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蛋(小小說)
作者/ 劉山
木蘭的臘月滴水成冰。靠山屯的瓦房上蓋著厚厚的雪。
可村邊胡老倔、李老蔫兩家的一面青草房卻毫無雪痕。唯有炊煙裊裊，繚繞庭院，散發著草香。
黃昏時分，一個一瘸一拐的老漢，揹著草簍，拉開了東邊胡家的門。屋中的老婦人趕緊把他迎入，小心翼翼地解下草簍，迫不急待地問：“賣了嗎？"
老漢哼了一聲，挪到炕邊。老婦人覺得不妙，但還是問：“賣多少呀？”
“多少？就送人兩個。”老漢有些生氣。“那……”老婦人慾言又止。“那什麼那。鎮里人嫌貴。人家超市裡的洋雞蛋才疊5毛多錢一個，咱家的1元錢一個。一個抱孩子的小媳婦說笨雞蛋好，我就送了她兩個。”老漢把一天的等，一路的累都洩出來了。
老婦人不再說什麼，馬上端上一飯一菜。老漢剛吃了幾口，又捶起了腿。
第二天，老漢又早早去鎮裡啦，又是黃昏方回。進屋後一聲不吭。老婦人瞄了他一眼，什麼都明白啦。把他週上炕，端上飯菜，還燙了二兩酒。老漢躺在那兒不動，氣呼呼的。屋裡靜靜的，靜靜的。
忽然，老漢坐起，
端起酒一飲而盡。
那滿臉的怒，滿臉的氣，象瀑布飛瀉。“給我蒸雞蛋！煎雞蛋！”老漢吼著說。老婦人不敢抬臉，懦懦地說：‘’煎兩個行嗎？”“不行，我要吃10個！”老漢更怒了。“那可是10元錢呀。”“錢？屁！賣出一個嗎？我不同意養這雞，你偏要養。咋樣？我拖個瘸腿，弄柴火，打飼料，還抬臉去買豆餅。你也累了個犢子樣。”“行，行，行。”老婦人趕緊去做雞蛋。吃了幾口雞蛋，老漢又生起氣來。“你說那個王幹部，啊！非得把扶貧的錢變成小雞兒給咱們。還說什麼，過去是養貧，現在是精準扶貧，最後要脫貧。現在我們就剩這雞蛋啦。真是胡扯蛋。”“你可別說王幹部不好。種葡萄的，養鵝的，不都是這樣嗎。咱家買雞崽兒，防疫，搭地炕，那一樣不是人家幫的忙。”老婦人忍不住說。“他好，你找他去呀！”“你這倔老頭子，能不能講點理呀。”“都是你說養過雞惹得禍。”“還不是你，顯擺自己有文化，能防疫。人家還怕把雞養死呢。”“我吹了嗎？一隻雞也沒死吧？”“是，你有文化。要不是當年你給我寫順口溜，我還不嫁你呢？”“哼，你要不好看，我才不給你寫呢。關燈！”一場爭吵總算平息了。
也許累了，也許酒的緣故，老漢睡著了。老婦人怎麼也睡不著。一會兒去看看雞，雞也睡了。一會兒去看看蛋，那麼多的蛋。心裡不知啥滋味。
過半夜了，老婦人剛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了什麼聲音。伸手叫老漢，老漢的被窩空空的。下地一看，老漢正在燒地炕呢。見老婦人起來啦，就說：“這臘月天冷，別凍著雞。我又燒了兩梱柴。"回到炕上，老婦人想起了什麼，“聽說王幹部在西河屯收農民自家造的葡萄酒呢。”“行了吧。他還說年前來呢，你看到他人影啦？”老漢不相信地說。
農村人都起得早。
天還沒亮，就響起了敲門聲。來的是鄰居李大媽。一進門就高聲大嗓地說：
"今天頭午，王幹部要來收雞蛋，收到百。"“真的嗎？什麼收到百？”老婦人著急地問。“真的。就是一百一百地收，給現錢。”“咋不早告訴我，我家昨晚……”
“昨晚來啦。聽你們吵架，我就走啦。"
“哼，眼見為實。那王幹部都幾個月沒影了。”老漢悻悻地說。“聽說王幹部有病了，還挺厲害呢，在哈爾濱住院
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我得回去揀雞蛋啦。"
胡老漢家也忙起來啦。大筐、小簍全用上了。總共兩千二百七十五個雞蛋。
數完，老婦人又怪罪起來，"要不吃，待會兒再下幾個，肯定能湊上兩千三。”老漢自知理虧，沒吱聲。
九點多，王幹部帶著麵包車來啦。原來，他住院也沒閒著，把雞蛋推銷給了大超市。老婦人和老漢，輕輕地把雞蛋放進特製的箱中，差九個兩千三。老婦人無奈，又去摸雞屁股，看看是不是還有有蛋沒下的。這時，李大媽進來了，"你們家多少呀？"沒人回答。一看見老婦人，大笑起來。“哎呀，你又在摳蛋呀！”老婦人紅著臉，“還差幾個。"
“我先給你家補上吧。再說了，你摳雞屁股幹什麼，摳你家胡老倔的嘴！"
“這老孃們兒。"老漢回了一句。
車走了。拿著兩千多元錢，老婦人、胡老漢別提多高興啦。老漢算了算說："冬天一個月賣這麼多，春夏會更多。王幹部脫貧的話不假呀。"
18、2、27
作者 劉山，中學髙級教師。曾有論文在地、省刋發。近有自由詩巜二月雪》巜孩童的腳印》等，古體詩詞巜如夢令十二韻》巜天淨沙十二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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