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還沒過三巡，葉秋就感覺局勢不妙。那玩意兒看似平平淡淡，卻有能力掀開你所有偽裝，把自己骨子裡的根底都抖漏出來。自顧自地吃菜刨飯怕也躲不了酒火燒身，眼見著桌對面的芸姐緊挽王局長笑得花枝亂顫，葉秋只覺得一陣心悸：左躲右閃，最後還是讓女人給賣了！
“秋，坐那麼遠幹嘛？還不過來跟壽星喝一杯，王局長平時可是最欣賞你的喲！”
“我，我不行。”反駁無力，還是得拿起酒杯。芸姐將滿盞的紅酒推倒葉秋面前，半倚著王局長的座椅，冷冷的目光穿過了殷紅的酒漿，意味深長。
“小芸，我說你不看書不看報不懂規矩嘛”，王局長溝壑縱橫的臉上擠出一絲咂滿酒意的笑容，他一手攬著葉秋的肩膀，一手拉著芸姐道，“你以為這是喝二鍋頭呀，紅酒哪有斟滿杯的道理？”
芸姐一聽，立刻嬌嗔起來，“王哥偏心眼，剛剛才灌了人家一滿杯，這會兒又說起什麼道理來了。”她瞄了一眼葉秋道：“今兒是王哥生日，大夥兒都得賣壽星的面子，不許搞特殊哦。”葉秋聽罷，轉過身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王局，祝您生日快樂！”眾人遂一陣鬨鬧起來，紛紛舉杯祝酒，王局長拍拍葉秋的肩膀，語重心長：“小葉的工作沒話說，這酒量嘛，還缺乏鍛鍊呵！”
紅色的液體吞進口中，就成了一團火，嗆得人難受。葉秋的目光有些模糊，包間裡曖昧的燈光和裊繞的煙霧讓她有點喘不過氣，隱約記得又端了幾次杯，說了些冠冕的話。看看錶，已經七點半了，還沒給老公打電話呢。支撐著起身，也顧不得頭暈，扶牆慢步走出包間。身後傳來芸姐他們嘻笑的聲音：“小葉，不準吐到廁所裡哦！”
正是飯點上，酒店走道里穿梭往來傳菜的服務生，葉秋找了樓梯口一個安靜的角落，掏出電話。外面的天全黑下來，深秋的風從樓道里吹來，竟有些刺骨，手機裡的照片上兩個人嘻牙咧嘴的傻笑，葉秋看著看著就出了神。電話猝然響起，是家的號碼。
“老婆，加班也要記得吃飯；天冷起來了，辦公室的窗戶要關緊；待會兒我騎車來接你，天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
葉秋一臉倦意，依偎在牆角，半餉才說了一句：“老公，我想你。”
“乖老婆，我也想你。可是工作要緊啊，你再堅持堅持，等我賺了錢，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我不在家你也要吃點好的，別老拿方便麵充飢，抽屜裡還有錢。”葉秋的聲音有些發酸，她緊握著手機，生怕自己的情緒一不小心傳到聽筒那一頭。
“對不起，老婆。”男人黯淡道，“等我找到工作，一起回家看看你爸媽，咱倆都多久沒去了啊。”
遠遠傳來同事的聲音，葉秋趕緊掛了電話，擦乾眼角的痕跡，一臉微笑的迎出去。辦公室剛分來的小夥子雙眼緋紅，臉色發青，直愣愣地盯著她：“秋，你剛才去哪兒去了？”刺鼻的酒氣襲來，葉秋不由皺緊眉頭，“小王，我們快回去吧，外面可冷了。”
“我才不想回去看老爺子出洋相呢”，他伸手撐著牆，攔住葉秋的去路，“我爸就一老色鬼，我勸你還是離他遠點好。”
“瞧你說的，王局長那是對我們親切和藹，不擺架子。”
小夥子雙手緊拽著葉秋的膀子，眼神迷離吐詞不清。“秋，秋，你要陪著我，你得陪著我……，我，我跟你說，咱辦公室裡，就只有你，只有你，最乾淨。他們？忒髒了……。”話未落，小王的嘴就著湊過來，葉秋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推開他的臉，倉惶掙脫，跌跌撞撞跑回包間。
他們還在那裡嘻笑怒罵，熱鬧非凡，全然沒有平素工作時正襟危坐的莊嚴。香菸和酒精能夠剝離本質與表象，所以才有那麼多義無反顧的追隨者。葉秋斟滿一杯酒，徑直走到王局面前，笑意盈盈：“王哥，這杯我敬您。可別忘了咱倆上次說的事兒哦！”
“好說好說”，王局長心領神會，拉起葉秋冰涼的手，緊貼粉面耳語道，“這就對啦，年輕人要多多鍛鍊自己，工作再主動些，我可是一直很看好你的哦。你老公的工作問題，就別擔心了，我已經打過招呼，很快就有眉目了。”
葉秋心裡竟湧出一絲感激，忙給領導又斟了一杯。抬眼望見芸姐，坐在觥籌交錯的席間，一臉訕笑一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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