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脉茶心,品茶品水品自心

我守着门前清润的泉,十年之久。

私心里便存心笃定:我与茶的缘分,始于水。

明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这话语说的实在,许也借鉴总结了《江邻几杂志》中记载的关于苏轼、蔡襄斗茶的说法:“蔡茶水用惠山泉,苏茶小劣,改用竹沥水煎,遂能取胜。”

修一脉茶心,品茶品水品自心

年少时候读《红楼梦》,总为“贾宝玉品茶栊翠庵”一节惊艳。妙玉以“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所收取的梅花雪水”悉心冲泡一盏老君眉,何等风雅旖旎。

后来书看的杂,又见着《金瓶梅》里“吴月娘扫雪烹茶”的桥段、读到了袁枚“秋江欲画毫先冷,梅水才煎腹便清”的句子,更是将“水为茶之母”这话笃信非常。

“得佳茗不易,觅好水更难”。

古往今来,文人雅士也好、茗人茶客也罢,为吃得一口好茶,一个个真是殚精竭虑,费尽思量。唐武宗时有宰相李德裕,喜茶,爱饮无锡惠山泉水,每至烹茶,从不用京城之水,硬要派人从千里之外的无锡经“递铺”将惠山泉水“快递”至长安,称为“水递”。便是宋朝那位自然豁达大气的苏东坡,与烹茶用水之事上都难免“小气”“计较”,为防止去金沙寺挑水的童仆偷懒,竟想出换符之法,也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如此比较起来,少不得要沾沾自喜,为自己能守着这得天独厚“天下奇观”的百脉泉而暗自开怀。

我园中甚至颇多传说,一说有一年某领域举足轻重的名人来园游玩,临泉品茗,乐不思归,连声称赞“景好、泉好、茶好”。一直到走,那人恋恋不舍,特意将自己喝的那茶带一包。谁知,回了住处怎么都喝不出当时美味,连声感叹:此味在水不在茶啊!

此情此景,倘若不日日烹茶以待,怎对得起这一汪好水?

故此,我常常觉得,我和茶的缘分,在水不在茶。

我将这话说给茶友小仙女听。小仙女笑曰:那你喝的是茶?还是水?

我竟一时愣了。

俗人喝茶,茶为骨,水为体,二者密不可分互相成全,怎可拆开论之、只谈其一?

彼时,小仙女刚自云南访茶归来。我们在她茶室静坐,听她讲一路行程娓娓道来。那些茂密的山林,重叠的草径,蹁跹的蝴蝶,拖着小车追着笨狗奔跑的少年,连同呼吸间浓重的青草的香氛,都仿佛现在眼前了。

修一脉茶心,品茶品水品自心

有道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仿似古树老茶也是如此,市场催逼之下,道路几乎要修到那经年沉默的老茶树跟前,茶商络绎不绝、游人亦络绎不绝,那些安静的岁月被惊扰,茶树便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醇厚的香。

我未曾亲测,小仙女讲起来却面带伤感,“便只能往更深的山去走,然后,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

那是车马不能抵达的深山,历经层层检查的关卡——寻访,打扰,传承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带来破坏。

如此想过一遭——再喝茶,内心里便多了一份虔诚。

修一脉茶心,品茶品水品自心

你能懂得么?你壶中这一泡茶得来何等不易——那些被寻访的古树茶大多生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采自然之灵气,吐天地之精华,遂运而生。要经一双有温度的素手采摘,经一个有眼光的茶人定制,经一位有经验的匠人制作,经一段有味道的光阴等待,最终,才落到我们手中,要再邂逅一盏刚刚好的水,方成就了这盏中小茶。

我们喝的是水么?是茶么?

仿佛都是,又仿佛都不是。

是经年的成长、漫长的等待,是一方水土、一脉人文,是一场又一场有温度的人生。

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参禅的三重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我想,大抵喝茶也是如此。

茶心即禅心,古人诚不欺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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