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涉案上百萬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原標題:涉案上百萬 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3D還原《我不是藥神》原型:代購印度抗癌藥 曾涉嫌賣假藥被抓

7月25日,因從德國給病友代購抗癌藥獲取了5%的利潤,肝癌患者翟一平涉嫌銷售假藥罪被刑拘,現羈押於上海市看守所。

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涉案上百萬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拘留通知書

“此前取保候審被駁回,下一步可能就是批捕了。”翟一平的代理律師斯偉江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根據刑法,販賣假藥涉案金額超過50萬元,涉及的刑期將在十年以上。而據斯偉江介紹,翟一平的涉案金額應在百萬以上。“這個藥一個月至少6萬元,只要有十個人讓他買,就超標了。”

翟一平被拘後,妻子尹女士才知道丈夫代購的事,她現在住在親戚家裡,也不敢將此事告訴父母,怕老人承受不住。但10歲的女兒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她只能向孩子重複一句話,“爸爸不是壞人”。

求情:買他的代購藥一月能省近兩萬

這幾天,在近千人的“愛肝計劃”QQ群,不停有人問,秋哥(翟一平)什麼時候回來。

在翟一平被拘後,上百封群友寫的求情信,全都寄到群管理員瓜瓜的手上,有的留了手機號,讓相關部門聯繫核實,有的還按了手印。“我看一封就哭一次。”瓜瓜說,她特意把郵寄信件的信封留了下來,“讓大家看看,這都是不同地方不同的人寄出的,不可能作假。”

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涉案上百萬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一位病友在求情信中寫道“請理解我們這些生活在懸崖邊上的人”

瓜瓜姓任,2014年被發現疑似腫瘤,因為病情複雜,在安徽老家一直確診不了,於是,她來到上海。同年底,上海東方肝膽外科醫院的病友們建了一個病友群,網名為戀秋的翟一平和另一位癌症患者老米都在裡面。

瓜瓜在上海最後被確診為自身免疫性肝炎後肝硬化。“當時很嚴重了,要做肝穿刺,我很害怕。”她在群裡說了自己的情況,病友們都在線上安慰她,但除了同病相憐,彼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據瓜瓜估計,從看病開始到現在,至少花了上百萬,都是親戚朋友到處借,同時還在網上籌款。那時候,翟一平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不但給她捐款買藥,還真的去醫院看望她。“最困難的時候我手機都欠費了,他二話不說就給我把話費充上。”

翟一平的病情控制得比較穩定,並不需要代購的“PD-1”和侖伐替尼這兩種藥。瓜瓜稱,最開始是2016年群友老米的病情嚴重,才促使翟一平去鑽研國外的最新研究。而事實證明,老米吃了之後效果很好,腫瘤都壞死了。於是翟一平和老米開始一起給病友做這種藥的海外代購:翟一平統計好購藥數量,由老米託朋友從德國購買,藥到上海後,再由翟一平用冷鏈車分發給全國各地的患者。

“這個藥的保存要求很苛刻,全程都要冷鏈,時間長了害怕影響藥效,所以普通人自己很難買。”瓜瓜說,大家都很信任翟一平,他買的藥有效,大家比較安心,最重要的是,他的藥相比其他途徑確實便宜很多。

據一位湖北劉姓患者說,一支100毫克的“PD-1”在香港買是17500元,30片一盒的侖伐替尼要24000元,而翟一平代購的價格要低30%多,每個月可以節約近兩萬元的藥費。而使用該藥後,其甲胎蛋白指標已從今年初的2600多降到現在1.6的正常範圍。

一位福州的林姓患者稱,醫生也建議他使用“PD-1”和侖伐替尼聯合治療,但國內沒有這兩種藥,他今年六七月份請翟一平代購了三次,但最近聯繫不上了,目前已處於斷藥中。

代購: 病友不需花精力,藥就能到手上

海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腫瘤內科住院醫師蔡醫生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靶向藥需要長期服用,比如陸勇所用的瑞士諾華公司生產的“格列衛”約兩萬元多一盒,每個月都要服用,有患者吃到第四年就花費上百萬,而即便內地已經上市的,價格大都比香港貴。

因為經濟條件不好,農村來的瓜瓜一直吃國產藥維持,2016年雙腿股骨頭壞死,她成了殘疾人。後來,瓜瓜開始吃德國的布地奈德,只能找人從當地買,然後快遞給她。但是買這個藥非常麻煩,要國內開處方,一個月只能提交兩次,一張處方在路上就要耽誤半個月,而且還可能寄丟。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怎麼買國外的藥,其他不少人也來自偏遠地方,根本沒有買藥途徑。”瓜瓜覺得,這也是大家願意通過翟一平買藥的原因——病人自己不用花費太多精力,足不出戶藥就送到手上。但是她一直不知道翟一平在幫病友買藥,因為他從來沒公開在群裡說過。直到最近出事了,大家才知道,都是一些病友們找上門他才幫忙的,“好多人都很內疚,沒想到自己找他買藥,結果卻害了他。”

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涉案上百萬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翟一平(中)和病友在一起

翟一平妻子尹女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翟一平1997年就被查出患有肝炎,此前一直不敢要孩子,直到2008年才有了一個女兒。為了賺錢養家他去了上海,2014年,病情發展成肝癌。在上海治病期間,妻子在老家帶孩子,夫妻兩人長時間分居兩地,尹女士也從來不知道翟一平代購藥的事,甚至連他辭掉工作的事,也不知道。

出事後,尹女士從病友群裡知道了這些事。近一年來,群裡的人越來越多,翟一平想幫助更多的病友,所以才把原來的工作給辭了。“他自己一直有工作,經濟負擔不算重,要是知道犯罪,他肯定不會幹的。”

而據病友瓜瓜所知,翟一平並沒有和公司合作賣藥,而是從德國藥店買藥,其實賣的是原價,5%的利潤是返點。“即使如此,這個價格也非常便宜。”瓜瓜說,“其實他還會貼錢,全程運輸的費用,冷鏈的費用,請人幫忙的費用,哪個環節不要錢?”

病友: 他讓我父親在這個世界多待了半年

和翟一平一起做代購的老米,原本也被公安拘留,但因為腫瘤惡性被允許取保候審,此前他在吃藥後已經好轉。

“癌症患者就是這樣,病情總是反覆,而且抗癌藥使用一段時間後,會產生耐藥性,需要進行更換。”瓜瓜說,老米此前的腫瘤確實消失了,但後來又有腫瘤破裂導致全身轉移,又開始不停地做手術,最近才做了一次,狀況不太好。

蔡醫生對紅星新聞記者解釋,腫瘤在不斷地變化,抗癌藥日新月異,即使是易瑞沙上市三代,第四代也在研究中。而國外的藥品、器械進入國內往往要經過長時間的層層審批,導致一些急需治療的患者不得不遠渡重洋到海外賣藥或就醫,暫時沒有條件的患者可能沒能等到便已經離世。

不管怎麼樣,目前翟一平賣的這種藥對肝癌晚期是最有效的,吃了起碼能為患者贏得幾個月的時間,還有機會等待新藥或者去繼續尋求其他辦法。“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病友崔大爺在求情信中說,“我現在的病情逐步穩定,沒有他,我都不知道我以後的治療之路該如何走。”

實際上,翟一平在這個近千人的群裡,一直扮演著主心骨的角色。一些人從來沒讓翟一平代購過藥,但“在迷茫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找他諮詢”。

一位60歲的崔姓患者表示,自己2014年在哈爾濱醫科大做了肝腫瘤切除手術,兩年後復發,並轉移到了肺和腎,一度精神崩潰。他說,加入愛肝計劃群后,自己經常和病友交流病情,而翟一平也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解,幫助他規劃治療方案,給了他生活下去的信心。

他代購抗癌藥被刑拘,涉案上百萬 病友:他賣的藥是救人而非害人

▲翟一平(左)向病友提供建議的聊天信息

一位李姓患者被查出肝癌後,搜索並加入了很多肝癌相關的群,最終都悄無聲息地退了群,“因為不少群總是傳一些非正常的治療方法,或是不良醫托”,而最後,他卻在“愛肝計劃”群裡一直待了下來。

一些患者即便已經離世,但家屬仍對其此前的幫助表達感激:“愛肝計劃群是支持我們走到最後的動力,當無數醫生給我們下了三個月的判決書時,翟一平讓我父親在這個世界多待了半年之餘。”

瓜瓜稱,雖然都是肝癌患者,但一個治療方案不一定適合其他人,在愛肝計劃群,有些人就因為過度醫療而導致肝衰減。翟一平便鑽研藥物、手術方案,為了讓患者少走彎路,還編寫了最新的肝癌治療方案以及靶向藥的使用規則。

律師說:

代購海外藥與現行藥品管理制度相矛盾

瓜瓜想不通,翟一平賣的藥是在救人不是害人,怎麼就成假藥了呢?

斯偉江向紅星新聞記者表示,在普通人看來,代購藥品和代購其他東西沒什麼區別,所以很多人也不知道這是犯罪,而此案所謂的假藥,指的是沒有通過我國審批,並不是說對人體構成了危害。

紅星新聞記者查閱到,《藥品管理法》第四十八條規定,依照本法必須批准而未經批准生產、進口,或者依照本法必須檢驗而未經檢驗即銷售的視為假藥。也就是說,所有沒有被國家批准的藥,不論是否對人體有危害,都被認定為假藥。

斯偉江介紹,2001年修訂《藥品管理法》後,未經批准或檢驗進口的藥開始被認定為假藥,2011年,《刑法修正案(八)》刪除了“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這一犯罪構成要件,這兩次修改擴大了《刑法》的打擊範圍,導致未經批准或未經檢驗的進口真藥成了《刑法》上的假藥。他認為,這個法條是不是違背了原本的法律意圖,值得商榷。“因為立法,是為了保障人民身體健康、保障藥品管理制度,但現在,如果要通過代購海外藥維持生命,就意味著破壞了藥品管理制度,兩者之間出現了矛盾。”

而量刑和金額掛鉤,涉案金額五十萬以上就可判十年以上,相當於造成三人以上重傷、十人以上輕傷的量刑。“可以說量刑畸重。”斯偉江說,“實際上在本案中,金額越大並不代表傷害越大,反而是救人越多。”

他認為,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法條沒有與時俱進,“沒有考慮到現有國情的發展以及(癌症患者)對海外藥品的需求。”

斯偉江對紅星新聞記者說,此前取保候審被駁回,下一步可能就是批捕了。“這個藥一個月至少6萬元,只要有十個人讓他買藥就超標了。”根據刑法,販賣假藥涉案金額超過50萬,涉及的刑期將在十年以上,而據斯偉江介紹,翟一平的涉案金額應該在百萬以上。

但斯偉江認為,翟一平利用自己的經驗去幫助別人,並花了大量的勞動和時間去鑽研,其實病友也知道,收一點辛苦費也無可厚非。“尤其是,此前這個藥品國內是沒有的,是救命的藥,而且藥價並非暴利。”

在和翟一平會面時,斯偉江向他講解了真藥和假藥的定義,以及量刑的問題,翟一平顯得很黯然,狀態也不太好。斯偉江說,雖然他的病情穩定,但畢竟還是一個癌症病人,距離上次檢查已經過了三個月,現在希望至少能申請出來做個檢查。

目前,翟一平案仍在偵查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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