續拔秧,或者去曬穀場曬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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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曬穀場是生產隊時打的,一大塊水泥地,每戶按人口劃分一小塊。“雙搶”期間,穀子太多,這一小塊場地根本不夠用,我們只得把穀子曬得厚些,耙成一道道,每小時翻一遍,讓它們早點幹。翻穀子時,烈日炎炎,地板滾燙,讓人有烤焦的感覺。但所用時間不多,一二十分鐘能翻一遍,忍忍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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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麻煩的是突然雷聲大作,烏雲壓頂。我們手忙腳亂,搶收穀子,用塑料布蓋好。結果,沒一會,雲散了,太陽又出來了。只得把穀子重新耙開來曬。好在,這種情況也不多。曬穀場上的老人們經驗豐富,能看雲識天氣。知道哪個方向飄來烏雲,一定有大雨,要收穀子。哪個方向飄來烏雲,再多也沒關係,只是路過,不會帶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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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統購

每天太陽下山前,我們要將所有穀子收起來。未乾的蓋上塑料布,第二天繼續曬。全乾的,爺爺、母親、父親一起用吹谷機吹好,挑進穀倉,擇日拉去交“統購”。“統購”是國家向廣大農戶統一收購糧食的簡稱,上世紀九十年代前,國家的一項糧食政策。收“統購”的地點在村裡的大糧站。

“統購”數量:每個人口700斤左右,價格是市價的2/3。還有,每個戶口要交80多斤的“徵糧”,這個是不算錢的。

我們家第一季稻收割60麻袋(130斤/袋),7800斤左右的生稻穀。曬後6500斤左右。“統購”加“徵糧”近5000斤。如此大數量的穀子,拉到糧站,得我們全家忙一天。交“統購”這天,我和哥哥在糧倉把穀子裝到麻袋,父親將它們扛到樓下的板車,再一車車拉到糧站。

糧站那有工作人員在驗收。印象中他們都很年輕,手裡拿根細鐵棍,往麻袋隨便一戳,穀子流出來,他們伸手抓幾粒送嘴裡嗑,聽到“咯嘣”響。又繼續連戳幾袋,都是“咯嘣”響,就手一揚說,乾的,往裡拉,過磅。這時父親就高興地將一板車,十幾麻袋穀子拉進大糧倉過磅,然後一袋袋扛上高高的谷堆,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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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驗收不通過,就得拉回來繼續曬,碰上好天氣,有場地還好,曬半天,直接從曬穀場重新拉到糧站。沒場地,也沒好天氣,只得扛回家裡穀倉,擇日再曬,再折騰一次。“統購”、“徵糧”在93年後取消。糧站還在,它們依舊收購糧食,但價格漲了,和市價一樣。

每年,我們家“雙搶”時間是半個月左右,小暑前開始,大暑前結束。前面一段時間,大家都在搶,誰也幫不了誰。十天後,有些親戚田少,人手多,先完成了,會來幫忙。這是“雙搶”最美好的時光了。人多,不管是割稻子,還是拔秧、插秧都很快。瞬間感覺輕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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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做點心的稀飯里加了綠豆。配菜經常有豆子、空心菜、榨菜、什錦菜,好幾樣。午餐的菜也好了,有魚有肉。晚餐就更豐盛了,紅燒肉、荔枝肉、煎帶魚、一大盆草根湯燉鴨肉,幾大箱啤酒,就像過節。辛苦了好幾天,大家聚一起吃肉喝酒,大聲談論今年的收成。此情此景,正如唐·孟浩然詩云: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不過詩人表達的是,親近鄉村的閒情雅緻;我們多了揮汗如雨,話豐收的豪邁。

「双抢」你还记得在尤溪割稻的日子吗?累,但很快乐……「双抢」你还记得在尤溪割稻的日子吗?累,但很快乐……

聽父親說,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就有“雙搶”。九十年代國家取消糧食“統購”後,雙季稻種植慢慢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再生稻和單季稻,“雙搶”也隨之減少。2005年後,為發展經濟,村裡的洋麵田全種上了菸草,“雙搶”基本就沒有了。但炎炎夏日,我們也沒有閒著,大家忙著收菸葉、烤煙葉、耕田、插秧、打零工,始終在這片土地上辛勤勞作,經營生活。

雖然那時很怕雙搶,但是鄰里之間都會相互幫忙的,不像今天住對面都不認識,稍微膽大點的去鄰居家打個招呼,對方還不自在。而且現在的田裡已經沒有小夥伴比賽的笑聲了,摔跤後那張泥花臉了。當然時代在進步,我們不可能在找到童年了,童年世界裡,有苦,有累,有笑聲,更有幸福!!!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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