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高醫粹——腫瘤外科專家金顯宅》
作者 | 巖波 · 朗誦 | 劉青
1965年一天的夜晚，深邃的夜空繁星閃爍，月色皎潔，睦南道69號一座三層別墅，一輛疾馳而來的小汽車停在門口，打破了夜晚的靜謐。時任天津市委第一書記的萬曉塘走下車來，急切地按響了這座別墅的門鈴。
雲南臨滄一位地委副書記，剛剛45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大好年華，卻被查出喉癌晚期。家屬帶著他急如星火般趕到中國最大的城市上海治療。上海的醫學專家說：“病情嚴峻，已經由喉頭擴散到聲帶、氣管並轉移到頸部淋巴，需要放射性治療，一個月以後進行手術，但治癒率只有17%。”
這無疑給病人和家屬當頭一棒，但他們還是不甘心。便又北上來到京城。北京有關醫院的院長親自為病人檢查，然後說：“你的病情不論‘放射性治療’，還是‘手術切除’，結果都不會讓家屬滿意。”其實這話也已經說得很透徹了，即沒有希望治癒，只是話說得委婉。
青年時代金顯宅
病人和家屬幾乎萬念俱灰。在這樣的年齡就要告別人生，怎麼能夠讓人接受？不得已，他們找到了老上級萬曉塘書記，請求幫助，帶著僥倖心理祈求“生的希望”。正如開篇所言，萬曉塘當晚便來到睦南道69號，請天津腫瘤專家金顯宅教授出山，叮囑他盡最大努力救治這位中年幹部。金教授二話沒說，當晚便跟隨萬書記去了醫院。在對病人做了全面細緻的檢查後說：“治癒率50%。”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儘管病人和家屬對金教授還不是特別瞭解，但他們一致認可了金教授。
於是，實施了手術，將病人的喉頭、聲帶、頸部淋巴和食道切除，用頸部皮膚做一個食道，用其他皮膚補頸部皮膚。但在手術時金教授發現食道的大部分還可以保留，便隨機應變只切了靠近氣管的部分。從上午8點到下午1點，整整用了5個小時，其間還做了病理檢驗，未發現癌細胞，於是及時縫合。而又因為血管縫合得好，病人失血並不多，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臉色也並不難看。而此時，經過了精神高度緊張的金教授已經大汗淋漓，兩眼痠脹，十分疲憊。
金顯宅教授
這位差點被判“死刑”的病人，後來在金教授指導下學會了食道發音，恢復了工作，成為雲南“抗癌鬥士第一名”，他便把手術這一天做為了自己的生日。此後，這位病人竟然平安地生活了三十多年，也與金教授成為“生死之交”。為什麼上海、北京的頂尖專家都無能為力的病人，到了金教授手下就起死回生了？這時，病人和家屬方才知道，為人謙遜低調的金教授，是中國腫瘤外科的奠基人之一，他醫術精湛，成績卓著，德高望重。他們還了解到，金教授是中國籍的朝鮮人，早年畢業於北平協和醫學院，獲美國醫學博士學位，又在美國腫瘤醫學研究所進修工作過，新中國成立後受國家委託建立了中國腫瘤醫學，是中國在這個專業上的開山鼻祖。
吳桓興教授（右）、金顯宅教授（左）
類似雲南病人這樣的晚期癌症，起死回生的希望很小，但在金教授手裡，又往往出現奇蹟，轉危為安。被金教授治癒或延長壽命的晚期癌症病人不計其數。著名經濟學家、教育學家、人口學家馬寅初先生，因患直腸癌住進北京醫院的時候已經91歲，又患有多種老年病，手術難度極大。金教授接受了這個艱鉅的任務，赴京主持手術，為91歲高齡的馬寅初成功實施了直腸癌切除手術，術後的馬老成為百歲壽星，直至逝世癌細胞也沒有擴散，創造了世界醫學史上的奇蹟。在為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烏蘭夫年邁的母親治療直腸癌的時候，金教授親自指診並做全身檢查，然後成功做了手術。陪同前來的昭烏達盟醫生看了連連讚歎：“這才是專家！我們在手術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天津河西區謙德莊一位癌症晚期的老工人，在生命彌留之際，方才得知中國治療癌症最權威的專家是金教授，便對家屬說：“我如果能看金教授一眼，死也瞑目了。”消息傳到金教授耳中以後，他沒有猶豫，立即騎自行車前往，到這位老工人家裡見了面，為病人做了臨終安慰與關懷。
金顯宅家人合影
金教授身邊的醫生說：一般醫生對病人診病，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準確。加之手術也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精確。而金教授不一樣。美國的同行專家觀摩金教授的手術以後，十分驚歎地說：“簡直就是藝術品！”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一、金教授重視腫瘤病理，在接手病人之後並不是只以病理科的分析為依據，手術前也不只是在醫院研究病人的情況，他下班回家，也會把片子帶到家裡，用家裡的顯微鏡反覆觀看、研究，除了吃飯睡覺，金教授的精力全部用在研究病理上。有了這樣充分的“術前準備”，上了手術檯以後才能胸有成竹。
二、作為腫瘤外科醫生，金教授受到過長久的歷練。抗戰勝利後為養家餬口，他做過長時間的普外手術，這樣的歷練對日後專攻腫瘤手術，無疑是極大的幫助。而且，那時候為了做好手術，金教授時時刻刻不忘苦練基本功。就連早晨或晚上如廁，他也充分利用時間，坐在馬桶上把毛巾從中剪開，再急速密密縫好，那飛針走線的嫻熟和精密，讓目睹的家屬既由衷讚佩，又刻骨銘心。“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金教授的“藝術品”就是這麼創造出來的。
金顯宅（中）與弟子“五虎大將”
金教授原來住在五大道的別墅中，“文革”時被掃地出門，而且讓他去掃廁所。有的病人得知金教授如此遭遇，就到金教授掃地的廁所來看病，而金教授就把廁所當診室，為病人盡力服務。住房變成了十來平方米的小屋，盛夏的晚上金教授穿著褲衩背心，依然伏在圓桌前奮筆疾書，總結撰寫醫案。
多年來，他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不知疲倦，不僅治癒了大量癌症病人，還為國家培養了大批腫瘤醫學後起之秀。在他百年之後，天津腫瘤醫院為他做了半身銅像，在請老市長、時任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題詞的時候，送去20個備選方案，李瑞環一個都沒選，而是題了自己總結的四個字“德高醫粹”，代表人民對金教授的一生做了最經典的概括和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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